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裴文晖忘记昨晚怎么回来的，所以，他在俯身下去拉开被子的那几秒手是抖的。

心也在颤抖。

毫不夸张地讲，他快速地联想了未来一生，从一夜情到意外怀孕到奉子成婚，再到柴米油盐的负重生活，全想了个遍。

等他小心翼翼拉开被子一角，看到是元煦，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大呼了一口气，直接瘫回床上。

裴文晖不禁发笑，为前面短短几秒钟却好像已经度过坎坷一生的动荡感到好笑。

他把被子重新给元煦盖上，没太注意手劲，有些吵醒到元煦。

元煦迷迷糊糊“嗯哼”几声，没完全清醒，但可能被吵到了，扯开被子伸手在外面乱摸索。

有点起床气吧，可潜意识里没忘记自己在哪儿，摸索到一只胳膊就贴了过去抱着继续睡。

由于裴文晖还没能从刚刚的情绪波动调整过来，他没推开元煦，转头盯着元煦看，越看越觉得顺眼。

殊不知，元煦的危险性并不低。

裴文晖的防备心太低，面对元煦的睡相，情不自禁觉得好笑并笑了出声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其中危害。

昨夜元煦趁人醉酒套亲近的行为、和今早裴文晖的一阵惊魂都成了两人各自的秘密，谁也没提起。

之后一段时间里，裴文晖不再白天餐馆晚上便利店的赶工作，他走遍本地夜市及周边城镇一些学校门口的小摊，实地了解地摊特色，觉得不错的摊子都会反复多去几趟，与摊主闲聊，试图引进到自己的项目中。

期间元煦和陈胤恩都会跟着去逛夜市，那辆破摩托车上多了一顶儿童安全帽。

“这种全靠重口味调味料拌出来的垃圾食品，就骗骗那些没有健康意识的年轻人。”

第二次去吃附近中学门口的麻辣拌，元煦一边嫌弃，一边点了很多蔬菜类，说是在垃圾中吸取一丝健康的精华。

陈胤恩几根烤肠、一块蛋糕和一杯热可可就能打发。他的蛋糕和热可可是隔壁买来的，小孩口味和元煦相反，连蛋糕都是黑森林。

而且陈胤恩似乎很喜欢元煦，对元煦有钢琴滤镜吧，听见元煦埋怨垃圾食品，就想把第一口蛋糕给元煦吃。

叉了一大块蛋糕，伸长了手递到元煦面前。

“干嘛？”元煦反应了一会儿，本来语气挺冲的，可抬眼看到陈胤恩一脸关切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他不喜欢巧克力。”还是裴文晖开口，拉回陈胤恩的手，“你自己吃吧，不用管他。”

陈胤恩瞬间惊讶，自己觉得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居然有人不喜欢？

元煦也惊讶，这世界上除了阿姨，居然有人记住了自己的喜好？

可其实之前裴文晖买安全帽、买棉花糖都记得买元煦会喜欢的粉色，只是这些没有开口说的事，元煦在当下心底‘咯噔’一下就过了，来不及细思。

“对了，”这会儿元煦扬起的嘴角根本放不下，问裴文晖，“你平常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

“没有。”裴文晖随口一答。

裴文晖就不是为了吃而来，他大半注意力是在观察学生群体的客单价。

“我们口味挺像的，看你吃得也很素。”元煦又说。

“因为便宜。”裴文晖说。

元煦在两人盘子里来回看了看，是太素了，影响老板客单价，二话不说起身去点了一堆荤串。

不过荤串最后都是元煦和陈胤恩吃完的。

后面连续吃吃喝喝几天，元煦也没能观察出裴文晖喜欢吃什么。

这人点菜只往最便宜的点，能小份就小份，能素则素。

临近裴文晖要搬去省会的前几天，元煦想请客，从夜市里挑出一家最贵的，小龙虾！

那家小龙虾是口碑老店了，每天座无虚席，都得提前订位。

元煦也不说是自己要吃，他去鼓吹陈胤恩，给陈胤恩洗脑大虾有多好吃。

小孩馋的，裴文晖也没理由拒绝，更加不好说自己虾过敏。

裴文晖吃得很勉强， 只碰旁边小菜。

元煦吃得更勉强，头一次吃需要自己剥壳的虾，有怨不敢言。

就陈胤恩最高兴。

“付费剥壳。”元煦把一盘小龙虾推到裴文晖面前。

“爱吃不吃。”裴文晖一下就明白元煦的意思，一口拒绝。

元煦早料到，拉回盘子自己剥，剥完了好心地递到裴文晖的盘子，用挑衅地口吻说：“你该不会没吃过小龙虾，不知道怎么剥壳吧？”

明明是在意裴文晖没怎么吃，想要关心又不想表现出在关心。

裴文晖把虾肉夹回去，瞥一眼元煦，没说话。

“不喜欢吃？”元煦又问。

“没有。”为了不让元煦絮叨下去，裴文晖拉回那盘小龙虾，戴上手套剥壳，虽然剥完的虾肉都分到元煦和陈胤恩的盘子里，但元煦没发觉，后面吃得可高兴了。

这顿代价有点高，中途手套破了，裴文晖才知道自己对虾壳都过敏，没多久手指开始痒。

第二天手指全起疹子了。

无奈叹气，裴文晖一早去附近药店拿药，然后回去忙着收拾行李，他没多少东西，一个行李袋就能装满。

只是有些比较沉淀的东西不知道要怎么收。他的奖牌和泳衣，原本要丢掉的，被元煦拿了回来。

元煦拿回来的时候也不多做提示，摆在客厅角落里降低存在感。这些天陈胤恩偶尔会拿奖牌起来玩，挂在脖子上远眺远方假装看国旗升起，玩得不亦乐乎，同时也把奖牌的存在感拉高了。

“别丢吧，万一以后实在揭不开锅还能卖了换钱。”

裴文晖在丢和带之间犹豫时，元煦突然出现，站在门口说。

元煦进屋，自作主张地把奖牌塞进行李袋，然后左右看了看，惊叹道：“你就这点东西？”

“比不上你半个月能变出两个行李箱。”裴文晖揶揄他。

元煦说：“不能委屈自己是我的生活准则。”

随后还把自己带来的一个皮夹塞进行李里边，元煦用无所谓的口气说：“买回来发现款式太老气了，送你。”

裴文晖拿起来观察，问他：“贵吗？”

“废话，我的东西能便宜？”元煦抢回皮夹重新塞回去，“万一以后揭不开锅可以卖了换钱。”

裴文晖其实不能分辨出元煦是想送礼物，或者只是拿自己不要的东西随便送人，但现在面对元煦会不禁地笑出来。

觉得元煦这个挺有意思的，各个方面的有意思。

不过不管元煦出于什么目的，裴文晖都不想收下那个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皮夹，但推辞下被元煦看到手指的疹子。

元煦转而开始在意手指怎么了。

“一点小事，已经涂药了。”裴文晖说着，从行李袋里翻出两块写有“平安”的平安福，分给元煦一块，“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是他妈妈生前有段时间很喜欢刺绣，亲手做的，裴文晖不觉得这种东西能落入元煦的眼，只是不想白收东西徒增心理负担而已。

元煦收下后只淡淡地说了声：“谢了。”

回了酒店房间把平安福和之前藏的游戏币电影票跟放一起。

他在酒店房间的窗户目送裴文晖提着行李箱离开，没有下去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