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一次睁开眼,依旧是漆黑的夜色。天上不见一点星子,月亮也隐匿在几缕云烟之后。

由亚里安很深地吸了口气,全身上下像被人掰碎了又用柠檬水浸泡,说不出的难受和酸涩。他尝试动了动手，却听见一阵细小的金属条抖动的哗啦声。

由亚里安蒙了几秒,缓过神来后很认真地确定了自己的处境:阶下囚。

不过他自洽得迅速,不消片刻便欣然接受。

把猎物关押起来慢慢折磨带来的乐趣,比杀死更让人愉悦。他没有灵魂,怎么折腾也无法真正死亡。相信这一点,早已伊瓦被发现。

头顶是厚重的床幔，在这个没有点灯也并不明亮的夜晚看不大清是什么颜色，只是沉甸甸地坠在视网膜上,让人觉着压抑。

“醒了？”

有声音突兀地响起。

在极静谧的室内本该是吓人的,但由亚里安却没反应,像一早就知道身边有人一样。床垫向下又陷了陷，一只冰凉的手在他脸上很轻地拂过。

“我不大想开灯行吗?？”伊瓦问。

由亚里安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失去灵魂后也不喜欢光亮，被光线笼罩时，他会有种光芒刺穿皮囊照清空荡荡的内里的恐慌。

小时候他还是喜欢光芒的吧，由亚里安思绪飘忽了一下。

“你的灵魂去哪去?”伊瓦干脆地问。

由亚里安能感觉到伊瓦手落在他脸颊边，很近，隐稳有一丝寒气缭侥。

灵魂对于人类来说重要也不重要。失去灵魂的人类无法拥有感情,个体的生命周期会延长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长度,生长发育变得被缓慢,但若是许久未有灵魂的肉/体突然灵魂归位了,那么肉/体和灵魂会在一瞬间支零破碎。

一般来说,人类灵魂不可剥夺、无坚不摧,再肮脏的灵魂也诞生于阳光下,这也是为什么吸血鬼会被人类吸引。

他们接受不了光芒,便会把近似光芒的一切偏执地关在自己所属的黑暗中,去汲取人类源于灵魂深处炽热的温度。

只有唯一一种方式会让人类失去灵魂:交易。

没等到内亚里安的回答,但伊瓦并不生气,这有可能是由亚里安和那个神秘人交易条款中的一项。

他抬手用手指勾住栓在由亚里安手腕上的细链，捻在指尖，发出细小的金属声：“不是伊撒对吗，不然那天从你枪口/射出的子弹不会是被血玷污过的——你不会手下留情。”他话至此顿住,鲜红的眸子微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的人类,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不定，“我现在好奇,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伪装了一个灵魂在公爵府邸待了这么多年，还被特意派遣到我的身边。”

伊瓦声音拖着点调子，很是漫不经心，似乎只是自说自话，并不在乎由亚里安会不会回答。

“我是拥有灵魂的，”由亚里安突然开口,嗓音沙哑,透着种无法琢磨的倦意，“交易在我开枪的时候才起效。”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出声，伊瓦沉默半晌才问:“你们交易了什么？”

捏在指间的细链被人扯动，抽走。他的人类坐起身,在黑暗里凭着模糊的轮廓和记忆,伸手落在他的脸上。

动作很轻，像是蝴蝶落在鲜花上。

人类的声音依旧带着倦，却和他的动作一样温柔：“现在不到时间殿下，但不论内容是什么，请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