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候太阳没有出来，远处刺耳的火警鸣笛声围绕黑烟滚滚的药剂厂。浓烟弥漫了整个天空，远处飞来的几架漆黑战斗式自动直升机嗡嗡盘旋，警笛一声又一声地响彻整个实验区。

天幕上，冰冷潮湿的黑云压了下来。

层层叠叠的漆黑楼宇和高精研究所挤在狭窄长条形的区域内。穿梭在实验区的无数红色雷达缓缓顺着方向转动投射。

交错的红外线中，被漆成惨白的精神院墙上攀满了黑绿纤瘦的爬墙虎，闷热潮湿的大雨从陨石云层中哗啦啦落下。

热浪在地上蒸腾，白城开始下雨。

等苏萤回到精神院，再见到淳于桓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药剂厂的事情在第一时间就被高层知晓。百叶市总部在苏萤一身黑夹克，站在天台上开启白城最高权限的时候，就通过ROSE系统全程观测到了白相原的所有行为，亲自通过了击毙指令。

在联合区陨核的出现与区内感染的双重危机下，总部特派的调查队在第一时间就驾驶直升机前往了下属的白城精神院研究所。

刚刚从药剂厂驾车回来的搜查小队众人还没来得及梳理一下事情的经过，就被调查队分别隔离在了不同审查室内，开始对整个事件进行了长达两天一夜的盘查。

盘查苏萤的人，是一个严厉的中年刑事科男侦查员。她在机械式讲述了药剂厂发生的事情之后，一直紧绷的精神几乎麻木，也没有听清对方究竟都说了什么，就恍惚地起身，打算推门走出。

“苏萤医生。”

在女孩打算踏出房门的时候，她听见了身后那个男侦查员在桌上整理文件的声音，若无其事一般随意叫她的名字。

“因为大火的缘故，我们最后无法提取和恢复天台上的影像资料。

你刚刚说，白相原在最后死亡的时候，对你说了什么？”

苏萤扶上门把的手停住了，侧过身静悄悄地偏头，回眸时眼神冷淡又清冽。

这只是开始，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那个人这么说道。

“他说，他恨你们。”

火焰吞噬天台时瘦小男人的疯狂重现在她的眼前。房外大雨哗哗而下，欺瞒的种子在暴雨中缓缓发芽，她轻声吐字时有一道浓郁的阴影从门缝中穿过，挡住了清浅的双眸。

阴影中女孩的身影背对上身端坐的男侦查员，脸上阴影半明半暗。一缕秀发从苏萤的侧脸垂下，她低喃着又说了一遍。

“恨你们联合区的所有人。”

——

苏萤躲着大雨一路走到半露天的休息区时，差不多已经是黄昏了。

天色因为浓烟与大雨灰蒙蒙的，她从忙着在大雨中收拾摊位的精神院老婆婆那里买了瓶白汽水。又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在落满雨滴的棕色圆木桌旁撬开瓶盖，眸子望向不远处的大雨发呆。

周围什么人都没有，裹了头巾的老婆婆推着小车从她的眼前晃悠悠走了，于是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她身侧走过来，脚步逼近，他拉开绘有摩登女郎头像的凳子，不紧不慢地站靠在上面，穿着西服裤的长腿搭在桌下。

雨声嘈杂，她听见对方咔一声打开罐子，朝自己说话。

“苏医师会喝酒吗？”

磁性低沉的声音传来，玻璃瓶碰撞声叮啷响。苏萤抬起头，看见同样是一脸疲惫的淳于桓将一瓶啤酒递过来。

“会。”

她心情正郁闷，当即接过来，神情恍惚地就仰头闷了几口，微涩的酒液使她干咳起来。从喉咙到胸口被刺激，火辣辣地苦涩一片。

“户柔雪去世了。”苏萤恢复了一点精神开口，咧开嘴像是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安暮的死在精神院内部的高层中引起了极大震动，被带去审问的安晴至今还没有一点消息。而杀死安暮的刘华树被判定为故意杀人，已经由白城刑事课下令拘捕。

杨德富被何砂和楚北一同送往总部，进行全封闭式治疗。

这场闹剧到最后连一点收获都没留下。就连全程几乎都智商在线的张娜娜也因为擅自逃跑，被关了禁闭，无人再敢探视她。

多么讽刺，他们一晚上经历了那么多，被白相原和宁克耍得团团转，见证了那么多人的死亡。

连最初的任务都没有完美完成。

她最后垂下头摇了摇，继续说，“户柔雪的感染严重到直接进入了最后阶段，还没来得及送去医院进行抢救，就死在了路上。

医护们把她的骨灰送去了联合区外埋葬，她是感染者，没有办法进行正规葬礼。

刚刚那个刑事课的侦查员说，户柔雪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妈妈’。”

淳于桓只是安静地听着，因为长久调查导致的不眠不休，他原本深邃的眸下已经隐隐显出了肉眼可见的黑青，疲倦又带了些温柔。苏萤闷闷趴在桌子上，看着淳于桓自斟自酌喝着酒。

女孩抬起手，把手边那瓶白汽水掺进了剩余的啤酒里。

气泡在酒液中浮动，消散。她歪头趴在桌面拿起瓶子，绿色的瓶身曲折了光线，她大睁眼睛去看圆桌对面那个凳子上绘着的披散金黄大波浪卷的复古摩登女郎，目光望着大雨发呆。

“跟我聊聊吧，淳于桓。”雨声中，她的发丝散在弯曲的胳膊肘，沉默了一会儿说。

“关于我父母的事。”

——

“苏萤，我并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淳于桓放下啤酒说，面对大雨没有看苏萤，他其实并没有喝多少。男人身上穿着休闲的灰黑衬衫外套，袖口一直遮挡到虎口。

负责他的侦查员几乎全程没有跟他说半句话，把冷处理发挥到了极致，满脸都写着厌恶。

他的身份如今只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变态杀人犯，没有人会想和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变态多搭一句话。这几乎和变相承认自己意识不正常差不多。

除了某个一心想要治好自己的小女孩。

高考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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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迷雾突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