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在泪眼婆娑中被带出了病房。她最痛恨的那些字眼还是穿透病房进入她的鼓膜,刺痛着她的神经。
“你和她发生什么没有?”
“没有!”
“他们都用些什么方式打你?”
“拳打脚踢!鞋子打,皮带抽!、、、、、、不管我怎样求绕,他们都没有住手!直到天亮了,他们也打不动了以后,这才去报警!”
梅华走到过道尽头,任由寒风吹打着自己冰冷的脸庞。窗外积雪依旧,好一个寒冷的雪天呀!可是它的寒冷哪里比得上她的心呀!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穷途末路的冷哪!
沈稀韩可能被定为“□□未遂”罪!她——梅华将成为一个“□□犯”的妻子!她现在完全活成别人眼中的笑话了!如果她要离婚的话,要怎样向父母亲交待?如果不离婚的话 “□□犯的妻子”这几个字将成为一根耻辱柱永远钉在她的人生里!
“呀!真该死!那家人怎么不把他打死呢?那样的话他就不会留在这个世上羞人了!”她诅咒,接着回去找天天去了。当她将事情的整个经过都说了以后,那老两口都哭了。
梅华现在最怕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医院,另一个便是公公婆婆那里了。她怕去医院,是不想看到他那张丑恶的嘴脸!不想到公公婆婆那边去,那是因为他们在听说儿子可能被定为“□□未遂”罪以后,他们的整个世界仿佛就土崩瓦解了!他们在他被打的第一天见到她便开始哭哭啼啼地求她:“华华!现在只有你有能力救得了他!你救救他吧!毕竟他是天天她爸!如果他真的做牢的话,以后天天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着她的脊梁骨骂,‘瞧!她爹是个□□犯呢!’你就看在天天的面上拉他一把吧!”
“呀!我已经腻烦透了!而且也恨透他了!就是他现在就死在医院病床上我也不管了!”梅华在心中呐喊,可是当她面对那两张苍桑的老脸和那四只蓄满了泪水的那可怜兮兮的眼睛时,那些在她心里蓄谋了许多遍的、带刺的话语就又都憋回去了。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他们总是在抬起饭碗的那一刻,泪眼婆娑地说:“唉!真是家门不幸呀!我们怎么就养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呢!小天天!可怜哪!”每当这个时候,她便大声对他们说:“吃饭就吃饭吧!想这么些烦心事干什么呢!不是你们想想,事情就会好起来的!”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有些吃惊了,仿佛事情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让她几近崩溃的是,他们居然教唆天天前来助阵。
那是沈稀韩出事的第二天早晨,刚吃过饭,天天便跑过来倚在她的怀里撒起娇来。
“妈妈!”天天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眸盯着她,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救救爸爸!天天不要做‘□□犯’的女儿!”
天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梅华瞬间崩溃了,眼泪顷刻间奔涌而出。她紧紧地搂着女儿,任泪水肆意地打湿了女儿的衣襟。
天天用她的小手帮妈妈拭着泪水,惊恐地说:“妈妈!你怎么啦?是不是天天惹妈妈生气了?妈妈不要哭了!天天听妈妈的话,不再惹妈妈生气了!”
“没有!”梅华用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温柔地说,“天天是个乖宝宝!天天没错!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能让你做‘□□犯’的女儿!”
是呀!她已经对她愧疚太多了!只因为她为她找了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虽然那是沈稀韩的错!可是,要让一个孩子背着“□□犯的女儿”的名声,她怎么能背负得起呢!“而且,别说是天天,就是自己也背负不起呀!试想一下,等天天再大一点,如果有人指着她说:‘你这个□□犯的女儿’!天天又该怎么应对呢?”想到这里,梅华不由打了个冷战。同时一个声音跳出来对她说:“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怎么说,你不能让她有什么心理阴影!和沈稀韩的事,等过了这件事再和他算帐吧!”
梅华把天天带到包存芳面前,平静地说:“我可以帮助你儿子!不过是看在他是天天爸爸的份上!请你们永远不要忘记今天的事!不要忘记求我的事!现在,我要出去了,天天这几天就住你们这了!而且,这几天沈稀韩的饭菜由你们来送!”
梅华连续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披上大衣,围上丝巾走了出去。
原本她是羞于开口的,但是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只好厚着脸皮拨通了赵胜的电话,并邀请他们夫妻俩出来喝茶,说她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他们。
他们在一家茶楼下见了面,赵胜带来了他的一位同事。那是自他和赏曼菲结婚以后,他和梅华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已经快要做爸爸了。他腼腆地告诉她,赏曼菲下个月就要分娩了!接着他向老板娘要了顶屋唯一的一间茶室。等服务员端上茶水以后,他将她送到门口,并吩咐她除非他叫她们,不然的话任何人都许上来了。之后,他便回手将门关上,坐到他同事身边去了。
梅华坐在他们对面,有些局促地搓着双手,羞于开口,甚至不敢直视他们。
“我没想到来找我帮忙的是你!”赵胜直言不讳地说,“现在,最难过的人应该是你!也可以这样说,你是把脸装在口袋里来找我的!”
“你都知道了?”梅华低低地说。
“就他那点破事,昨天便在全县公检法系统传开了!狗造的!居然会跟一个、、、、、、”赵胜说到这里,见梅华背转身去轻轻地拭着眼角,便转变话峰了,“你有什么就跟我同事肖师说吧!这个事我也是听他说的!”
赵胜说完,抬起茶杯默默地开始品偿。梅华转过来正对着他们,将茶杯抬起来轻轻地吮了一口,让那干涸僵硬的喉咙尽可能听自己使唤。
“沈稀韩会不会真的定成‘□□罪’?”她艰难地开了口。
“是‘□□未遂’!”肖师直截了当地说,“他喝的酒太多了!三两白酒,四、五瓶啤酒!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喝进去的!话说回来,那种地方要不是喝了酒,相信他也是睡不下去的!那户人家做的是煤炭生意,整个家里堆得乱七八糟的!还有那女的,五十多岁了!任何一个年轻男子看见她,相信都不会有什么冲动可言了!”
“他是酒醉了,才会、、、、、、”梅华不由自主辩解道。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默默喝茶的赵胜毫不客气地说:“你又不是他!他醉不醉,你怎么知道?难说他清醒得很呢!这个谁也说不准的!”
经他这一抢白,梅华尴尬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说的是真的!如果说他酒醉的话,那为什么他对当时的情况记得那么清楚呢!”梅华悲哀地想着,同时顽强地掩饰住内心的凄楚,昂起头继续向肖师询问。
“如果定为‘□□未遂’!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将面临着两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即便是监外执行,他的工作也是保不住的!”
“那么,以后我的孩子呢?孩子会有什么影响?”
“我的天!”肖师夸张地叫道,“你不会完完全全是个法盲吧?”
梅华在他的叫声里羞愧地低下了头。
肖师他接着说:“如果他真被判刑的话,你的孩子以后要想进入公、检、法系统便不可能了!光是政审这一关,她就过不去的!”
“怎么会这样呢?”梅华惊叫。
“任何人只要他的父母双亲有犯罪前科,她未来的很多事情都会受到影响的!包括入党!”
“难怪父母常说自己坑死三代人!”原来她一直不相信,现在她终于明白了。“结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那是在为孩子选择爸爸呀!”这醒悟来得实在太迟了!眼看自己的选择就要坑害三代人了,她能做些什么呢?除了在心里将沈稀韩千刀万刮、骂上他家祖宗十八代以外。
面对眼前这个可可怜兮兮的犯罪嫌疑人家属,肖师有些心软了。
“沈稀韩喝得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在没有既成事实的情况下,他们家打了他那么长时间!可以说,他这个事处在批捕与不批捕之间!”
像看到了救命的绳索一般,梅华的心中有了一线希望。
“你的意思是,他可以不被定罪了?”
“不是定罪,是批捕!清楚吗?这样跟你说吧!我们批捕他也说得过去,不批捕他也说得过去!一旦他被批捕了,案子自然就移交到法院去了。只要到了法院,他的罪名就基本成立了!”
“我求求你,救救他吧!”梅华补充说,“主要是为了我的孩子!”
“我只能试试看了!只要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们原则上还是遵循疑罪从无的!”肖师说着紧了紧大衣,转头对坐在一旁的赵胜说:“时候不早了,要不你们聊着,我先走了!我还有事呢!”
“装什么呢?你?”赵胜说着,一把将正准备离座的肖师按住,同时对着梅华使着眼色,“我多久才求你这么个事!才坐多大一会,你就想跑呀!我还得和你好好聊聊呢!”
梅华见状,赶紧站起来对他们说:“我孩子小,离开我时间长了就老哭!这样吧!你们俩聊着,我先走了!你们看看再来点什么?完了我下楼一起接账!”
“这些东西足够了!你有事先走就行了!我们俩个老男人还想坐上一会呢!”
听赵胜这么一说,梅华于是走出去,回手将门稳稳妥妥地关上了。
“我说老肖,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就给个话吧!到底这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知道这个事有些不好办哩!、、、、、、”
“你别跟我卖关子了!要怎么样你直接说得了!”
“呵呵!”肖师拍了拍赵胜的肩膀,呵呵地笑着说,“我说这小媳妇跟你什么关系呢?看你那么用心的、、、、、、”
“你别想歪了呀!媳妇她闺蜜嘛!”
“这小媳妇长的可真是少有的婧哪、、、、、、”
“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呀!人家可是正经人呢!”
“看你说的,仿佛我不是正经人呢!”
“就你呀!是个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哪!你敢说送上门来的你都会拒绝?不说这些了,还是直接一点好了!你想要点什么?”
“嘿!你这话我可就不敢当了!”肖师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掩饰不住眼睛里的些许**。他从中袋里掏出一只烟点上,慢条斯理地说,“兄弟!还是你好,不沾这东西!我是没办法,历来就好的这一口!不用多,给我一条这种烟吧!还有呀!我媳妇经常念叨着在家里无聊得很,想到附近哪个农家乐开心开心!你看、、、、、、”
“就这些?”
“是呀!我跟你说,要不是他那案子处在批捕与不批捕之间,就是你给我十万八万的,我可也不敢、、、、、、”
“这我知道!所以嘛!这样你也不算违法嘛!”
肖师将烧过了的纸烟在烟灰缸上轻轻地弹了弹,慢悠悠地说:“不过兄弟,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敢打包票!如果事情没有按照我们的意愿发展,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了!你知道的,如果那老妇人因为这事出现什么更严重的问题,比如说,死了或者疯了!那沈稀韩就脱不了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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