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支队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头。
刑警们熬了一整夜,个个眼睛通红。
赵铁柱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头儿,所有和刘老四有仇的人都查过了。要么有不在场证明,要么就没本事搞出这么大动静。”
秦风喝了口浓茶,嗓子干得发疼:“电影那条线呢?”
“喜欢看恐怖片的人太多了,很多就是图个刺激。”
另一个刑警摇头,“从这儿查等于大海捞针。”
秦风一拳砸在桌上,茶杯都晃了起来:“那我们就这样干等着他搞第四起?”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
李亦鸣坐在角落,低头划着平板电脑。他眼圈发黑,看起来比昨天更憔悴。
“亦鸣,”秦风突然叫他,“你跟陈法医那边,有什么新发现吗?”
李亦鸣猛地抬头,眼神慌乱:
“啊?秦队……陈老师那边的报告还没好,还是昨天那些。指甲里的纤维还在查。”
秦风盯着他:“你看起来很紧张?”
“没、没有!”李亦鸣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就是没睡好,这案子太吓人了。”
秦风皱了皱眉,没再追问,但目光依然锐利。他转向大家:“内部排查也要抓紧!特别是最近行为反常,或者对死者过分关注的人!”
李亦鸣把头埋得更低了,心跳得像打鼓。
秦风猛地站起来,椅子刮出刺耳的声音。“我出去透口气。”
他离开会议室,不知不觉走到了法医中心。
陈璟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秦风推门进去,看见陈璟站在窗边看雨。他穿着白大褂,身姿挺拔,安静得像幅画。
“你这儿真清净。”
秦风哑着嗓子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他熟门熟路地瘫坐在沙发上。
陈璟回头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没问案子,只是接了杯温水,从抽屉里拿出蜂蜜罐,舀了一勺搅匀递过去。
“火气太大伤肝。下雨天喝点热的。”
秦风愣了一下,疲惫地笑了:“也就你还记得。”
他接过杯子,温热从掌心传来,烦躁果然减轻了些。他喝了一大口,甜滋滋的水润泽了干痛的喉咙。
“你说这混蛋到底藏在哪儿?怎么就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陈璟坐回桌前,轻轻转着笔:“不是他藏得好,是你们太急了。”
“越想抓紧,破绽越大。”
“有时候退一步,反而看得更清楚。”
“退?现在这么多眼睛盯着,怎么退?”
秦风苦笑,揉着眉心。
“我感觉他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乱转,说不定还在笑。”
陈璟倾身看着他,眼神专注:“那就让他笑。秦队,你破案靠的是脑子,”
他指指太阳穴,“不是情绪。”
他又指指心脏,“记得老局长说的吗?再狡猾的狐狸也会留下气味。”
秦风怔了怔,对上陈璟平静的目光,心里的火气竟然消了不少。
他长叹一声,把剩下的蜂蜜水喝完:“就知道来找你没错。”
他站起来拍拍陈璟肩膀,“谢谢,我回去了。”
“嗯。”陈璟点头目送他离开。
门一关上,陈璟脸上的温和就消失了。
他拿起内部电话打给物证科。
“喂,我是陈璟。”
“陈法医啊,有事吗?”老王接的电话。
“关于刘老四指甲里的纤维,我想到一种可能。那种润滑剂,除了精密机械,有些老式电影放映机也会用。”
“可以查查哪里还有这种需要特别保养的老设备,特别是非公开的。”
“放映机?对啊!”
老王声音振奋起来。
“我们光想凶手本人了,忘了他每次都要放电影!这是个方向!我马上告诉头儿!”
挂断电话,陈璟端起凉掉的咖啡走到窗边。
楼下,秦风正冒雨走回主楼,背影重新挺直。
傍晚雨还没停。李亦鸣心神不宁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整天,他都觉得秦队在看他,同事们的窃窃私语也让他坐立不安。
陈老师那句“有些路走错了就回不了头”在他脑子里回响。
“亦鸣,还没走?”陈璟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亦鸣手一抖,差点打翻笔筒。他转身挤出僵硬的笑容:“陈老师,我这就走。”
陈璟站在门口,灯光从他身后照来,脸上有些阴影。他拿着个密封物证袋,里面是一小卷黑色东西。
“这个,”陈璟自然地递过来,“是旧案的冗余样本胶片,案子已经结了,本来要销毁的。我看你对电影放映有兴趣,拿去研究吧。别耽误正事就好。”
他笑容依然温和。
李亦鸣看着那卷胶片。
心猛地一紧!又是胶片!
“救赎者”就是用胶片留信息的!
陈老师为什么偏偏这时候给他这个?
是巧合吗?
他不敢细想,手抖得几乎不敢接。
“怎么了?”陈璟微微歪头,“不喜欢?那算了。”
“不!喜欢!谢谢陈老师!”
李亦鸣几乎是抢过袋子,指尖碰到冰冷塑料时猛地一颤。
他紧紧攥着袋子,像抓着救命稻草,又像握着催命符。
“快回去吧,雨更大了。”
陈璟温和地说。
李亦鸣逃也似的离开了法医中心。
深夜,雨声掩盖了城市喧嚣。
李亦鸣没回家,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单位宿舍。
他反锁门,背靠门板大口喘气,手里还紧攥着那个物证袋。
他打开台灯,暖黄光线驱不散心中的寒意。
盯着那卷胶片,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是陈老师无意的举动,但恐惧像藤蔓缠绕心脏。
他想起那两个卧底死前的痛苦,想起被灭口的证人家……
“救赎者”专挑他们这种人下手!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这胶片是警告吗?
是处刑通知吗?
手颤抖着,他找来便携胶片观片器,小心装上胶片,对着灯光转动。
模糊黑白影像开始跳动。不是旧案资料,不是恐怖电影——是他自己!
是他在档案室复印行动表,是他在楼梯间打加密电话,甚至有一个短暂镜头拍到他往指定垃圾箱塞U盘!
画面质量不高,角度刁钻,明显是偷拍!
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两个牺牲卧底的证件照,眼睛被红笔划了叉。
下面一行冰冷印刷字:“叛徒,看得见自己吗?”
“啊——!”
李亦鸣短促尖叫,猛地摔掉观片器!
胶片散落一地。
他瘫倒在地,浑身冷汗,牙齿打颤。
无边的恐惧像冰水淹没了他。
他知道了!
“救赎者”真的知道了!
他就在附近!
一直在看着他!
是陈老师?
不,不可能!
陈老师那么温柔……
可是,这胶片……
极度恐惧让他脑子混乱。
这时,宿舍灯啪嗒一声灭了。
整栋楼陷入黑暗。
只有窗外路灯微弱的光,透过雨幕在墙上投下模糊水影。
死寂中,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他仿佛听见轻微的、像皮革摩擦地面的脚步声,正从走廊尽头一步步靠近。
笃。
笃。
笃。
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惊恐瞪大眼睛,死死捂住嘴,蜷缩在门后角落,呼吸都停了。
脚步声在他门前停下。
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他听见极细微的、金属插进锁孔的声音……
— —
陈璟站在自家窗前,看着被雨夜笼罩的城市。他刚洗完澡,穿着居家服,端着温水。
远处,单位宿舍区有一片陷入黑暗,大概是暴雨导致停电。
他表情平静,眼神深邃。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时间。还差三分钟就是新的一天。
他放下水杯,拿起手机。
屏幕亮着,有一条物证科老王的信息:
“陈法医,你提醒的润滑剂线索有进展了!我们查到一家倒闭二十多年的老电影机械厂,他们产的放映机润滑剂成分和纤维残留吻合!”
“最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当年负责最后一批设备维护的退休老师傅的住址!”
信息末尾附了个详细地址。
陈璟目光在地址上停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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