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满含血泪的字条被梅华愤恨地扔在沈稀韩的枕头边,好让他在醒来后,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它。
梅华关掉电灯,挪动着艰难的步伐,摸黑在外间的沙发上躺下。
房间是膝黑的,夜已深沉。只有沈稀韩那厌恶的鼾声,从那扇紧闭的房门里传来。她拉过沙发巾捂住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搜索着暗夜里的每一个角落。在她瞪得胀痛的瞳孔里,她的赵胜哥
哥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还是那一身绿军装,还是扬在脸上那自信的笑容、、、、、、
腹中的胎儿也似乎充满了心事,在她体内左哼哼右哼哼地施展着拳脚。“喔!我的天呀,我哪还有资格去想他!”她突然仇恨起腹中的胎儿来,“想要出来你就快点呀!也让老娘早一天解脱出来!”她用双手以自虐的方式拍打着自己的肚皮,以此来排解心中的愁闷。这样一种方式并没有减轻她内心的激愤,反而引来了一阵心慌气促。她松开双手,努力使自己安静下来,同时拿沙发垫抬高自己的头部和双脚,使整个人变成一艘弯弯的小船。慢慢地,那种心慌气促的感觉才得以缓解,她也在极度的疲倦中沉沉地睡去。
清晨,沈稀韩从浑浑耗耗中醒来。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将手伸向梅华平常睡觉的地方,这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华华!”他猛地坐起来,一只手不经意间打在了那张纸条上。他拿起它,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了起来。这一看,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扔下纸条,环顾四周,除了床前的一地狼藉之外,根本不见梅华的身影。她到哪里去了呢?难道自己酒后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拖出来了吗?
沈稀韩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套上鞋子,拿上外衣就走。
当他打开过道门时,见梅华像一只熟透了的香蕉躺在沙发上,一声不响地佯装熟睡。
“你吓死我了!”沈稀韩蹲下身子,拉着梅华想要抱她起来,“这沙发怎么睡呢!快到床上去睡!”
“沈稀韩!”梅华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去离婚吧!”
沈稀韩怔了怔,抱起她的上半身,不置可否地说:“起来!到里面休息!睿睿下午出院回来了呢!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之前怕你担心,一大家子人都瞒着你呢!”
“睿睿怎么会去住院呢?”
“流行性脑膜炎,在儿童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你哥昨天告诉我说睿睿今天出院了!”
“完全好了吗?”
“好了!”
“行,那我们得赶快过去,等着他们回来!”梅华暂时把所有的不快压在了心里,这种时候,她没时间也没那精力再去争论昨天晚上的事。但是那件事始终埋藏在她心里,怎么抹也无法抹掉。
睿睿出院那天,梅卿开车拉着娘儿俩回家,这是一家子近几个月来,第一次如此亲密的同行。
车子驶进了牟氏庄园,人们听到喇叭声都走出了屋子。车子刚停稳,钱玉娥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将睿睿抱在怀里。她怕他着凉,整个身子护着他,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亲人们纷纷上前搬下了车上所有的东西。梅卿坐在车上,犹豫着,一幅举棋不定的样子。
牟莉绕到驾驶室旁,小声地说:“下车吧!一大家子人都在看着你呢!”
如此柔软的话语出自牟莉之口,那可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哪!
三十万哪!这个数字一经在建行工作的朋友确认,牟莉整个人便开始恍惚了。内心的不甘让她鼓足勇气打电话找了公安局熟识的警官,得到的答案是根本没有魏星多这个人!原来他一直用的是假的身份信息!催急了,那警官告诉她,那些杀人放火、公款私用的案子他们都应接不暇,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彻查她这案子!银行密码是她告诉别人的,钱是她叫人家取的,说白了,就是真找到那个人,最终法院也就算是个民事纠纷而已。
三十万!那是父亲一碗水端平分给牟莉的一份子!将钱交到她手上的时候,父亲明确表示,耗子有多大洞就有多大,他能给他们姐弟的就这么多,让他们自己看着办!曾经春风得意的她,现在成了个被人骗财又骗色的可怜虫!
牟莉找不到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只能打脱牙和血一起咽到肚子里去!她曾经是多么痛恨梅卿这个负心汉呀!一不小心,她步了他的后尘!只是她摔得更惨些!
“唔!我居然和他是同一类人!”牟莉蔑视着自己,她突然对梅卿报以深深的理解和同情起来!原来他们是同一个林子里境遇相同的两个爬行动物!何苦相互再去伤害和为难对方呢!不经意间,她把被人爱的资本输光了!也把她们婚姻的这杯白开水打翻了!她除了能在睿睿病情稍好些的时候,一个人躲开偷偷地哭泣之外,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只要睿睿平安健康就好!她不知多少次地这样安慰自己,这样想着,她基本上安静了下来。
睿睿平安健康就好!这也是梅卿的心愿!为了争取儿子的抚养权,他一直有和牟莉冷战且要冷战到胜利为止的决心!他原以为儿子跟着他就好,可儿子在昏迷中一会要爸爸一会找妈妈那情景,让他久已麻木的神经深深地撼动了!自己是不是活得太过自私?他在不只一次扪心自问。
“就是演戏吧,也得遮遮睿睿的眼睛。”想到这里梅卿他下了车并锁好了车门。
“爸爸!”睿睿在奶奶怀里朝着梅卿嚷了起来,“我要爸爸抱!”
梅卿径直走到钱玉娥身边,伸手接过儿子。“妈!”他勉强地叫道,“我来抱他!”
钱玉娥将外孙递给女婿,梅卿分明看到,老人家眼里有泪花在闪烁。
“你抱着他,我做饭去了!” 钱玉娥说完转身走了。
孙子出院,当爷爷的梅应昌哪里还能坐得住呢!吃过早饭,他和老伴喂完家里的牲畜,挑了只腿粗臀肥的大母鸡,提上一蓝子鸡蛋,锁上房门也赶来了。
儿子和媳妇正闹着离婚呢!这让梅应昌这块老脸多少有些挂不住。女儿女婿能来看睿睿,这让他
多少挽回了些面子。只是难为了女儿,挺着那么个大肚子,做啥都不方便呀。
梅华原打算找妈妈诉诉苦呢,见她自进了牟家门便直奔厨房,也只好作罢。她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听男人们天南海北地胡诌。一夜没怎么合眼的她,不知不觉靠着沙发睡着了。
向淑巧自踏进牟家门便一头扎进了厨房,见牟莉在厨房正捡着青蒜,心下不禁有些纳闷了!“呵呵!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牟家大小姐,居然能来这里帮厨,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两个巧妇凑在一起,不上一小时便备下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什么豆瓣蒸鱼啦!红烧猪肉啦!油炸排骨啦!酱香老鹅啦!宣威小炒肉啦!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那素采搭配得也恰到好处,青椒洋芋丝、青菜煮豆腐、凉拌莴笋、素炒小瓜、、、、、、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
开饭了,钱玉娥坐在梅卿身旁,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虽说达不到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的那种境地,但也够十分热情了。她根深蒂固地认为,女人一旦出嫁只有死别的道理,没有生离的说法!她曾不止一次地对牟莉说,不管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怎么坏,最终他还是要回到这个家里,慢慢的就好起来了。她对女儿每次的嘘之以鼻感到不安和费解。梅卿能留在家里吃饭,她打心眼里高兴,更想以长辈的方式来暖暖他的心,尽可能将他拉回到这个家里。
钱玉娥的这种行为,在牟兴富看来就是献足了殷勤。他心里很不受用,他用眼神表示着不满,对她的视而不见有些恼火又不便发作,只好一直隐忍。
梅卿猪八戒吞人生果般下咽着碗中饭菜,在所有人还在用餐之即,第一个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他说,“睿睿,来,爸爸带你出去玩!让妈妈好好吃饭!”他抱过睿睿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
人活在这个世上,很多时候你得学会装聋作哑。对于梅应昌处世不惊仍然吃肉照旧喝酒,一幅局外人的样子,牟兴富生着闲气呢!“这老家伙!亏他那么沉得住气。我就不相信儿女的事他一无所知。你想落个清净,我偏不。”他于是举杯对他说:“亲家!吃过饭我们开个小型家庭会。你看怎么样?”
“哦!什么事还得开会才行呢?”梅应昌呵呵地笑着举起酒杯。
“呵呵!”牟兴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干笑着,“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吃饱了!去客厅等你呢!你慢用!有些事,藏着掖着是过不去的!”
梅应昌脸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点头应允了。
“待会不用收拾桌子了!你们一起过来!”牟兴富吩咐,“世近,待会你去带着睿睿,叫你姐夫进来!”
餐桌前的人们再无心思继续吃下去了,纷纷放下筷子聚到客厅里。
沈稀韩跟着牟世近出来寻见梅卿,让他们去开家庭会,自己一个人带着睿睿在园子里转悠。
梅卿跟着牟世近进了客厅,见那气氛,不由脱口而出。
“哇!这什么阵势呀!搞得跟批斗会似的!”
牟兴富板着一块老脸,以决对权威的声音对在场所有人说:“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关起门来说一家话!梅卿,牟莉!你俩这日子要怎么过?都表个态吧!”见他们低着头不言语,他接着说,“像你们俩这样,这个调工作不根那个说,那个忙生意不管这一个,整个家乌烟瘴气的,哪里还有一家人的样子!你说呢?亲家?”
梅应昌逼开牟兴富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亲家说的那是呀!哪能有为人父母希望自己子女离婚的!只是儿女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的好!梅卿你也是,怎么调工作也不跟莉莉说一声呢?”
“我、、、、、、”眼见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梅卿一时语塞。
“我说,亲家!你这当爹也的确该好好管管自己儿子!离婚么,对一个女人的伤害远大于男人!你也有女儿的!这不,梅华也快生了吧?假设你女儿生完孩子,她男人在外面胡来,还要闹着离婚,你这当爹的也怕不好受吧!”
梅应昌脸上像被人重重地抽了一耳光,酸胀疼痛得利害。
“爹!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牟莉抬起垂得酸痛的脖子,大声对在座的人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自己也有责任!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能全怪梅卿一人!我们的事急不得!给我们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也让睿睿他爸好好考虑考虑!这样行吗?”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牟莉,这样的举动与她平日那得理不饶人的个性可是判若两人呀!
牟世近低低地对姐姐说:“原想着为你出口气的!你这样、、、、、、”
“就算是为了孩子,看来我也得重新认识眼前的这个女人!”梅卿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丝念头。
他站起来,算不上豪情万丈,但也还算是十分诚恳地对所有人说:“就按莉莉说的办吧!我们的事由我们自己慢慢解决!”
一场即将爆发的家庭战争这就样土崩瓦解了,人们的生活又回到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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