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甜甜你什么时候好,车要到了。”厕所门口传来颜逸的敲门声。
阮恬蜷缩着靠在隔板上,咬牙压住自己的颤音:“……你再叫我这个名字试试?”
颜逸无语:“好,大少爷,你什么时候出发?”
阮恬咬了咬唇瓣,视线已经有些晃动,他必须想个借口把颜逸打发走:“……你去楼下帮我买个创口贴,我脚后跟磨破了。”
“论娇气你是这个,”颜逸感慨,“那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听到对方远去的声音,阮恬打开隔间门,整个人差点栽地上,他扶着墙踉踉跄跄走到座位上,开始翻沈慎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沈慎不经常用这些东西的原因,上面残存的气息很少,只能缓解阮恬几秒钟的症状,然后变本加厉反扑。
阮恬再也撑不住,跪坐在地上,难挨的酥麻让他俯下身子,双手按在地面喘息。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暖意从掌心一路向上,整个人都好受了许多。
阮恬将手心按到的东西拿了起来,是一支签字笔,没有品牌logo,表面的黑漆已经被摩擦掉许多,露出里面的金属壳子。
阮恬拔开笔帽在手心画了画,已经不能写字了,这应该是沈慎不要了的笔。
这支废弃的笔沾有沈慎如此多的气息,只能说明沈慎近期一直在用,可明明其他还能使用的东西都没沾有那么多气息,为什么一支不要的笔带有那么浓的气息。
阮恬双手握住这支笔,控制不住的将它贴上额头、鼻尖、胸口,一路向下,最后整个人贴着这支笔伏在屈着的膝盖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冷冽到极致的霜雪味道,是沈慎的味道。
阮恬终于缓了过来,他盯着这支笔,眼圈还残留情绪控制不住时留下的粉。
“你干嘛钻人家桌子底下?”
阮恬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下意识将笔揣进校服里,转过头,看见颜逸提着塑料购物袋靠在门框上。
阮恬松了口气,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哪条校规不允许?”
“就算有……”颜逸脸色陡然一冷,往前一步,“你哭了?”
阮恬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夺过他买的创口贴:“你要再慢一点,我何止哭,我就被脚后跟磨疼死了。”
颜逸将信将疑打量他,见阮恬坐凳子上贴创口贴,脚后跟真红了一片时,才打消疑虑。
颜逸:“好吧我的错,不过我总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
“你真没事?”
他纠结半天,小声道:“还是陈阿姨打你了?”
阮恬简直无语了,他都不知道颜逸这个没心没肺的能想那么远:“我妈在国外没一年半载回不来,你别瞎想了,让你打的车呢?我都要饿死了。”
“刚给取消了,我忘了。”
两人已经浪费了一段时间,便赶紧往校门口赶,阮恬看着颜逸手忙脚乱打车的模样,松了一口气,好在他难受的时候浑身关节都泛红,不然今天真糊弄不过去。
他紧紧握住校服口袋里的那支笔,眼睫微颤,心里莫名地慌乱,他后面长得到底是什么?这种情况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还是说会进一步……恶化。
无论如何他不能把这支笔还给沈慎,这可是他的救命稻草,反正都不能用了,被沈慎扔地上了,他捡起来就是他的了。
陪颜逸吃完午饭,阮恬到班上正好赶上下午第一节课,老师正在发随堂练习的卷子,第一排学生接到后拿下一张往后传,他便趁着这个机会从后门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中午的法餐很好吃,阮恬这会还心情很好,拿到卷子,竟然有一半自己都有思路,心情更好了,完全把午间的事抛到脑后。
他从笔袋里拿出笔就要开做,听到旁边传来轻微的翻找声。
阮恬没忍住用余光偷瞄了眼,只见沈慎整洁的桌面上放着一张试卷,他动作幅度不大的翻了翻抽屉、看了眼地面,最后抽出一支细细的笔芯开始答题。
阮恬简直瞳孔地震,不是吧,沈慎怎么会穷到浑身上下只有一支笔?
他不是天天打工吗,不说别的,就自己那天给他开的酒,就够他买一辈子签字笔了,他这是干什么了,用钱那么快。
那支笔芯明显太细,在沈慎手中出现轻微的弯曲,很不好用。
阮恬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笔尖,难得有一丝愧疚。沈慎好歹上午还帮他瞒过语文老师,结果他下午就把人家唯一一支笔壳给顺走了,害得他考试用笔芯。
阮恬翻了翻自己的笔袋,挑了一支他不怎么喜欢但是比较贵的笔,正打算递给对方时,突然发现是一支自动铅笔。
阮恬:……
阮恬只好又翻,结果翻出来三四支漂亮精巧的彩铅自动铅笔和各种颜色的墨囊笔,只剩最后一支自己最喜欢的、是妈妈送给他的水笔。
阮恬咬了咬牙,自己理亏在先,就先借给他用一下吧。
阮恬拔开笔帽,自己先试了下,结果竟然不下了,他难以置信的哈了哈气、使劲地甩了甩,还是写不出来字。
估计是没舍得用,时间久了,油墨干了。
阮恬有些诅丧,心想那没办法了,这壳子和墨水是一体的,分不开。
他就剩一支笔了,总不能把笔给沈慎,自己交空白卷,要不还是等放学去买一支偷偷还他吧。
只是没想到沈慎动作比他还快,刚下课就出去买了一支新的笔回来,阮恬假装没看到,攥着校服口袋里的笔趴在桌子上装睡,这下他再送笔,岂不是很可疑?
沈慎那小子那么阴,估计马上就能猜到是自己把他的笔偷走了,到时候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可他也不愿意欠对方人情。
到底该怎么办呢?
阮恬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份人情还了,毕竟成绩对方比他好,又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学神,除了穷了点,可他又不能直接把钱塞给人家。
终于有一天早上,阮恬来得早没在家吃早饭,趁着早自习还没开始,带了点面包当早点,他突然发现,几乎整个班都在吃饭,而沈慎在做题。
怪不得成绩那么好,原来趁别人吃饭多做题…不是,他怎么不吃早饭?
不会是穷得买不起早饭吧。
现在才六点,谁能起那么早在家吃饭,而且他连根杂牌子的笔都买不起,省钱不吃早饭也很正常吧。
阮恬灵机一动,不如自己就送早饭给他吃好了,又不引人注目,还正好还他人情,大不了语文课的事一顿,笔一顿,以后要是再顺个橡皮啥的,就一直送好了。
阮恬规划的很好,可真要送,他又为难了,到底送什么才能送得对方心服口服,就算不想吃也忍不住吃了呢?
毕竟这可是他亲自送的,就算是沈慎也不能拒绝。
第二天,阮恬起了个大早,兰姨做的太隆重,不如他自己去早餐店买。
只可惜他太轻视明德一中学生的购买力,到了校门口,沿街的早点基本上已经被扫荡一空。
阮恬只好去手机上现搜,正好学校后面的小道上还有一家早点。
他原本以为这么偏僻的店应该没什么人来买,没想到跟着导航到目的地时,店里只剩下最后一份白粥。
阮恬盯着那份虽然米香浓郁但也确实太简陋的白粥,一时无语,这让他怎么送的出手,可是起那么早什么都不买岂不是很亏。
阮恬皱了皱眉:“麻烦帮我打包。”
白粥被装进同样简朴的塑料盒子里,放进薄薄的塑料袋,阮恬怎么看怎么不满意,觉得不如自己再往里面加点什么装饰一下,便加快脚步往深处逛。
行走间,他隐约看到前方一个模糊的身影弯腰撑着墙角,好像在吐,他往前走了几步,还没等他辨认出来是谁,一声凶厉的嗓音挑开灰蓝的清晨:
“沈慎,可算让我逮着你了,你以为打赢了就能走得那么轻松?”
阮恬:……
突然窜出来的这些人个个肌肉虬结,凶神恶煞脸上带疤,手里还拿着棍刀,跟自己那天找的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阮恬腿有点软,他还是不留下来拖沈慎后腿,先走报警吧。
“那边那个手里提东西的是谁?”
“哥,看校服他们一个学校的,估计是沈慎这小子叫来的帮手。”
“都特么给我拦下来一起收拾了,让他们知道这条街到底谁做主!”
阮恬:……
阮恬被这几个人堵住路,后退着和沈慎围在一块。
阮恬:……
阮恬从小到大连800米都跑不完,哪里会打架。他咬了咬牙根,冷着脸朝那个领头的人喝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明天我直接踏平你们场子。”
领头的是个黄毛,眼神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阮恬一番:“哟,沈慎,你这是从哪勾搭来的金主,里里外外都是牌子货嘛。”
他歪着嘴笑:“踏平我的场子,你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看你细胳膊嫩肉的,把你衣服一扒拍成视频,我看你多大能耐,敢踏平我的地盘。”
阮恬哪里遇见过这样下三滥的人,一时气得脸都红了:“你敢——啊,干嘛?”
沈慎单手抱着阮恬腿弯,将人放在了围墙上坐着,漆黑的眼眸透出几分阴冷:“坐好,别下来拖后腿。”
阮恬抱着热乎乎的白粥,表情不忿但还是非常认清眼前的局面:“……你打不过告诉我一声,我好趁机跑。”
事实证明,阮恬这话说早了,在沈慎残暴地放倒第一个人夺下铁棍后,局面简直成了一边倒的状态。
棍棍到肉的闷响,铁棍的破风声,沈慎腿长手长腰好的过分,踹人时爆发的肌肉隔着宽松的校服都能隐约看见起伏的形状,那股子阴冷的狠劲,让阮恬看着都心底发寒。
他才知道自己那天带人堵沈慎,对方根本没出全力。
显然被吓到的人不止阮恬,对面被打得还剩下残血的四个人,拿着棍刀围拢在一起对着沈慎。
“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认输,下场不参赛,我们就放过你。”
回答他的是沈慎甩出去的一铁棍——
“操——你等着!”
人到了绝境会被逼出潜能,更何况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这四个人明显比一开始下手还狠,阮恬握紧了拳头,紧张万分地紧盯局面,毕竟沈慎身上也挂了彩,精力大不如前。
就在沈慎解决完最后一个人,阮恬刚要松口气,先前被抡倒在地的人撑着站起来,摸起铁棍就朝沈慎背后打去——
“沈慎!”
阮恬从没想过自己速度能那么快,名字喊出口的瞬间,人已经跳下来飞奔出去,抡起白粥盒子砸在了那人脸上。
“啊啊啊!”那人被烫得往后退了几步,抱头蜷缩在地上痛嚎,沈慎上去补了最后一脚。
过快的运动让阮恬心脏剧烈跳动,局面尘埃落定,他终于松了口气,好半天反应过来,看着地面哀嚎:“啊!我的粥——”
阮恬注意到沈慎看过来的目光,立刻改口:“——赏给你了。”
可能是动机不纯,导致莫名心虚,阮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沈慎:“看来你要迟到了,大学霸。”
沈慎上夜班被灌了太多酒,本来胃就不舒服,这一番打斗后,胃部痉挛得厉害不说,胃酸直往喉头涌,没有精力再多理阮恬。
原来今天阮恬路线有变只是为了一碗粥,这个发现让沈慎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不爽。
虽然沈慎没回他的话,但此时此刻阮恬也没空生气,沈慎高挺的眉骨、长直的睫毛上全是浓稠的血,顺着脸颊往下低落,配上转动缓慢的漆黑瞳孔,整个人简直像鬼。
阮恬抿了抿嘴,扬手:“沈慎。”
沈慎微偏过头,抬手接住抛过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看,阮恬指着自己的眉毛示意他:“你没感觉吗?擦干净。”
金灿的阳光将他浅色的发和眼睫照得透亮,瞳孔也变得透明,沈慎被晃得微眯了眼,眼前的人就跑不见了。
他低下头,手心里是一小袋便携湿纸巾,绿色的外包装上是白色雏菊。
阮恬本来还想问沈慎要不要陪他去医务室包扎的,想想算了,又不熟,到时候被拒绝多难看。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早饭!!!
试问沈慎经过这一场恶战,假如能吃到一份热腾腾的早饭,估计能感动得哭出来吧。
然而他根本没找到一家还有剩的早餐店,就算现在点外卖,送来也来不及了。
阮恬焦头烂额,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学校里面的超市,很可惜这里的早餐热饮也早卖完了。
无奈之下,阮恬只好随便拿了一杯香飘飘奶茶狂奔上楼,争取人不知鬼不觉泡好放沈慎桌上。
*
校服裤子是黑色的,沾血不明显,沈慎脱了校服外套,穿着短袖就从后门进来了,胃痉挛让他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他发出的动静不大,其他同学又在卖力背课文,没人注意到他。
课桌桌腿旁的地面摆了一杯奶茶,他皱了皱眉,拎起奶茶就要丢掉,起身的瞬间他突然看到阮恬抽屉里没来得及丢的透明塑料包装,以及一角和奶茶杯颜色相同的包装。
他动作一顿,若有所思,早上GPS显示的与往常不同的路线也会和这杯奶茶有关系吗?
他特意让阮恬捡的那支笔里装有定位芯片,不然怎么探究出对方行为异常的原因,抓住对方的弱点。
沈慎敛着暗沉的眉眼,静静注视这杯包装简陋的奶茶,关节明显的手指微微用力。
似乎只是水,不过就算掺点其他的料,他也会喝下去。
因为他很好奇,阮恬突然一反常态靠近自己、对自己好,究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可以先陪阮恬玩几把他那幼稚的讨好游戏。
沈慎仰头喝了几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安抚到胃部,惨白的脸色终于带了点血色。
阮恬终于松了口气,谁知道他刚用自己杯子接了水回来,结果沈慎那边就在楼底下了,吓得他连奶茶粉都没倒进去,直接倒的温开水。
这种看起来就很容易被乱放东西的杯饮,阮恬还以为会被对方直接扔掉,没想到竟然喝了好几口。
不会沈慎穷得到现在根本没喝过香飘飘吧,以为里面就是温开水?
对方刚才怎么说也算是没让他受伤,自己就用杯温水糊弄过去了,阮恬难免有些良心不安,算了,下次找时间再送一次好了。
哈哈,是谁一杯白开水就给攻略啦(并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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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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