沈颐拙停好车,走进画室。
画室建在城郊,远离市中心的地段,人不多。说是画室,其实应该算个私人的收藏馆,对外开放的,半数以上藏品的作者名叫庄娆,是他的母亲。
确切来说,在陆沼来到沈家之前,庄娆是他的母亲。
这么说来,他比陆沼幸运一些,至少他见过庄娆,庄娆喊过他宝贝。
在沈颐拙的记忆里,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会拿着红色画笔在他鼻子上点个红点,任由他沾满颜料的手在她的围裙上印来印去。
偶尔他悄悄在她的白裙子上印了个蓝手印,她也不生气,弹他一个脑瓜嘣也就过去了。
后来这个女人死于疾病,在他三岁的时候。一年之后,父亲和袁书宜再婚的时候,弟弟妹妹已经一岁多了。
庄娆是个很厉害的画师,大部分作品都被沈颐拙买来放在这里,权当个纪念。偶尔沈颐拙烦心的时候也会来这里散心。
画室上下四层,除了庄娆的作品之外,也会有其他沈颐拙看上的作品,也挂了两幅他的作品。
正巧周末,客流量还算可以,他慢悠悠的顺着人流往前走。
一转角,沈颐拙被迫停下脚步,眼前站了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旧衣服,肉眼可见的旧,却也干干净净的,外套可能新一点,是他半年前送的。
上次是他下手重,这人唇角的伤口还没长好。
大概是在这里呆了一会儿,他的心情稍微好些了,此时此地看见陆沼,他居然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动手是最下乘的办法,暴力虽然很爽,但是没办法解决问题。他也不会在这里动手。
他就是有点想抽烟。
大概看出了他的烦躁,陆沼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他,是他以前经常买的牌子。
沈颐拙看看他,错身拐个弯想要离开。陆沼却是十分顽固,捉住他的手,硬生生把糖块塞给他。
“没毒,放心吃吧。”
旁边的游客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不敢靠近这俩怪人。
对峙那天气也撒了,人也打了,沈颐拙现在都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接过糖用牙撕开包装,舌尖一卷,把糖块压在舌下。
他们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默契地向前走着,拐进一个没人的小露台。绿植遮蔽了大部分过道,为他们隔出一个隐蔽的空间。
陆沼像以往一样轻轻笑着,“拙哥,你已经六天十三个小时没理我了。”
沈颐拙扯起一个敷衍的笑,“说什么?吐槽一下你在画室糟糕的着装吗?琢迩旗下虽然没有男装品牌,但沈家也不至于亏了你一件衣服。在我面前,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博同情吧。”
陆沼揪着衣角,抿着唇,“沈颐拙,你说话真难听。”
“你干的事还挺难看呢,要我对你怎么和气,没把你撵出去都是我脾气好。”沈颐拙嗤笑一声。
沈颐拙靠着露台沉思,没管站在后面的陆沼。他有点奇怪他的目的。
这个画室知道的人不多,甚至他父亲都不知道沈颐拙办的这个画室。
陆沼居然能找到这里来,还真是出乎意料。沈颐拙被他调查的还真是透透的。
为了什么呢?
“放心,我要是真想对你的画室出手,第一个下手的就不会是琢迩了。毕竟,这些画是庄娆留给她的孩子的,我更有资格继承,对吧。”他轻声说着。
见沈颐拙没搭理他,他追上去问:“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里吗?”
“我只对你的无赖程度有些好奇。”
陆沼轻轻笑了一下,“你只会担心我把它抢走。这间画室是你的命根子吧。”陆沼跟在他身旁,说话声音很轻,“以前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了。”
沈颐拙挑眉,没想到他居然知道的这么早。
“后来,你说要我做你的男朋友,我答应了,那时候,我一直在等你什么时候会带我来这里。这件画室,沈愿知道,庄嘉木知道,你那些朋友都知道,除了我。就算我是你唯一的男朋友,也没有资格知道你的秘密。”
透过疏密的绿植,陆沼的目光停在一幅画上,画上大片的向日葵,橙红的光绵延成海。
那是庄娆孕期唯一一副作品。
“沈颐拙,有的时候,我会感觉你对我,就像你在路边看到了一条可怜可爱的小狗一样,你送出一节火腿肠,善良但又随便,且不值一提。”
陆沼说这话的语气沉沉的,没再像以前那样笑着,反而像一座深山的洞窟,阴冷湿寒。他最真实的一面就这么摆在沈颐拙面前,直白不加掩饰。
陆沼突然向前一步逼近了他,双手撑在他身后的栏杆上,一条腿毫不客气地闯进他的□□,将沈颐拙禁锢在栏杆与他的身躯之间。
两人面对着面,呼吸纠缠在一起。
“想到这些对比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怨你吗。”
身后只有一根栏杆撑着,沈颐拙被迫向后仰着身体,露台的栏杆高度只到他的胯附近,这样的高度让他被迫后仰,大半个上身探出,但他脸上丝毫没有慌张,“所以呢?用这个借口来掩饰你给我下药,骗我上/床的事?”
“我不掩饰我的罪过。我只是怨你。”
“呵,多巧啊,正好你怨我,我也恨你。”
陆沼一双丹凤眼里仅剩阴霾,“沈颐拙,我想要沈家,我也想要你。”
沈颐拙大笑着,即便栏杆被他的动作带的颤动起来,他也止不住,三层楼的高度让他产生了轻微的眩晕,长时间被迫悬空的上半身也让他的腰腹肌肉微微颤抖。
在这样的的濒死环境下,他突然升起了无限的欲/望,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他想肆无忌惮的把陆沼拉近这团火里。
这样危险的陆沼,比以往更要吸引他。
危险意味着死亡,意味着终结,但同时,也意味着超越和征服。
就像有的人能从极限运动中获得快/感,满足自己的欲念。
人总是很矛盾的动物,对于危险,他们总是一边躲闪,一边又忍不住去接近,去试探。
沈颐拙抬起一只手,手背轻轻拍了拍陆沼的脸颊,指尖下滑,在他脆弱的脖颈处流连。他能随时掐死陆沼,陆沼也能虽然把他推下去。
沈颐拙确定自己的感觉,他遇到了一头野兽,这头野兽的挑/逗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让他兴奋,让他想要猎取。
“想要我?狗东西,你真是野心不小,还想要买一赠一的好事。”他眼里的火苗升腾着,“那你就来试试。打个赌,你能撑的过接下来我的报复吗?”
陆沼终于放开了他,“沈颐拙,我不想输。如果得不到,我会想毁了的。”陆沼轻声说,“包括这件画室。”
此时的陆沼挣脱了温和的壳子,像一头狼一样向他亮了爪子。他终于活了起来,比沈颐拙过往的记忆都要鲜活。
两人对视着,没有像之前那样大打出手,但是其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更胜以往。
一人从角落里走出,那人估计站那围观挺长时间了,这会儿呆不住了走出来,拍了拍陆沼的肩膀,“说够了没,该走了。”
沈颐拙挑眉看着来人,倒是没想到陆沼居然和陈嗣梁相熟,倒是能解释为什么陆沼能有千帆作靠山了,陈嗣梁毕竟是千帆的太子爷。
陈嗣梁对姓沈的一向没有好脸色,阴阳怪气道:“沈先生还有空在这里逛展,看来琢迩的事务处理的不错。”
沈颐拙笑笑,“陈先生还有时间观展,说明您的绯闻也处理的很让沈愿满意啊。”
陈嗣梁脸颊一抽,想到沈愿到现在还在躲着他。他被戳到痛处了,任由陆沼拉着他准备离开。
不过两人到底没走成,一个白衣服身影咚的撞上了沈颐拙的后背的时候,陆沼就已经停下脚步了。
白衣服的是个青年,两颊有些婴儿肥,一双狐狸眼,带了个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没入社会的大学生。
他撞了沈颐拙一下,被弹回来一屁股坐地上了,手上的东西落了一地。
沈颐拙自己还没喊疼呢,对方先倒了,他只能无奈的把人扶起来。
“对……对不起,沈老板,我没看到您在这里……”青年一脸愧疚,翻来覆去的道歉。
沈颐拙叹口气,对这种孩子他也实在生不起气来,“没事,你是申先生的徒弟是吧?我好像见过你。”
“嗯,我……我叫简桐。”
沈颐拙帮他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没想到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副油画,他还挺眼熟的,因为这副临摹画的原作是他自己。
“画的不错。”
简桐收到夸奖,小小的激动了一下,“真的吗?其实我临摹了很长时间,总感觉还差点。”
陈嗣梁也凑上来看了一眼。“这叫不错?”
沈颐拙嘲讽的看着他,“看来陈先生有独到见解,怎么没见过您的高作?”
简桐丧着一双狐狸眼,“沈老板,是我功夫还不到家,您别为了我争执。”
“颜色过于饱和,亮度太高,线条繁杂,画虎不成反类犬。”陆沼瞥了一眼躲在沈颐拙身后的青年,对方怯怯地偷瞄着他,“而且完全破坏了原画的凤格,简而言之,婊/子穿丧服,装纯。”
陆沼煞着一张脸拉着陈嗣梁离开了。
被骂了的简桐表情都空白了一瞬,继而红着眼睛憋着泪,“沈……沈老板,他怎么能这么评价我。”
陈嗣梁临走前还不忘幸灾乐祸,“沈颐拙啊沈颐拙,你这见识,晚年能写一本绿茶图鉴了吧,我等你的高作。”
沈颐拙捏着眉心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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