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场景似乎有点诡异。
苏萤跌跌撞撞地穿过熙熙攘攘的车内人群,身旁的座椅上都挤满了人,惧怕地不敢盯着她的方向。
他们上车的线路经过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她只得左手死死抓在椅把上任由身边乘客挤来挤去,一边倾斜身子想要护着受伤的右肩。
至于跟着她一路上来的小哥,一直都漫不经心地走在她的前面。
他个子很高,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苏萤挤过人群时总是抢先替她拨开人群。紧挨苏萤单手握住头顶扶手,穿着V领T恤的瘦削上身恰巧护住她受伤的右肩。
她软绵绵地蜷着身子趴在扶栏上,被对方整个人罩在身下。周围人钉子似的目光看得扎眼,她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来面前这个陌生人。
他的身上干净得令人发指,挡在鸭舌帽下的五官上投了浓重的阴影,看不清面容。
虽然此人打扮得冷酷干练,但却是清冷笔挺地站在自己旁边,唇角还带着点隐忍不羁的意味,任谁都不敢轻易上前。
只怕是哪家联合部队退役的酷哥公子搭车出来玩,半路玩累了索性上了地铁,又不想和旁边的乘客多说什么。
此刻,整个车厢内的人都在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盯着他们两个,苏萤深感自己这身打扮连累了他,轻咳一声,就打算往旁边移一点。
那小哥戴着银框墨镜垂头,像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顺着人流跟在她身后,别过头重新站在了右肩附近。
苏萤被他的举动搞得呆住,懵了一样看着他,继续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依旧像是没注意到似的,又跟了一步挡在她身后。
苏萤已经退至扶栏处的角落,周围都是人,她还想继续躲避,谁知地铁拐过一处布满岩洞的山体内部,车内空间顿时摇晃起来。
她还没趴稳在扶栏上喘过气,就被身后脚步错乱的人群顶了一下,整个身子虚弱地站立不稳,朝前扑去。
“啊…对不起!”
苏萤双手惊慌失措地伏在男子的肩头,低下头看见自己沾了血的裙子蹭在对方的衣角,连忙松手道歉,脸色白纸般站在原地。
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地铁通过隧道时隆隆的声音伴随着黑暗一起袭来,头顶暗了灯,风声和隧道中的亮光一闪一闪,在静止不动的两人外隔窗划过。
女孩紧贴着他,垂下的眸子里像是盛满了碎星星,睫毛一颤一颤地怕人再度发难。对方沉默着垂头,遮挡在阴影下的唇角抖了抖,抿紧再放松,扭头不语。
苏萤隐约听见黑暗里,有人极轻地叹了口气。
她没来得及思考这声叹气的含义,站门打开,周围人流喧嚣起来,匆匆忙忙涌了出去。
面前的座位空了一个,那个男子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身,拦住了旁边意欲抢座位的男人,转向苏萤微微做出一个偏身的姿势。
这是,让我坐?
她被他银框墨镜下的神情看得一阵压迫,默默道了句谢乖巧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不言不语。
男子压了鸭舌帽,依旧站在她面前挡着乘客们惊异好奇的目光,随后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她要去的酒店距离这里还有很远,苏萤在沉默中昏昏沉沉地低下头。
她想睡一会儿了。
——
等到苏萤再度睁开眼时,地铁已经停在了终点站附近。
“硐山区地铁乘务局温馨提示您,您所搭乘的4号线已经到达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榕水口,请还未下车的乘客尽快下车…”
电子广播中,女播音员温柔地说道。她揉了揉在栏杆上枕得发痛的头,地铁里空了人,身边原本吵闹的人流都不见了。
擦了彩晕的霞光零零星星顺着被蓝光笼罩的地铁车厢内洒入,手忽然碰到了一个东西。她低下头,发现就在自己手原本放着的空椅上,有一个叠放得整齐的透明医用袋子,袋口挂在她的手腕上。
苏萤好奇地拿起来,看到里面是未开封的止血绷带,外伤药膏和酒精棉签。
是谁不小心遗留在这里的吗?还是谁好心买来…给她的?
她立刻想起那个刚刚跟着自己上来的男子,连忙跑出车站,被汹涌嬉笑的人流冲得踉跄,无措地站在原地。
榕水口是一片广阔且两旁种满榕树的湖水池,正值夏天的黄昏,池边前来乘凉野炊的人很多。
穿着白领带制服的少年少女们在湖边追逐,夕阳落满波光粼粼的湖面。
但那个人不见了。
——
“老板,拿一根棒冰。”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地铁站附近的商铺里要了根棒冰,靠在旁边乘凉的机械伞下漫不经心地吃着。
“好嘞好嘞,您慢用!”
卖零食的商铺贩子一边笑着收钱,一边暗自嘀咕这看起来冷酷的男人居然拿走的是整个冰柜里最甜的那个,耸耸肩喝着凉茶,心底大骂背运。
他刚刚已经听同一辆地铁上下来的乘客吐槽过了,这男的跟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乡下妹上了车,上车之前还单手放倒一个拿着钢管,准备袭击乡下妹的地痞混混。
见鬼,这家伙这身打扮,怎么看怎么像是硐山感染区那边过来提货的高级打手,冷酷有礼气场渗人。
他盯着正在一口一口咬上层的冻奶酪酥,望向不远处的男子,忽然瑟缩一抖。
男子正在望的方向,恰巧就是那处湖水池旁的车站口。
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姑娘正虚弱地站在那边来回张望着,提着医药袋子,神情焦急像是在搜寻什么人。
她望向这里的时候,商铺贩子清晰可见地看到旁边吃棒冰的这位有意偏了偏头,转过身不理睬对方。
嘶…该不会是那小妹妹得罪了哪家大佬,这人是奉命跟踪拿人的吧?
真惨。
“她走了吗?”
小贩正看戏脑补得起劲,猛然间听到自己耳畔砸下传来这么一句冷淡无情的话,嘴里吸着的凉茶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你刚刚说什么?”他擦干净嘴飞快问。
“你不是正在看着她吗?”对方背对他答得也冷漠迅速,又问。
“我刚才问,地铁站旁边的女生走了吗?”
小贩瞬间觉得,如果他再不老老实实回答的话,这人很可能手起刀落把自己解决了。
“走了走了…”
他一边深感对不起那小妹,一边挤出笑开口,“先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家凉茶不错,要不再拿一瓶?”
“谢谢,多转给你的钱就不用找了。”
他对小贩冷淡开口,随手拿了一瓶凉茶却并不喝,扭过头摘下银框墨镜。
小贩抬头,看见面前的男子露出一双深长矜贵的眸子。
淳于桓咬着棒冰,冲被自己目光逼到吓住的商贩笑了笑,“那么,你有看到她往哪里走了吗?”
——
苏萤上完了药,在酒店里昏昏沉沉地躺着睡去。
酒店房间像是半圆的茧,比起一般商务酒店布置得简单温和一点。她的房间位于最高的十四层,头顶开了斜斜的玻璃天窗,仰头就可以看见云层。
安晴扮演的城小漫身为淳于弓漳的情妇,从出派出所开始就被各大媒体围堵。
此刻她正站在一楼大厅,忙于应付她那一堆得来的便宜亲戚,还有蹲在酒店门口噼里啪啦把镜头往她脸上怼的狗仔记者们。
堂堂前总部女黑客踩着高跟黑丝,在电梯门口跟一群不满她小三身份的女人们撕逼,头痛欲裂到根本没来得及看到苏萤钻进酒店。
十四层酒店房间里,苏萤连着淋雨加失血感染,烧得格外厉害,再有意识时已经到了半夜。
天已经黑了,她口渴到发不出来声,嗓子像是要裂开。但是房间里没有水,她于是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的云被小床上,浑身冷到发抖。
昏暗白如丝雾的墙壁上有月光投下的阴影,朦胧中,女孩仿佛看到皮肤惨白的恶鬼,从地狱里的河中张牙舞爪爬出来,于是在病中失措地缩紧自己。
每个酒店都有那么几个鬼故事。
沈雷定的这个高档酒店名叫岩月酒店,是几年前由一对从尾硐山附近开的夫妻合伙开设。
谁知酒店事业刚步入正轨,蒸蒸日上时,夫妻二人就因为和一个越过边境,偷渡过来的感染者起了争执,和当时的客人一起被杀死在酒店里。
听说,当时杀死夫妻二人的地方,就在苏萤目前居住的房间走廊上。
当然,这都是流言。
消炎药的作用还没有退去,肩膀和身上受伤的地方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疼了。苏萤勉强抬起手想去拿旁边桌子上的伤药,谁知力气不稳哗啦一下,绷带和药膏都从滑下的袋子里滚了一地。
她刚颤抖着身子想去捡,但随后,却忽然开始听到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嘶哑低语声。
“…要…进去吗?”
“…去看她吗?”
是什么东西?
“咔嚓!”
房间门锁转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苏萤动了动自己已经被烧晕的头,朦朦胧胧好像看见昏暗的房间里,有两个黑影站在门口,却并不进门。
她立刻把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边装睡,边晕乎地胡思乱想。
曾经死在这里的酒店客人?
苏萤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只见身材偏瘦高的黑影看了旁边那个黑影一眼,悄无声息地顺着没开灯的房间进来,站在她面前。
辣个,谢谢追到这里的小可爱们!!以后我努力更新(虽然很可能都是在凌晨十二点或者晚上,所以你们可以白天再看)
鞠躬,往后翻还有两更,躺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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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罗生游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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