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什么事了?”电话里秦甄的声音听着很急,“需不需要我帮忙?我可以……对了,你在哪个警局,我过来……”
李延资觉得有些好笑,小孩子大概吓坏了,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我没事,不用担心。”
“可是我没办法不担心。”秦甄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做好了决定,甭管是警局还是监狱,他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李延资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说了地址。从警局出来时天都暗了,小巷子里没几个人,远处的饭菜香钻进鼻子里,肚子顿感空荡荡的,李延资叹了口气,乱糟糟的一天又过去了。
“老师!”秦甄站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朝他招手,眉眼弯弯,一看就没什么心事。
“又在这儿吃风?干嘛不进去等。”这条小巷子除了警局就是一溜儿的老式居民楼。
“我……我有点不敢……”秦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李延资调侃他:“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说的也是哦。”秦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嘲道,“我真是没见过世面。”
“傻小子,你要在警局见什么世面?”李延资点点他。
说他傻,秦甄就显得真有些傻气,呵呵笑着,完全没注意张警官在暗中观察着自己。
李延资带他去吃饭,只是碰巧在饭点,跑哪儿都是人,秦甄提议干脆去超市买点,他来露一手给老师尝尝。
可他的兴致勃勃却被李延资拒绝:“那么麻烦干嘛,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小馆子,带你去。”
“好呀。”秦甄笑得甜蜜,但心里却极度不爽,他就喜欢那套房子,他就想和他一起待在那套房子里。
小馆子做家常菜的,隐在另一条小巷子里,门面布置得很有江南水乡的柔美感,迎客小妹和他一照面就很熟络,一看就知道是常去照顾生意的老客了,不用李延资多说什么,就把两人带去了一间小包房。
李延资问他有无忌口后,就点了三道家常菜,又要了两罐饮料,笑道:“这回可不敢给你喝酒了。”
秦甄怪不好意思的,暗暗掐着大腿,脸上又红了一圈,在灯光的映衬下煞是好看。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亲自送来餐前开胃小菜,和李延资热聊起来。秦甄在一旁插不上话,浑身都不得劲,还得强颜欢笑,偏偏这时老板娘说:“最近怎么没见陈小姐啊?”
“她生病了,等她好了就带她来。”
老板娘担忧地问:“没事吧,最近天气冷,感冒发烧的人实在太多了。”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老板娘这才笑道:“那说好喽,我最近研发了几道新菜,她嘴巴叼得很,带她来给我提提意见。”
“你还指望她呀,她不给你捣乱已经不错了。”
背景音乐是江南水乡特有的暖苏苏的唱调,老板娘身形娇俏,抿嘴笑得那叫一个甜蜜,倒也十分应景。
“不带你这样在背后蛐蛐人的,到时候我告诉她。”
“你们啊,把我当敌人了是吧。”李延资佯装生气。
老板娘抛了一个媚眼:“好了好了,别跟我生气了,我送你一份小礼物。”
两人有来有回,秦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翻白眼,等老板娘一走他就问:“那位陈小姐是老师的女朋友吗?”
李延资脱口就像说不是,但他突然想到那晚自己对喝醉酒的秦甄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话到嘴边瞬间改口承认,掩饰着喝了一口饮料。
一股愤怒的气血直冲脑门,秦甄干笑两声:“一定很漂亮吧。”
“嗯,是挺漂亮。”李延资想起陈晓婷的模样,那是个从小美到大的女人,即便抓着青春的小尾巴,性情打扮仍像少女一样,外人完全猜不准她到底几岁。
“那老师什么时候结婚啊?”秦甄也喝了饮料,手劲没控制住,把铝罐给捏凹了些。
“看她吧。”李延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敷衍地回了一句。
他不善说谎,每次说谎都心虚得很,现在为人师表还在学生面前撒谎更是让他如坐针毡,羞愧难当。恰好此时,服务员上菜了,他如同见到了救星,终于可以不干喝饮料了,忙让服务员上两碗米饭。
就在这时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其实秦甄一直在看他,此时淡淡一笑:“老师一定很爱她吧。”
李延资却心头一惊,刚才秦甄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双眼莫名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秦甄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心中冷哼,却将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怎么了,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哦没什么。”李延资触电般抽回,他的手又湿又冷,让人很不舒服。
“那,老师一定很爱她吧?”秦甄又追问了一句。
李延资垂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句,劝他多吃点菜。
两人沉闷地吃着饭,李延资多次问到工作上的事,显然就是没话找话打破僵局,但秦甄完全不接这茬,每回都是懒洋洋地敷衍几句。
这顿饭让两人都吃得形同嚼蜡。
吃完饭李延资打算送他回学校,秦甄淡淡地拒绝,没有半点停留转身就走。
“秦甄!”
“我不是你的谁,不需要你照顾同情。”
这话说得相当过分,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会莫名其妙,但李延资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危险,他不愿意将这层隐秘的危险实质化,因此没有坚持、没有解释。
直到他的背景消失,李延资才从这种紧张的情绪中释放出来,但心里反而更加迷茫,他不敢想秦甄今天反常的表现是不是喜欢自己,而是一遍遍地洗脑自己,秦甄只是对今晚的饭菜不满意。
何止是不满意,秦甄几乎是愤怒到极点,他痛恨李延资,痛恨陈晓婷,痛恨这世界上所有的人,耳朵里充斥着空洞嗡嗡地回音,回音里隐约有父亲的咒骂:“你就是个讨债鬼,跟你妈那个贱货一样,谁他妈的摊上你们谁倒霉,你们怎么不去死!怎么还有脸活着!”
父亲越喊越大声,催得他脑子一阵阵地疼。这是他每次喝酒必要骂的,从小听到大他已经麻木了,但此刻这个声音被无限放大,谁会喜欢自己?谁求着人喜欢了?艹!鬼才稀罕被谁喜欢。
秦甄坐上地铁,任由地铁从终点站穿到终点站,他霸占了一个位置昏昏欲睡,直到深夜被赶下车。
下了车他也不知道这儿是哪儿,蹲在站台外望着漆黑的天,虽然已经二月份但零下十几度的天还是让人在外头站不了十几分钟。
冬夜的马路上根本没几个人,谁会像他这样不正常的游荡,很快就有巡查来盘查,他出来时没带证件,人家不信他是A大的学生,还觉得他不老实,威胁着要把人送警局。
秦甄诚恳地说:“也行,这儿离A大一东一西,我正好能凑合一晚到地铁通了回学校。”
人家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着了,真押着人去了附近警局,值班民警一调查还真是A大的学生,听说他兜里没几个钱,从这儿回A大的郊县校区打车至少得两百多,见他头发乱糟糟,脸也被冻得通红,便让他在小房间里凑合一宿。
手机里全是室友的消息,问他这么晚不回去是去哪儿鬼混了,秦甄思索了一下,给了一个暧昧的回答。
这下炸锅了,兄弟们都在起哄,王飞翔已经在那头打电话跟女友核实情况了。
秦甄打了个哈欠,并不打算加入兄弟们的讨论,现在已经快2点了,他刚想调成静音睡觉时,电话聒噪地响起。
“秦甄你不要脸!”女生的声音尖利地咒骂着,“谁跟你在一起了?你凭什么诬陷人,凭什么胡说八道!”
“我诬陷谁了?胡说八道什么了?”秦甄轻笑一声,“你深更半夜跑过来骂人就有理了?”
“你……”
“你什么你。你说说看,我到底说什么惹着大小姐了?”秦甄原本跟兄弟们说的就模棱两可,暧昧不清,全靠兄弟们给力脑补,现在被主角找上门他也不怕,他就不信曾甜湉能再重复一遍。
“你……你是故意的!”曾甜湉也不傻。
“你要是不服气想解气尽管来找我算账。”秦甄轻飘飘地说完,还没等曾甜湉回答就挂断了。
他很满意,如果没有看错曾甜湉的话,明天她一定会冲来学校找自己算账,如果看错也没什么,就当他无聊,找个人逗逗玩玩而已。
就当他心满意足准备睡觉时却怎么都睡不着了,那些使坏时的好心情又被李延资搅乱,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抽自己两个耳光,李延资有什么,不过就是个快退休的老头而已,一把年纪,早晚谢顶!
其实李延资非但没谢顶,连根白发都找不出来,而且李延资平时喜欢运动注重养生,劲瘦挺拔,皮肤紧致,说他二十多岁也不为过。相比和他同年的院长就沧桑很多,不仅浑身透着中年人的疲惫,还用脑过度。
秦甄想不了院长一点,不受控制的脑子又转到李延资身上,翻着他的朋友圈,点开、关闭,一直重复循环地看他的头像,最后在搜索引擎上到处收他的信息,直到外头蒙蒙有亮光,他才昏沉沉地睡去。
一早醒来,没有李延资的消息,秦甄有点不屑,一直到晚上都没有李延资的消息,秦甄有点不爽。好在这一天挺忙,一堆的功课和工作,还要应付曾甜湉,他纠结李延资的时间很短。
第二天依旧没有消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断联让秦甄越来越心慌,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跑去市区校区,真要面对面了又觉得自己蠢透了,就在他迟疑不定时,李延资的车正好进来,他慌忙躲进树后,车上先下来的是那个女人。
陈晓婷,她竟然这么快就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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