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您”属实是把奥利弗给推到了个不得了的位置。
他苦着脸:“您别打趣我了,要是知道您来,我哪怕是在坟里也得爬出来见您。”
莱特沉默半晌,看向奥利弗的视线愈发奇怪:“行了,我也没这么闲找你麻烦。”
急着回去呢,哪来这么多时间耗在他身上?
不再理会身后的挽留声,莱特自顾自往酒店走了去。
“……天哪,还好这莱特·布朗不是那种杀人魔头,”奥利弗擦了把脸上还没干涸的水珠,“胃好痛……下次不能喝这么多酒了。”
“不对,我再也不喝酒了!”
这次是莱特·布朗,下次奥利弗都不敢想会是谁。
万一是什么很难惹的家伙,自己不就保不住小命了吗!
奥利弗嘟囔着在回家的路上走着。
随着他的进入,女仆将厨房早早准备好的醒酒汤端上来餐桌,只是等她瞧见自家主人的狼狈模样时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老爷,您这是怎么回事!”
劫后余生心情颇好的奥利弗只是挥挥手让女仆下去,喝完醒酒汤后便回了房间,洗漱一番后一觉睡到了中午。
用完午饭,便到了市长时间!
奥利弗从衣柜里取出被熨烫好的板正西装,把自己打扮地格外精神,对着镜子装模作样地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演讲后便坐上了前往市政大楼的气车。
这种结合了魔法的科技产物速度格外的快,短短两分钟就把他送到了楼下。
披着市民们的注视,奥利弗昂首挺胸走进了他金碧辉煌的市政大楼,对着站在前台的梅莎小姐微微点头后便带着秘书进了市长专用厢梯。
“今天有什么事务。”奥利弗踩在办公室的豪华羊绒地毯上,从三十三层俯视着这座城市。
秘书将早早整理好的文件递上:“警局那边有新文件需要您签字。”
“嗯。”奥利弗应了声,取下别在胸口的镶钻钢笔,端详起了这份来自警局的文件。
只是这文件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奥利弗抓着纸张的力道骤然大了几分:“流浪汉?”
“还要政府支持?”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这叠薄薄的报告,“哈,波尼亚市的资金哪能轻易地分给个来路不明的流浪汉!我奥利弗·怀亚特可是波尼亚的市长,怎么能够把属于市民们的钱分给一个城外的流浪汉!”
他愤愤:“这是对民众的侮辱!”
奥利弗将文件摔在了地上,钢笔也被塞回了胸口的口袋里:“去,告诉芬奇局长,市长我,不批准!”
这位市长大人的脾气秘书小姐自然是一清二楚,在他刚把文件摔到地上时,她便俯下身去捡起那几张纸,等重新整理好后就直起身子,毕恭毕敬地回答:
“好的,市长,我这就去给芬奇局长拨打电话。”
奥利弗轻哼一声,示意她抓紧去办。
秘书小姐转身往门外走,在上司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翻了个优雅至极的白眼。
秃头蠢蛋,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选上做市长的。
哪怕心中再不情愿,秘书小姐也只能去给芬奇局长拨打电话。
秘书办公室的同事们见她黑着脸拨打电话的模样,便知道隔壁那位又做了什么惹人不高兴的事儿了。
这位市长大人……
莫名的和小孩子一样。
这几乎是秘书办公室所有人的共识。
没有多大的坏心,但是很固执,想一出是一出,明明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和十岁一样。
这一边,对面接的很快,芬奇局长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您好,这里是波尼亚警卫局局长办公室。”
“芬奇局长,这里是市长办公室,”秘书小姐开门见山道,“您今早呈报的文件被市长大人驳回了。”
没等芬奇问出话,她便美化了一遍奥利弗的原话并告诉了对方:“市长表示,波尼亚的资金需要用在城市建设方面,而不能见某一个人可怜便将资金花在这种无法得到利益回报的方面。”
“所以市长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提议吗?”
“是的。”秘书小姐回道。
芬奇也不恼,这位市长的脾气他也清楚:“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的转告。”
秘书小姐礼貌地表示“不用谢”。
挂断电话后,芬奇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流浪汉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问题是这个流浪汉似乎身体残缺,不会说大陆通用语,每次张嘴就是些奇怪的音调,再加上那丰富的肢体语言……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和下属莫妮所说相同。
像个野人。
他叫来莫妮,告诉了她市长先生的决定。
“好的,局长。”莫妮右手握拳抵在心口,微微弯了弯腰。
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现,但一想到被关在隔离处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的少年,莫妮就觉得头痛。
这几天观察下来,她发现这人不是不会说话。
只是单纯不会说通用语。
在听着她小队里其他人说了好几天的话,倒也能够勉强说出几个单调的词来。
但是要到能自理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再过一天就到了他离开隔离处的时间了,莫妮不由得为他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这和把一个两岁的孩子丢进残酷的职场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只是普通的生活用品,大家凑一凑还能勉强付上,但如果要让他去上学……
谁有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关注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呢。
这么一烦恼,莫妮就烦恼到了晚上。
等回过神,居然不知不觉坐在了水花之家。
天,她都有多久没喝酒了!
莫妮懊恼地敲了敲脑袋,喝完手上这杯玫瑰葬礼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这儿。
出门时意外地遇上了个人。
“布朗大人。”她鞠了个躬。
在水花之家这么久,他还真没见这位警卫小姐来喝酒呢,莱特问:“怎么突然来喝酒了?”
莫妮身上的酒气里带着股浅淡的玫瑰花香,莱特猜测对方或许喝了玫瑰葬礼?
“有些烦心事,不知不觉就来喝酒了。”莫妮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伸出手挠了挠耳后那一小块肌肤。
也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怎么,她一股脑儿把流浪汉和市长今日中午拒绝资助的事情说了出来。
等话说完,莫妮就后悔了。
万一布朗大人觉得自己很烦怎么办!
只是等了几息,预想中的责备也没有传来,她眨了眨眼,意外地发现这位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大魔法师居然绿了脸。
倒也不是真的绿,只是看起来表情很奇怪?
他支吾了两声,神色莫名:“你是说,你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野人?”
“是的。”
这个外号勾起了莱特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的手指比划了下:“头发这个长度?”
“是的。”
“黑头发黑眼睛?”
“啊,您怎么知道?”
“长得好看?”
“唔……虽然不是我们这儿常见的五官,但确实挺好看的。”
“……不会说话?”
“也不能算吧,只是不会说通用语,教一教就会了。”
“是不是眼睛还挺大的?”
“啊,是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莱特心中的怀疑一下放大了不少。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但是那家伙怎么会跑到波尼亚市来?
那个小镇距离波尼亚市还是有段距离的,自己也是靠着魔法才能快速赶路,他是怎么做到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林子里准确找到波尼亚市的?
总不能真是误打误撞吧?那未免过于巧合了。
再怎么想也得不到答案,与其让它埋在心底折磨自己,还不如立马行动证实猜测。
至于本来到这来的目的?
喝酒什么时候都能喝,那人说不定明天就跑没影了。
“带我去看看。”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冷冰冰地窜进了莫妮的脑袋里,让她不由自主地应下并带领对方前往隔离处。
出租气车的司机在把两人送到后就连忙冲走了。
没办法,因为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好惹,司机生怕惹上什么麻烦,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开走了车子。
“队长,您怎么来了!”无所事事坐在工位上翻着虚拟论坛的警员连忙关掉了手环的开关,假装无事发生地站了起来。
莫妮悄悄瞪了眼这个在工作时间玩虚拟环的下属,道:“我带布朗大人来看看。”
虽然不知道这个“布朗大人”是什么身份,但不妨碍眼前这年轻的小警员流出几滴冷汗来:“好的!我这就帮您开门!”
他把通往内部的大门打开,恭敬地站在门口目送二人进入了其中,等彻底看不见人影了才松了口气。
“布朗大人,他的房间就在最靠近出口的地方。”
等那间几乎完全用玻璃围出的屋子显露在眼前时,莱特·布朗便清楚地看到了仰躺在床上的人。
或许是因为太无聊,他正翘着腿在那儿抠手指头。
虽然只能看见个侧脸,但莱特还是认出了这个“野人”。
他敲了敲玻璃。
里面的人难免被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等意识到外面的人是谁时,钟愈又惊又喜,踩着拖鞋跑到了莱特面前。
“你!”钟愈指了指站在他面前的年轻男人,又指了指自己,“帮!”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词,但是莱特已经意识到这家伙的想法了。
想让自己帮忙?
之前都没帮他呢,这小子是怎么觉得自己现在会帮他?
莱特指了指房间,对着莫妮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莫妮迟疑地看了眼几乎整个人趴在玻璃上的男生,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莱特,理性和感□□战下最终还是理性胜出:“抱歉,他需要明天早上才能解除隔离。”
好在莱特并没有在意,只是示意莫妮离开这儿。
这个要求和刚才的相比可是简单多了,她没有多少犹豫便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隔离处,去外头教训自己贪玩的下属了。
只留下两人隔着层玻璃大眼瞪小眼。
格洛萨再一次被莱特抓出来充当翻译。
一见到这只小精灵,钟愈的表情立马生动了起来,二者又一次和几日前一般用莱特所不理解的语言交流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插不上嘴,也没兴趣插嘴,自己愿意听他说话就已经是莫大的殊荣,要是再多分点注意力给他,莱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塞勒涅下了什么奇怪的心理暗示了。
格洛萨将钟愈的话总结了一番,简洁地汇报给了自己的雇主:“他希望能跟着您。”
“他说自己是别的世界来的,话也不会说,架也不会打,但是可以帮您打杂。”
莱特可不需要打杂的助手,而且就这孩子的脑子,到底谁是那个需要被帮助的还不一定呢。
于是他拒绝了这个请求。
小孩似乎很擅长察言观色,没等格洛萨转述,他就又露出了可怜兮兮的姿态,甚至隐约有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整个人都贴在了玻璃上,微凉的面上由于对方呼出的热气被蒙上了一层水雾,这么朦胧地瞧过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上去还更可怜了点。
莱特揉了揉眉心:“问他,会不会做家务。”
很快他就看见这和大型犬没两样的家伙重重的点了点头,甚至不小心磕到了脑袋,正忍着痛继续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对着莱特隔空撒娇。
“算了,跟他说我明天早上来带走他。”莱特伸出手挡住了按在玻璃上的大半张脸,有些看不下去这么个大个子做出忸怩姿态,一等格洛萨说完,他就迈着大步子离开了这儿。
钟愈抵在玻璃上一动不动,像是在放空思绪,几分钟后才回到了床上。
只是情绪明显高涨了不少。
离开隔离所的莱特一出门就看见莫妮在教训下属。
见莱特出来,她停下了话头:“布朗大人,需要送您回去吗?”
闻言,莱特摇了摇头:“我吹吹风,不用管我。”
夜风裹挟着浅淡的凉意打在脸上,不像冬日的风般刺骨,倒是有些缠绵地卷着几缕稀碎的发丝踩着秋夜的舞步轻晃着。
隔离所偏僻,他回去要花的时间也比从水花之家回酒店更久。
只是难得揣着心事,莱特也失去了散步的兴致,踩着风魔法转瞬间就落在了套房的大阳台上。
阿克夏听见动静,还以为是胆大包天的小偷,“嗷嗷”叫着冲了出来,像只凶恶的小狗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是莱特时它反而显得更愤怒了,趴在他的腿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两口。
把阿克夏从身上扯下来后的莱特美美地在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了身上的酒气,接着继续埋头研究起了他的肤色药剂。
他总觉得很快就能做出成品来了。
可是或许是时候没到,也有可能是期间哪个步骤有些小问题,这几天做出来的药剂总是不符合他的意愿——要不就是把自己变得像是烧了三天的碳一样黑里发灰,要不就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些奇怪的肤色。
某一次喝下药剂后,莱特一下子从头到脚变成了一种格外亮眼的绿色。
不只是他看不下去,就连阿克夏在看了自己一眼后就萎靡地倒在了地上,整整一天没和他说话。
这么一研究,等再次从沉浸状态里脱离的莱特猛然发现时钟上的数字已经跳到了两位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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