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那位老师终于发现石小勇没跟上来，折返去找时，发觉孩子正在冰窟窿里拼命扑腾，要不是旁边还有浮冰，孩子估计早就沉下去了。

老师急得一划脚，踩到一根粗壮的树干，就是这根树干扭伤了老师的脚。

老师顾不得疼，她虽然不会游泳、也够不着小勇，但可以用这根树干救人，不过树干虽然长却沉得很，还没到小勇面前就跌入水中，失败了几次后只能大声呼救。

这一喊就把秦甄喊出来，当机立断跳下水把小勇捞了上来。

捞上岸的男孩情况挺不好，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呛水太多脸色惨白，嘴唇青紫，浑身不停的发抖，抖到最后甚至引发了癫痫，瞳孔都有扩散的趋势。

救护车来得很快，发生这么大的事董院长也被惊动了，和一名老师一起把孩子送上了救护车。上车时看见秦甄湿漉漉地站在那儿，感激地道：“今天多亏你，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您不要担心我，赶紧去吧。”秦甄非常懂事地说。

救护车动静很大，声音穿过雪松，再通过一道窄窄的窗缝飘进楼上的休息室，李延资被吵醒了。秦甄不在室内，他寻着声音往窗户外看，一眼就看到秦甄站在人群中，将一个湿漉漉的孩子交给救护人员。

李延资赶紧跑下楼，这才知道小勇溺水的事。

见秦甄还望着早已消失的救护人员不肯离开，便摁住他的肩膀拖了一下：“走，去洗澡换衣服，这么冷的天不能耗，你会生病的。”

秦甄这才乖乖地跟着他走：“不知道小勇……”

突然的哽咽让他没再说下去，李延资安慰他：“放心吧，小勇肯定没事。”

一路上秦甄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进去洗澡前还反常地磨蹭着，憋到最后才说：“老师能在外面陪陪我吗？我害怕。”

他刚才救人的时候没害怕吗？

李延资被弄懵了，一路上他听到人们在传秦甄如何如何英勇救人，有老师送来洗漱用品嘱咐赶紧去收拾收拾，有路过教室的大胆女孩朝他挥手比心，大喊着秦甄哥哥好帅，虽然那个女孩只是看到他现在的狼狈模样，根本就没看到他救人。

“好吧。”李延资觉得现在不是问理由的时候，落汤鸡秦甄需要赶紧把自己弄干净。

但秦甄却不这么想，他依旧在外面磨磨蹭蹭，直到李延资看不下去了：“你还想说什么呀？”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害怕吗？”

“为什么？”

“我怕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李延资心头一颤，这话让他免不得不多想，而秦甄还不放过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很快就盈出了一汪水，睫毛一眨悬在眼眶。

“不会的，我就在这儿陪你。”李延资受不了了，他将他推进浴室。

直到里头传来水声，李延资紧绷的神经才悄悄松了松，可秦甄那惹人怜爱的神情，脆弱敏感的依赖简直击中他的心。

李延资紧张得心肝颤，他怕自己想多，也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多想。心里一个冷硬的声音告诉他，该回去了，立刻、马上回去，但秦甄的脸却不断出现在眼前，他就像被定住一般，静静地坐在那儿陪着，连玩手机都做不到。

从一开始秦甄就觉得能将李延资的心态摸得一清二楚，这种没结婚的老男人其实内心极为闷骚，看上去温柔儒雅但给点暗示就能飘飘欲仙，不知自己是谁。平时就算碍于身份不肯表现一二，在这种一对一的环境下不怕拿不下他。

秦甄虽然是学霸，可没事也喜欢逛些乱七八糟的论坛，在上面看了不少、研究了不少，从李延资偏爱小勇、爱抱着他到处乱转来看，这位道貌岸然的老师就喜欢年纪小的男生，那自己跟石小勇比又差在哪儿呢？

他不信，一个A大学生比不上只会哭的毛头小屁孩。

在他哼着歌笃定地洗完澡出来后，发现李延资竟然食言了，他并没有乖乖地坐在那儿等着自己，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秦甄真想破口大骂，他抓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在走廊上像只无头苍蝇般团团转，短短一分钟就像过了几小时那么长，气得他无法排解，一拳捶在墙上。

他抖着手去翻手机，嘴里一遍遍地低声自语：“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他想不明白，李延资不是老师吗，为什么一个为人师表的人要骗人？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为什么他们最后都要抛弃自己？难道，他出生于这个世界，就活该成为一个弃品吗！

他恨得天旋地转，隔绝外界的声音，耳朵里只有不停叫嚣不肯放过自己的恨意，以至于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选中李延资的号码。

“秦甄。”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乱七八糟的疯狂叫嚣，破除壁垒，将他整个人拽回现实。

李延资拿着一个保温杯站在他身后。

秦甄大大松了口气，快步朝他走去，真想质问他到底跑哪去了，但理智强行将他抑制住，暴躁的不满到嘴边变成软软的一句：“老师，我以为你走了。”

“走了一会儿而已。”李延资没察觉他的异样，将保温杯递给他，“赶紧喝了。”

“什么呀？”秦甄拧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姜味冒出来，“您熬的？”

“小苏老师熬的，她想得真周到。”李延资本想出去买，但小苏老师却先他一步想到了，可让她亲自拿来，这姑娘又不愿意，脸瞬间就红了。

李延资看出端倪，这姑娘只比秦甄大了三岁，今年刚工作，品貌端正，只是一提到秦甄她就脸红。李延资也就不逗她了，答应帮忙拿给秦甄，顺便在秦甄面前花式夸人家姑娘好。

哪知秦甄根本想不起来小苏老师是谁，在他的注视下勉强把一杯很不喜欢的红糖姜茶喝完，又甜又辣的古怪口感让他直皱眉。

“你该去谢谢人家。”

“你陪我去。”

去了才知道秦甄谢人的方式很古怪，李延资第一次见到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男孩是这样拘谨，还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只见秦甄在小苏老师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双手将洗干净的保温杯递还她，毕恭毕敬地道：“谢谢您的关照。”

如此慎重把小苏老师吓一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礼，也稍稍鞠了一躬，轻声道：“不用客气，你救了小勇，我们该谢谢你。”

李延资看不下去了，这是学得是什么玩意，又不是日本人。他默默退了出去直摇头，看上去挺聪明的学生简直是个愣头青。

在门口站了没几分钟秦甄就出来了：“老师，我道完谢了。”

李延资简直无语，他那憨憨傻傻的样子简直比小勇大不了几岁。

两人在育苗园简单用完午饭就回了酒店，这一天精心动魄下来两人都心有余悸，秦甄打电话确认了小勇的情况，生命体征平稳，但受惊不小，现在一定要人陪着，不陪就哭闹。问他怎么落水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好像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又说不上来。

那一带是盲区，没有安装监控，小勇当时也没看到有人在附近，所以到底是谁干的也只有天知道了。

秦甄听完，沉思片刻：“院长，要不报警吧。”

董院长不是没想过报警，但她却有自己的考量，直到通完电话董院长还是没下定决心。

李延资说：“她是顾虑是自己人下的手，如果真是这样，对育苗园会有很大的影响。”

秦甄点点头，忧虑地说：“万一被查封就更麻烦了。”

“如果不报警却会助长不正之风，让孩子觉得推人下水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是犯罪。”

“可是，老师为什么确定一定是有人将小勇推入水的呢？”

李延资不解：“难道不是吗？”

秦甄耸耸肩：“我不知道，我看到时小勇已经掉水里了，女老师在旁边呼救。可是，对小勇说的您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要是推了小勇，不可能跑得那么快，小勇不可能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我觉得，嗯……”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李延资道：“你觉得小勇在撒谎？”

“撒谎倒未必，也可能是他自己滑落水，吓坏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李延资斟酌道：“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我还是觉得小勇挺乖的，不像会撒谎。最主要的是，就算是他自己滑落水的，如实说就好了，没人会怪他，他没必要撒谎。”

秦甄不甘心地咬了咬后槽牙，微笑道：“您说得也对，所以我向院长建议装监控、报警！”

李延资没再说什么，无论他们再怎么推论，再怎么怀疑都是揣测，无凭无据的瞎折腾，而最后的决定还是要尊重董院长。

两人在D市又待了两天，还去医院看了小勇，孩子被吓得不轻，看见他们也不像以前爱撒娇了，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后就缩回被褥里，抱着个玩具熊就像抱着个掩体一样，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

一直到回来，李延资还在挂念小勇，这可把秦甄气坏了，憋着气几天没和李延资说话。

李延资也没当回事，盘算着假期后面两天去看爸妈，他也不想这么大人了，过年过节还总是被爸妈揪着小辫子教训。在假期的最后一天，他错峰抢到机票，向学院请了几天假飞去海的另一边。

秦甄早早就回了学校，假期结束，易双导师都从老家回来了，李延资还没来上班，他心里有些急，又不愿表现出来，就常去老师办公楼晃悠，旁敲侧击地打听后才知道李延资回温哥华了。

“他怎么这个时候回去？”

“回去相亲呗。”易双也没多想，说出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妥，找补道，“现在机票便宜呀，老师也一年多没回了啊。”

秦甄附和了几句，后面的话他基本没听清，只听到他这次回去是要相亲去了。在回寝室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就李延资的姿色和条件，J市大把的年轻妹子往上扑，为什么去找洋妞，难道洋妞特别带劲？看不出来啊，平时挺正经的一教授，竟然这么饥渴。

他越想越恶毒，几乎要把李延资剖析得一文不值，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校园，跨过一条条车水马龙的街道，节日的喜庆、人群的欢闹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木着脸如同行尸走肉，目不斜视地进地铁穿地道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半新不旧的小区前。

明雅苑，他收住脚，冷冷地抬起头，不知在哪份资料或者是在哪个人的口中看到听到过，李延资家就住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