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稽首归政

刘询让众人免礼,摆了摆衣袖询问道:“诸位爱卿可还有要事启奏?若无要事商议,今日朝会便到此结束了。”

四下一片安静,短暂的沉默后,大将军霍光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只见他上前一步,朝刘询稽首行礼道:“启禀陛下,老臣霍光有一事启奏,恳请将政事归还与陛下!”

他头戴武冠,外穿绛袍,腰侧配有二采紫绶,腰束革带,恭敬跪下并垂首至地。

上方的刘询端正而坐,沉稳道:“大将军免礼。此事朕已有决断。朕以为,大将军才能出众,德才兼备,是两朝元老重臣。朕登基不久,还是由大将军来主持朝政之事为妥,大将军不必再过推辞。”

霍光见状也不再谦让,只得恭敬领命称谢道:“谢陛下。”

刘询随即当众宣布道:“诸位爱卿,今后事无大小,先报请霍光,然后再奏知于朕。大将军的能力,朕信得过。”

大殿之上,一众官吏皆行礼称是。

前几日,刘询将此事拿与光禄大夫丙吉和右将军张安世等人商议,丙吉认为应当及时收回大将军手中的政权,但张安世认为,新帝登基,百废待兴,朝中诸事繁忙,由霍光主管不失为上佳之选。

张安世乃前御史大夫张汤次子,因擅长书法而供职尚书台,记忆力超群且为人忠厚谦虚,为官谨慎恭顺,甚得刘询器重。暂且不论其才华,此前拥立刘询为帝,张安世与霍光两人皆有大功。

未央宫中,张安世对刘询道:“大将军霍光接管朝中事务以来,事事处理得当,为陛下分担不少。陛下刚刚登基,既要处理朝廷上来自百官的事务,又要视察民间百姓的疾苦,不如就暂时委任大将军处理国事,一则是陛下还未完全熟悉朝中运行机制,二则大将军为官多年,在先帝时便已是肱股大臣,日常处事便利,既可辅助陛下熟悉了解事务,又可减轻陛下负担。”

刘询思之有理,但又有担忧之处。若将政权一放,恐日后难以收回。

将几位亲信大臣遣退之后,自己在未央宫内四处逡巡。思虑不决之时,他便决定微服出宫散心。

正是那日,在长安城街角观看鸡戏时,恰好遇到沐芸星两人,难定的问题便有了决断。花飞陌的独树一帜,反道行之,忽地让他打开了新的思路。

事缓则圆,人缓则安。

不可操之过急。

徐徐图之,缓缓起之,才是顺应大势之举。

座上的刘询朗声道:“今日还有一事,即论定拥立皇帝的功勋。”他大手一挥,便有一官吏手捧圣旨站出前列,正是御史大夫陈万年。

陈万年头戴长冠,与霍光一样腰间佩戴二采紫绶,肃然而立,在大殿之上朗声念道:“制诏御史:今论定策功,益封大将军光万七千户,车骑将军光禄勋富平侯安世万户。

已故丞相安平侯杨敞等忠于职守,与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安世提出主张拥立皇帝,国家得以安定,但未得到封赏就逝世了。现对杨敞的嗣子杨忠及丞相阳平侯蔡义、度辽将军平陵侯范明友、前将军龙雒侯韩增、太仆建平侯杜延年、太常蒲侯苏昌、谏大夫宜春侯王谭、当涂侯魏平、杜侯屠耆堂、长信少府关内侯夏侯胜等增封邑户各有差别。

封御史大夫田广明为昌水侯,后将军赵充国为营平侯,大司农田延年为阳城侯,少府乐成为爰氏侯,光禄大夫王迁为平丘侯。赏赐右扶风周德,典属国苏武、廷尉李光、宗正刘德、大鸿胪韦贤、詹事宋畸、光禄大夫丙吉、京辅都尉赵广汉的爵级为关内侯,给刘德、苏武封邑。

钦此!”

御史大夫念完圣旨后,身后文武百官皆下跪接旨,齐声道谢。

散朝后,张敞与严延年等人走出大殿,互相讲述近日身边所发生的事情,就近日朝廷之上霍光稽首归政一事表达自己的观点。

侍御史严延年乃已废皇帝刘贺岳父,虽身材不高,却为人精明凶狠,做事敏捷,在治理政务上才能卓越。只不过,因刘贺被废一事,对霍光有些耿耿于怀。

他皱眉不满道:“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今日霍将军既然特地请求归还政权,陛下何不顺从他意,欣然接下?”

虽然已知陛下将政事委托给霍光,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张敞凝眉沉思,只是静静走在一旁。

作为臣子,他们自然希望陛下能够全部掌权,若朝中大事皆落于权臣手中,那么结党营私、朋党比周自是不可避免。若朝堂之上最后只有一家之言,那么既不利于朝事的决策,也不利于大漢的兴盛。

严延年又小声道,“难不成还是陛下怕了他。”

张敞负手于身后,冷声道:“既然陛下已有决断,我等就不宜再有非议。”

虽说空旷的官道上此时只有两人,张敞却不喜在私下议论朝事,尤其是与陛下有关的。若不慎被有心人听到拿去大做文章,那一世功名可能毁于一旦。

“次卿兄,听闻陛下有意召集百官完善法律,你可有何想法?” 张敞与严延年早有交情,私下互相称呼对方的字。

严延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精明的坚定,回道:“自当是遵循漢朝以来的法律,不以严法治理,怎可让那些妄想为非作歹的人知晓厉害?”

张敞不置可否,只是笑笑,“严行律法是好,也要适可而止。法理兼备,刚柔兼济方可使百姓长治久安。”

严延年微微仰头,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道,“当今乱世,穷寇盗贼日益增多,若不以严刑苛责,恐有乱世之象。”

张敞缓缓摇头,“如今陛下施政‘以霸王道杂之’,不仅整顿吏治,任用熟悉法令政策的文法吏,以刑名考核臣下,还设置治书侍御史和廷尉平,审核量刑轻重,废除某些苛法,想来正是不愿让无辜百姓受到不平等的对待,让违法乱纪之人游离法律之外。”

“子高兄,看来你此次剿匪之行虽长,但对于朝中之事还甚是通透,连陛下所想你都能猜中一二。”

张敞笑道,“次卿兄可别拿我打趣了,我怎敢揣测圣意,不过是看今日陛下所言所行,我略有一孔之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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