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兰霖在练习灵力和身手之外，也该多花时间练练脑子才行。

对方的火焰烧这么旺，更何况还是白色的，一般人被困其中怎么可能看得见东西？

那一击之后，她只是凭借经验预测兰霖可能的躲闪动作再对灵剑加以操控，同时又在对方放出的火焰之中悄悄混入了自己的灵力，利用其间灵气的波动来试图探寻兰霖所处的方位。

结果没想到这人很没出息的直接进火了，甚至还调转一部分火焰的灵力运转——这对万柔来说，所处方位简直再显眼不过。

于是万柔在这人身上汇聚灵力，点燃了一簇火焰。

火焰如一条隐秘的毒蛇盘上肉身，灵剑在其后步步紧逼，誓要在三分钟内将这个“小偷”赶尽杀绝。

兰霖此刻也迟钝反应过来一些事情，但仍觉胜券在握。

难道对方是觉得在这片火焰之中能赢他？

是靠这好半天都没再刺中第二下的剑，还是那毫无意义的小火苗？

其上的金灵力已经要被自己的火焰烧没，火苗没有灵力支撑也愈发弱小。

受伤的速度可还没治愈的速度快呢。

耳边一阵陌生的声音响起，拜祝灵那巨树所赐，兰霖本能想闪身躲开，身后却一剑刺来，一瞬阻断了他的退路，就在他为自己要被这招伤到而恼怒时，却奇异的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

兰霖看向脚下，那里只长着一片小草，最高的植物也不过是到人小腿高度的花枝。

下一秒，深红色的火焰附上植被，愈烧愈烈。

将兰霖引入火焰，是万柔计划的第一步。

在这边白火之中，点燃属于她自己的火焰，是计划的第二步。

兰霖为了疗伤必定会改变火焰的性质，在那段时间内，他身旁的火焰不会有侵略性。

因此只要抓好时间点，找好位置，稍微催生一些植被就够了。

到了这种地步，兰霖显然也知晓了万柔的目标，但他无法做出反击。

要阻止对方扩大火焰，自己就必须要舍弃疗伤。

灵剑还在空中不停寻找合适时机，为他增添新的伤痕。

只要时间足够，剑就会因为灵力不足而掉落，威力也会大不如前，万柔也会因温度失衡倒下……时间，还有火焰。

他绝不能舍弃自己这片白火。

所以他得舍弃疗伤。

……受伤没什么，只要能赢得胜利。兰霖啧了一声，身上的伤痕不再恢复，他专心盯着漂浮在半空的剑身，脚步挪移，转身便要离开这片被火焰侵占的区域。

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万柔此刻如同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体内所剩的灵力不足一半，体力也因远程操纵灵剑严重透支，她重重喘出口气，终于迈出第一步。

一心想离开火焰的兰霖忽然感受到灵力流动被打乱，脑袋一顿便明白是万柔主动出击了。

在这火焰之中主动发起攻击，别说四重天，五重天的灵力都不够一分钟消耗的。见到对方这般自投罗网的行动，兰霖没什么纠缠下去的打算，反正时间一到这人就要倒下。

但剑刃的朝向不对，它不再攻击自己了。

直觉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兰霖果断提剑防身。

“还真是小看你了。”兰霖看着面前神色不虞的对手，第二次感到有些头大。

万柔没说话，弯腰躲过对方的一击横砍，剑柄脱手，其上被再次注入的金光闪烁，灵剑顺着惯性向上斩出，硬生生砍出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兰霖疼得噤声吸气，但下一击又紧随其上，他瞳孔一瞬缩小，痛感再次袭来。

而万柔的发丝也终于沾染上了火焰，开始星星点点燃烧。

皮肤上传来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

水层被破，她没有额外的力量再支撑了。

血液落到土地之上，又被二人无情踏过——在剑刃之下无法行动，或被火焰烧灼倒下，他们二人只有这般结果。

时间愈发紧急，万柔干脆的抛出了灵剑，以手掌硬接下了兰霖的一击，对方的佩剑被血肉卡住无法动弹，火焰的灼烧更让伤口动弹不得，在对方含恨的神情中，她一拳砸下。

灵剑正巧从预定的轨迹飞回，一剑刺入兰霖的身体。

她说了，从对方作茧自缚踏入火焰的那一刻起，就大局已定。

眼睛被热意模糊，万柔果断将对方的剑从自己手中拔出，血淅淅沥沥洒了一片，幸好兰霖的体术没她预料那样强，还能给她剩最后一点力气铺开水层。

身体离开火焰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是难得感受到的清爽。

勉力凝出来的水无法维持形状，洒了一地，万柔也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她细细感受着灵剑那边的动静，剑身入体，对方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看样子是被她那一拳打的失去了意识。

……看来不仅是脑子，体术也要再练练。

……这么来看，兰霖他唯一值得说道的地方好像就只有变异火灵根。

……是她赢了。

万柔眯着眼睛，等待一旁的长老宣布比试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她甚至难得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耳边鼓膜轻微跳颤，检查结束后的长老才终于尘埃落定的宣布：

“最后一场比试，胜者为五长老门下弟子，万柔！”

万柔一瞬像放下了什么重担，身子异常的轻巧。

说到底，她现在在高兴什么？

本来的目标只有大比的奖品红罗衣而已，只是为了还那一份人情而已。

她不该跟这帮人玩这种过家家游戏的……万柔轻轻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平缓。

台上的氛围却不怎么美妙。

宗主僵硬开口，语气中满是假意欢喜：“恭喜齐长老门下弟子获得优胜，真是没想到，最末等的天赋也能凭借努力击败天才，可真是……”

“既然宗主这么说，我就先谢过了。”齐瑰平淡开口，宗主能说出什么话她早猜到了。

此时场外却突然爆发一阵惊呼，齐瑰心感不妙，目光连忙转向，发现兰霖竟晃悠悠站了起来。

他手中拿着佩剑，浑身浴血，目光带着罕见的阴沉，一步步向万柔走去。

不好！齐瑰顾不得别的，连忙翻身而下，可她起身时恍惚了一瞬，落地时又眼前阵阵发黑。

这极大的呼喊也唤醒了睡得极浅的万柔，她迷茫睁眼，目光在看见站在自己身前的师父和步步紧逼的兰霖时瞬间锐利，可这副刚从火中逃出的躯体却不听使唤，只是趴在地上，一点气力也使不出。

不对，不该是这样，兰霖该倒下的……万柔咬牙想要站起，最终也只是稍微动了动手指。

不对，这样不就跟那时一样了吗……她脑海中瞬间掠过小一替她挡下白麒麟一击时的画面。

那血洞历历在目。

可她明明已经四重天了。

不对，站在她前面这人是五长老、是齐长老、是师父……她绝对有办法的。

小一是因为身体原因挡不下来，但她师父是实打实厉害的。

挡下来吧。

兰霖踉跄着一剑挥出，齐瑰抓准时机侧身躲过，一瞬近身——

拜托。万柔眼睛凝视着那个身影，不愿让她再重演自己的梦魇。

齐瑰用同样的方法挥出一拳，将兰霖打翻，对方再度失去意识。

这样就好。万柔身体瞬间放松，而后她眼睁睁看到了那本该屹立不倒的身影像被风吹倒的水杯一般跪下。

血液像溢出来的水，被那道身影不断咳出。

太阳马上落山，橙红色的云霞下，齐瑰的背影是黑色的，她咳出来的血是红色的。

万柔自被挖走灵根丢在雪山上之后再没害怕过什么事情。

这一刻竟然涌上了星星点点的恐惧。

她眼中的最后一幕便是齐瑰晃晃悠悠起身朝她走来，像是接了兰霖的班。

可落到万柔脸上的并不是剑，而是一阵温柔的轻抚，炼制灵剑时对方似乎也这么摸过她的眉心。

“你赢了。”

然后她被背起，逐渐失去意识。

自齐瑰吐出那一口血后，场外的弟子们便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

他们听说五长老实力高深莫测，可眼下这人怎么看着体弱多病？

怀疑和猜忌重重传递，最终在宗主的话语下彻底爆发：

“齐长老，最近你身体……先前可不是这般情形。”

宗主心中猜疑更甚，如若这位不知深浅的齐长老因身体原因失去了实力，观星宗倒是可以为他保留一席之地，只是地位不会到长老这种程度。

对方现下的实力，是否配得上所处的地位？宗门的资源可不是白给的。

宗主和兰霖倒也不愧为一对父子，太好懂了。齐瑰一眼看去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只是眼下她还要薅最后一波羊毛：“我配不配得上，自是由宗主判断。”

说罢她转身便走，全然不顾身后人和兰霖如出一辙的阴沉神色和周遭炸锅的讨论。

师父的身份怎样都无所谓，她们也是时候该走了。

观星宗对如今的她们，作用也并非像一开始那么大了。

修仙修仙，修天地之灵气化为己用，老是拘在这弹丸之地又有何用？

她起初带万柔来观星宗，一是因为夺走了万柔根骨的兰霖和宗主在这里，亲手打败对方肯定会让万柔解除部分心魔——她要让万柔亲自领会到，即便你的天赋被夺走，你依然要比别人强。

至于二……因为万柔曾经历过一段到处拜师入宗却无人问津的日子，她想亲手为对方补上这段遗憾。

修仙嘛，有老师有宗门才是完整的仙途，散修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她觉得，万柔并非本意想当离群索居者。

既然这样，那要加宗门的话，就加第一宗门。

要拜老师，就拜第一强的老师。

……虽然现在的她不怎么厉害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