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萤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老式对讲机。
顶端天线附近的红色通讯灯闪烁。黑色长方体的机器上数字屏幕碎出了一条裂痕，在黑暗中不规律地忽明忽灭，发出深绿色的光。
“沙沙…沙…”
对讲机里，似乎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苏萤看向对面黑色齐刘海的长发女生，心思微沉。陨石云在天空悬浮，户柔雪的肌肤在药物的作用下几乎白皙得透明。
她细细听着，将手里的机器握紧，“对面是什么？”
女生只是将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你还能活多久？”
她继续问，语气恢复了应有的冷静，“如果我没猜错，可以控制我朋友的能力，你是在被陨核感染之后才有的。
户柔雪，虽然如今的你与正常人类极其相似，但我曾亲眼目睹金查德在最后一次注射C病毒后，发生了不可逆的发狂症状。
他的药剂无法真正治愈你。你终究，还是会因感染而死。”
“是吗…原来是这样。”
户柔雪的黑色齐腰长发在风中飞舞，她承认般地点点头，仰起头眼神悲悯又圣洁地看她，声音空灵，“那这场戏，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呢。”
她忽然朝着天空高高举起了手，闭上眼睛。
在狭窄的天桥上，姬发的女生踮起脚，缓缓地转着圈。苏萤抬起头，她看见从天台向下的狂风卷过了她的发梢，宽大的病号服在风中来回颤抖。
“闲聊结束，我的任务完成了。”
她猝然开口，朝苏萤一步步走来，天真地笑着，声音带着引诱的意味。
“苏医生，你看上去像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上流的礼仪优良的教养，以及一望便可知，可以看到尽头的优秀正规的工作。
你原本从来都不会担心失败。可是现在你的父母被害死了，虽然你表现出一副镇静的模样，没有从那个众叛亲离的杀人犯身边逃走…
可其实，你已经开始感到害怕了，不是吗？所以才会一心扑工作上，看起来要去大义凛然地拯救什么。”
苏萤难得没有反驳，只是直直地看着对方。
户柔雪继续清厉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捕猎的妖精在向她的猎物下令，“别自欺欺人了，你只是在逃避！真奇怪，你一个被害者家属，为什么会害怕去接触父母死亡的真相。
苏医生，你的潜意识里在惧怕什么？”
苏萤就这么看着对面，天桥上无声无息，她身后的橘子背对她们双手反握栏杆，在风中颤抖。随后她忽然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弯下腰，浅色的发丝垂下。
黑暗中，户柔雪看见对面女孩的那双清浅眸子亮得渗人，抬起来漫不经心地扫过自己。
“能力是窥视和操控别人的精神？也就只有这点本事。”对方轻声说道，笑着摇了摇头。
苏萤在风中向前直直举起了电棍，她听见手中的对讲机里声音愈发嘈杂，忽然歪头露出一个伪装的笑容，“但是户柔雪，如果你真正窥视了我，就应该知道。
混乱已经开始了。在如今我的字典里，善良是没有用的，正直也没有用。
我只是想身边的人都活下去，仅此而已。”
“不，我看到的你不是这样…！”
户柔雪困惑地辩解。她的经验实在太少，刚刚持有的能力在几次成功之后，给这个还未出大学的女生巨大的成就感。
不，不可能，她看错了吗？自己不可能看错！
“那是因为…你是错的。”女孩优雅小心地举着电棍，像是上流的贵族小姐面对无意逃窜进来的白兔，举起她刚刚在花园里剪下的玫瑰花。
她缓缓开口，砸碎了对方建立起的所有自信与高傲，“你的精神窥视并不存在。”
在苏萤的反向引导下，姬发女生拼命想要否定着一点，她愈发努力地伸出手指向苏萤，发出了支离破碎的绝望咏叹。
“看着我，看着我！”
户柔雪失控地大喊，她的声音从风中灌进了苏萤的耳朵，像是疯狂的海妖在愤怒诅咒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所以你，真的看透我了吗？”
苏萤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步步紧逼着冷笑起来，“别忘记了，我是精神科医师，在这里每一个患者的心思我都一清二楚。
想在一个精神医师面前玩心理暗示？户柔雪，你还太嫩。”
“滚开！你这怪物！”
她陷入了彻底的混乱，浑身汗毛倒立地想要推开对方。事实上无论自己再怎么拼命窥视，她也根本就看不见这个女子的任何过去，细细密密的黑色细线填满了她的脑海，头痛得发涨。
血从户柔雪的眼角流了下来，她就要被疯狂吞噬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呆滞地仰着头，去问面前平静站着的苏萤。
“一个医生。”
她安静地看着面前歇斯底里发作的女生，浑身紧绷没有任何情绪，“这都是幻觉，你该吃药了。”
户柔雪彻底失去控制，满脸血泪地单手捂住头，另一只手伸出哭着指向苏萤身后，“骗子，我才没有生病，我要回去…我得逃出去。”
“妈妈，我想回家。”
她无力地垂下手，一直凝固控制在两人之间的气场消失。所有的暗示都被摧毁，远处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萤转身，看见好友橘子的长发从天桥外一闪而过，向下坠入黑暗。
“抓紧我！”
苏萤整个人都朝天桥外扑了过去，她跪在地面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伸出的右臂紧紧握住了橘子的手腕。
“啊——”
她听见不远处的下方传来了一声恐惧的尖叫，如释重负地开心笑了起来，再次用力握紧对方大喊，“橘子，我是苏萤，你别害怕…快抓紧我的手。”
几乎绝望的等待中，另一只手在虚空中摸索攀了上来，同样传来的还有橘子的微弱啜泣。
“苏萤，是你吗？我不想死，苏萤…”
“你刚才在骗我？！”
户柔雪连连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开始的空洞与迷人，整个人混乱仓皇，一个劲儿想要逃离这个自己根本看不透的女子身边。
苏萤用尽力气扯着橘子，两个人都倒在了天桥的地面上。她的头上开始渗出大片大片的冷汗。
户柔雪的能力不是完全对她没有用，女孩此刻的脑海中剧痛无比，她再也没有力气去追逐对方，只是疲惫地望着姬发女生即将消失的身影，喃喃低语道。
“我没有骗你…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她握紧了对讲机闭上眼，感觉就要晕过去了。
——
一个有点疯疯癫癫的女声从天桥尽头响起，还没有跑出去几步的户柔雪听着那个冷静压抑的女声定在原地，仓惶失措地倒退几步。
“喂，我记得你是叫户柔雪…对吧？”
一柄开刃的军工匕首从她面前的黑暗中缓缓出现，刀光惨亮，握着它的五指罩在宽大的病号服下，步步逼近。
“是你…”户柔雪的声音发颤。
脚步声传来，对面穿着病号服的女人举着刀，镇定撩了一下自己染过的长发，有些神经质地残酷笑着，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听说你想回家？有没有搞错，你可是帮忙杀了宁克哎！”
张娜娜手持一把军工匕首，她覆盖在脸上的长发已经被梳理好，不屑地看着对方。
“关你什么事，反正我们都是要逃走的人。”户柔雪说着后退几步，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她刚刚扭头，就看见用电棍撑着身子，踉踉跄跄站起来的苏萤，和她旁边恢复神智后，愤怒持枪面对自己的橘子。
“跑什么？”
苏萤并没有预料到张娜娜会出现，但随即捂着头，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我们搜查小队千辛万苦才抓到你，你还想跑？”
“你们…”
她终于有些慌了，突然无比愤怒地看着张娜娜，“姐姐，我们不是一起的吗？为什么要去帮精神院的人！”
“因为我，不想和蠢得要死的傻瓜一起玩。”她嘟囔着，语气似乎还有点郁闷，“被人骗了还要帮忙数钱。我就该早点想办法，自己从这里逃出去。”
苏萤咳嗽了一声，听见对面的张娜娜朝自己走近几步，厉声地朝她喊。
“苏医师，快去天台！楚北也正在往上赶，这里有我和你朋友就够了。”
天台…她混沌地想了片刻，忽然惊慌起来，“淳于桓怎么了？”
“一句话解释不清，我们都被人耍了。你那个主治患者肯定知道些什么，才故意把你支下来陪这蠢货玩。”
张娜娜一边持刀威胁户柔雪，又拧眉对着苏萤说，“别管这里了，快去！”
被榜单教做人的我，痛定思痛决定存点稿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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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方对决(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