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从两人之间卷过,苏萤和户柔雪面对面在天桥上站着,谁都没有动。
苏萤偏过头,看向刚刚传来闷声的地面。穿着联合研究所制服的白相原面朝下倒在地上,在地上模糊成一个小点。他身下的地面,大片大片的红色液体正缓缓扩散。
她这次没有再惊讶,只是默默地垂下头。
“本来我唱歌,只是想要她的。因为看起来这个人对你很重要的样子…谁知道她身边的那个男生也会跟过来。”
户柔雪的声音空洞轻灵,她满不在乎地转过身,五指缓缓抚摸着身后浑身像是催眠一般被控制,无法动弹的橘子,就像是女孩在抚摸着自己心爱的洋娃娃。
借着昏暗的光,苏萤看见站在天桥最深的橘子浑身呆滞,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站在原地,任由对方纤长美丽的五指在柔软的脸上来回划动。
“别怕,我不会害你。”户柔雪温柔地低声诉说着,发出的话语像是唱诗一般。
“我只是拿你来威胁一下对面那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大小姐…人家不喜欢杀人的哦?”
那麻烦你解释一下宁克和白相原是怎么死的…苏萤拧眉不语,在心底默默说道。
她就这样慢慢地盯着她的洋娃娃看了很久,又停了一会儿。她听见面前的女生忽然背对着她,轻轻地唱起了一首古老的英国童谣。
“…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
我杀了知更鸟,用我的弓和箭。
谁看到他死?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我看到他死。
谁取走他的血?是我,鱼说。
我取走了他的血,用我的小碟子…”
她身上的气质和之前在精神院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场景下,户柔雪唱得异常轻快调皮。苏萤有些不适皱眉,将电棍直直伸向前方,警惕地盯着她看。
她平静了很久才再度开口,“宁克的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
“咦?我说过了,我并没有动手。”
户柔雪睁大单薄的眼皮,“他可是偷东西的恶人,死得理所当然不是吗?”
愈发不安的思绪在她的心头盘旋,苏萤窒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不过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户柔雪像是虔诚祈祷的信众一样,将双手放在胸口用力捂紧。
“啊啊…”她颤抖着喃喃着仰起头,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脸色苍白,随即又恢复了之前平静空洞的状态。
“…你也被感染了。”苏萤低声说。
她不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亲眼目睹人类变异感染。脑损伤,供血不足产生窒息,彻底发狂…是以当她见到对方做出这个压住心口的举动之后,随即明白了一切般恍悟。
然后她走了过去,借着星光,户柔雪脖颈上还未消退的两点注射痕迹紧紧挨着,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附着在上面。
和安暮一样,是C病毒的试剂针头。苏萤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她停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地方,将电棍指向她的雪白的颈部。
“注射痕迹很新,有人在这里直接用陨核对你进行了感染。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她问。
“你知道那个试剂?”
她扭过头,正值青春的貌美女生脸上不惊不怒,只是安静地将病号服的领子竖起来,遮掩了一下开口说。
“我不清楚你知道多少,不仅仅是我,杨爷爷在感染后也被注射了。
叫张娜娜的姐姐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她说我们被利用了,真的一点都不错。
联合研究所的药剂不是平白无故泄露出去的,你还记得那个叫宁克的男生吗?
在药剂厂手持陨核等候我们到来的人,就是他。”
“简直疯了。”苏萤冷声低骂了一句,“这是在联合区!”
“没错,联合区。所以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在最为安全的地方遭受感染。
整整七年过去…所有人都以为所谓的感染,只不过是一个用来唬人的怪谈。我们依旧在上学,恋爱,工作,做着幸福生活下去的白日梦。
当年亲眼目睹巨大陨石从天而降,坠入海峡中的场景,住在联合区里的大家其实早就忘记了。”
“…宁克对你们这样,他想要做什么?”苏萤问。
“似乎只是恶趣味?”
户柔雪困惑地摇头,“或许你该去问张娜娜,或者那个叫刘华树的大叔也行,他们好像这方面都比我懂得要多。
我从陨核反应中醒来后,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当时他给我注射的那种奇怪药剂还有很多,这个叫宁克的人好像同区外的一群感染者有什么交易。
我进入工厂昏迷的时候,碰巧听到了他和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在争吵。其中几句的谈话内容,大致意思是交易败露,他需要一大笔资金迅速离开。
哦对,他们好像还提到了精神院。说是有一个叫…安什么,和安晴名字很像的女人前几天发现了这里,他们还在搜查她的下落。”
“叫做安暮。”
苏萤在对方饶有趣味的惊讶眼神中吐出一口气,轻声说,“她已经死了。”
“我也猜到了,她既然发现了这里,就不可能还活着。”
户柔雪完全不知道她真正的死因,依旧淡定地笑了一下,“我醒来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宁克,至于交易的那些人有没有给他钱…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他从车间大楼的房顶上跳下来死了,在你的歌声里。”
苏萤猛地拿脚尖挑地,将那个对讲机从对方脚下的地面踢到空中,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弯腰握在手心。
她冲户柔雪晃了晃它,面容恢复成了开始时的严肃,“当时另一个就放在水罐里,就别告诉我他死了,你却不知道。”
“啊,那是因为在我醒来后,有人教会了我一些东西。”
黑色姬发的女生忽然回过头,狂风吹得悬空在两栋楼之间的老旧天桥微微颤抖,钢筋扭曲的轰鸣声从两人的脚下传。
户柔雪掩嘴病态地吃吃笑着,宽大橘子的病号服在风中飞舞。
“他教给了你…催眠?”
苏萤回忆起自己之前听到歌声之后的状态,又觉得不太像,抿了嘴角,“不可能,我是精神科医师。这世上还没有仅凭几句咏叹调,就当场跳楼的例子。”
“哈哈,不是催眠啦!”户柔雪歪歪头,嫌弃地摆了摆手。
“你的思想太狭隘了,我才不是那种老掉牙的东西呢,要比它们要更好一些。”
她说完,伸手做了一个拍手的手势,牵着身后一直僵立着的橘子,嘴里轻轻地用英文哼起了另一首童谣。
“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
and gave her father forty whacks.
When she saw what she had done,
she gave her mother forty-one.…”
她听出来这是一首古老的凶杀案改编的童谣,《莉琪波登拿起斧头》,年幼的女孩杀死了她的父亲和继母。
橘子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痛苦了起来,她摇摇晃晃地朝苏萤走近,向她的好友摸索着伸出双臂。
“橘子,你能听到吗?橘子!”苏萤急忙走过去,声音在风中飞荡。
橘子没有听见,她站在天台上,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苏萤快步上前喊着,她没有去管户柔雪嘴角扬起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匆忙向前几步,看着对方摇摇欲坠地踩在天桥外部的栏杆上,冷汗从身上渗了出来。
“户柔雪,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拿好友要挟使她丧失了最后一点耐心,她扭过头冷声问。
她的歌声停止了。苏萤见好友最终堪堪停在天桥外侧,连忙朝她伸出手,想要拉她下来。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手。”
户柔雪的声音清晰冷静,她举起一根手指,指向正站在苏萤背后天桥外侧的橘子,“她现在由我控制,只要我再度向她开口,你的朋友就会从十楼的高空上,摔得看不清一点人形。”
“好,我不动她,那我们来谈谈。”苏萤压下怒气强自镇定下来,眼神地不满看着她。
“为什么要拿她要挟我,吸引我过来?”
“我是来这里拖住你的,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重要之处。”
户柔雪的声音轻灵动听,她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又困惑摇了摇头,仔仔细细打量起来依旧浑身紧绷的苏萤。
“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有什么稀奇的。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医生罢了。”她嘀咕了一句,失去兴趣地叹了口气。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
苏萤摇头,狂风卷起了她的长发,她握紧了手中的对讲机,“教会你控制联合研究所几位人员,同样出现在白鲸药剂厂,让你拖住我的人…是谁?”
天桥上两人无声地对峙,风声在庞大的楼之间隆隆响着,谁都没有动。
“他现在应该和你的患者在一起。”
户柔雪忽然清澈地笑了一下,她扬起手,染了明绿指甲的指尖指向无穷无尽的漆黑天空,如同站在舞台上的花腔女高音一般空灵开口。
“他让我告诉你,‘在此发生的所有都是一场开幕戏,而你是唯一的观众。
钥匙就在你的手里,不要忘记了’。”
苏萤手里握着的对讲机忽然“咔”地一声,打开了。沙沙的声音中,从天台降下的风不断回荡。
我哭,结课忙疯之后赶不完榜单了。
Ps,里面的两首童谣选自《鹅妈妈童谣》,那个第二首莉其波登的我怕被审,和吓到小可爱们(看这求生欲)所以没有加翻译,感兴趣的可以去搜搜~
不说了,我通宵到现在全靠吊着一口仙气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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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方对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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