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萤推开车门下车，扭头垂眸看着她，“安晴姐，我回去考虑一下。”
安晴忧心地点点头，看着她默默撑伞走进雨里，叹了口气倒在车座上。
她朝最前面来回转动的小人工智能仪瞪了一眼，“还偷听？出发，回宿舍睡觉。”
半个小时后，苏萤在自己宿舍里简单洗了个澡。
浴室里白茫茫一片。身材高挑，曲线窈窕的女孩穿了红绳木屐。她的腰很细，只裹了件和风白浴衣，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苏萤的五官小巧，偏向东方的古典美。洗完澡后浅眸雪肤，珠唇嫣红，脸部轮廓又立体，不处于一脸严肃的日常状态下时，整个人甚至还有点浓郁娇美的感觉。
至于当事人则完全没注意，胡乱擦完头发后躺在床上拿了包薯片，开始边看书，边放松工作了一周的身体。
虽然如今的科技早就已经完全支持电子阅读，但因为家庭习惯的缘故，她还是更偏向于上个世纪的纸质阅读。
身为医学研究者的父母在家里的大厅后留了一个隐秘的大房间充当书房，动用了一大笔资金保养维护那些纸质资料文书。
高大的木质书架，复古华丽的洛可可式红丝绸地毯，与刻意做旧的玻璃烛台，让当时还年幼的小女孩倍感神秘。
于是，那里就变成了女孩的秘密基地。无人的深夜中，苏萤在昏暗的房间里翻看着那些绘有动物解剖图或是故事画的泛黄书页，还时刻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着，生怕里面的幽灵和恶魔出现在自己身后。
后来这个阅读习惯就这样被保留了下来。
苏萤本着爸妈作为私立医院院长，自己家里都有保存纸质资料的习惯，那这个主攻医学研究和疗养的精神院肯定也该有相应的图书管理处的想法，在偌大的研究所里搜罗了一圈，还真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书籍。
她躺着靠近窗帘处的床上，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最近的睡前读物。
《莎士比亚戏剧精选》。
旁边柜子上还放着另外一大摞各种剧评文籍。她揉揉眉角咬了一片薯片，自认倒霉地继续看书。
如何跟一个戏剧学教授在精神层面和共同话题上产生交集？
先被莎翁和剧评摧残一遍再说。
自己来精神院时间短就算了，她才不要在思想层面上也被那个能跟淳于桓聊古典艺术的金查德比下去。苏萤愤愤地又咬了一口薯片，在心底默念。
她还没继续看五分钟，突然听见自己携带的终端系统一阵滴答声，一个视频通话窗口蹦了出来。
弹窗被对面自定义设定成可爱的橘色猫耳形状，接通界面在空中一蹦一跳。苏萤奇怪了一瞬，叼着薯片摁了下去，橘子那张久别重逢，泫然若泣的日系萌妹脸差点扑出屏幕。
“小苏苏——”
“我在。”
她面无表情地回应，看着对方穿着橘猫睡衣，在联合研究所的宿舍里把自己的头发睡成了鸡窝，满头黑线。
看这位睡成这样，之前几天联络不上，白担心她了。
“你怎么联络到我的？”她记得精神院的网路并不开放，问。
“是安晴姐帮忙的，她今天忙完后知道我是你的朋友，特意给我们建了专线联络，我这才能给你报平安！”
橘子叫的十分亲切动人，满眼冒星星，“小苏苏，你指导员她好厉害啊。不但是个制服黑丝的美女姐姐，黑客技术还特别厉害！”
“你第一个关注点好不正经…”
苏萤在心底默默感激了一下安晴，然后吐槽，把书搭在膝盖放下薯片。
“对了橘子，你从药剂厂出来后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什么…回想起来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的情况？有的话可以告诉我。”
“哈哈哈，我虽然打架逃命比不过你们，但恢复能力绝对没问题。”
橘子在视频那边嘻嘻笑，作势拍了拍苏萤的头，“我这人呢神经大条，有什么天大的事睡一觉也就忘了。
小苏苏你才是要担心自己好吗？我上次跟你们组队，感觉精神院那边工作环境挺压抑。
你父母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可千万别让自己…”
她忽然顿住，偏过头吐一下舌头，“呸呸，我这嘴净瞎提，苏萤我什么都没说啊！”
“没事，我是医生，知道要怎么调整自己。
橘子你实习的早，还不知道吧？你到实验区之后，杀害我爸妈的凶手已经找到了。”苏萤努力笑了笑，宽慰道。
橘子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恶狠狠说，“那就好，要让警方好好严惩那个人！”
她看见苏萤原本拿着书的手瑟缩一下，把正在看的那本书往弯曲的膝盖后藏了藏。
她顿时好奇心大起，“小苏苏，你在看什么？”
“啊，是一些闲书，我打发时间看的。”苏萤拗不过她只得把封面往上举了举，“莎士比亚，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之前在百叶大学的戏剧公开讲座上听过！”她立刻举起手，然后露出一副你懂我懂的表情，朝苏萤眨眼。
“我还知道你那个主治病人就是当时来讲课的淳于桓教授，你现在看这个绝对是因为他的缘故。我没猜错吧嘿嘿！”
幸亏她完全不知道他杀害自己父母的事情，苏萤看着对面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露出一个勉强的苦笑点头。
“当时在搜查队里没近距离要个联系方式，简直可惜了。亏我最后才从张娜娜嘴里知道他叫什么。
啊我这该死的金鱼记忆，要是我早点意识到他的身份，当时给你选礼物的时候就不那么随意了。他那么出名，我怎么就死活没往那个方向想呢？”
橘子一脸郁闷的哀声叹气，“唉，我记得他那个时候来讲课，一群人跑去凑热闹。啊，虽然我还没等开场就跑去和前男朋友约会了。
不过听同系的朋友说，淳于桓本人又帅又温柔，讲课还特别好。
他后来被他那对道貌岸然的养父母害惨了。
我在搜查队的时候完全没认出他，变化真的太大了…完全想象不到他会患有精神病，明明在搜查队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正常。
苏萤，淳于桓的病真的特别严重吗？”
她还在那边惋惜地问，苏萤不想继续下去这个问题，只得含糊遮掩过去，“有点复杂，淳于桓的症状应该和他从小的经历有关系。
你实习前听说过吧？他一直是孤儿院长大的，养父母去年因为意外，已经死了。”
“我倒是有印象，那个国道肇事案？那案子刚发生不久我们班就传的神乎其神。”
她点点头，努力回想起来，“好吧，其实是他养父母出事的那个国道公路，碰巧在我们班同学家附近，一个紧邻边境区的乡下小镇。
叫黑川硐村，就在千崎川市附近，那边都是大片的矿坑和枯树林。肇事者听说是弃车后，直接翻越国道从林子里逃走，警方搜查了半天还是没找到。”
——
“黑川硐…”
苏萤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暗暗记下，“听起来不像是常用词，是外来词汇吗？”
“是他们本地的方言。在原村的本地含义是‘遍布深坑的黑树林’，外人就直接理解成矿山村落了。”橘子朝她解释道。
苏萤思索着点点头，忽然想起来安晴对她说的专案组那件事，于是去问橘子。
“对了，我问你个事。
你也知道，我爸妈因为科研人员的身份，死的时候很多细节都是保密状态。
你觉得，如果现在有个也许能查清楚我父母的具体死因，还可以与总部联络的工作机会，要不要尝试一下？”
“总部那点听起来不错，你想去试试？”
橘子有点担心，“你爸妈的事…真的没问题？”
“这倒没什么问题。我想通了，这件事总得自己面对，才能走出来。”
苏萤吐出一口气，“我现在不是担心这点，只是这个工作和我的专业不太对口。
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肇事案，有人想在这边借助精神院的实验室重新调查。让我去做顾问，分析一下犯人的心理画像。
但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不如专业的行为科学专家老练。”
“哈哈，既然人家都找上你了，那就去试试呗。那案子不也和淳于教授有关吗？
我问你，你看这些书其实是想要和他有共同话题，了解他在想什么，方便治疗对不对？”
苏萤坦诚地点点头。
“那你现在之所以不想去，无非是害怕惹事，和影响淳于桓的治疗进度，外加对自己的能力不放心。我也没说错吧？”
苏萤只觉得按照这个逻辑，话题进行下去有点不妙，但又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话，又点点头。
“那就不冲突了！”
橘子在对面一脸如我所料地拍了拍手，“我就说小苏苏为什么会放弃和总部接触的大好机会。
你想啊，肇事案与淳于桓的家庭有关。你如果去了，那不能更加了解你的患者经历过什么，方便沟通治疗了吗？这可比你看书了解他快多了。
而且这么一来，你还有一个可以晋升自己，在总部面前露脸的机会…一举两得对不对！”
“可是。”
苏萤被她绕得头疼，还想试图挽回一下，“那可是专案组…”
“你也只是顾问对不对？”
橘子宽慰她，“放宽心，你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这种事直接上就对了。
哎别说，那个案件当时可让我们讨论了好一阵子，还是没什么头绪…你那么敏锐，说不定试试就成功破获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