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船

绛河贯穿整个中三州,其中分支更是不计其数。而迎春院的这艘花船从明都出发,一路途经云川,最后抵达坐落在绛河源头的邺城。

卫长风听完老鸨的解释后,本想一同跟过来,最后还是被闻星河留在了剑宗。

因为纪长老多年不理事,要是卫长风和闻星河都走了,剑宗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没人可以顶上。

而且妖煞的事刚过不久,剑宗弟子人心浮躁,更要人坐镇稳固。

道理虽是这样,但卫长风走之前还十分幽怨地回头看了闻师兄好几眼。

闻星河面不红心不跳,甚至还颇有闲心的说道:“白玉京,你有什么想吃或者消遣的东西,尽管吩咐下去。”

走水路,以花船的速度,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到不了。

刚从茶盏里爬出来的离荧惑冷笑一声,“不就坐个船吗?要准备什么?有酒喝有曲听就行了。”

事实证明,闻星河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当真正坐上花船的第二天,离荧惑就为他嘲讽付出了代价。

“还没到吗?”离荧惑有气无力问道。

一旁的小厮已经对于这会说话的东西见怪不怪了,他在心里算了算,一板一眼地开口回道:“还有几日。”

离荧惑差点掀桌,“你前几日也是这么说的!”

小厮十分淡定地闭上了嘴。

百无聊赖地离荧惑看向一旁正在弹琴的清倌,语气诚恳地问道:“你真的不会说书吗?唱曲同说书应该算一道的吧?”

清倌:“……”

清倌忍了忍想骂人的心,“公子若是真的不愿听,奴家就告退了。”

离荧惑委屈巴巴道:“那你还是继续弹吧,好歹还听个响。”

清倌这回是真的想站起来把琴砸了,她咬着牙,原本悠扬的曲调一凌,带着阵阵杀伐。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白玉京披着件衣裳,挑开珠帘走了进来,“离荧惑,你又在闹什么?”

他半眯着眼,明显是刚睡醒不久。

离荧惑狡辩:“我没有闹,明明是他们的错。”

跟在身后的闻星河由衷感慨道:“离荧惑,煞都像你这般不要脸的吗?”

离荧惑下意识回了句:“我没有脸。”

听见这话的白玉京淡淡看了过来。

闻星河直接被气笑了,坐下来问:“说吧,今个儿又是怎么了?”

自从上了这花船,离荧惑没一天不闹,理由还次次不重样,今天是茶水点心不好吃,明日便是船上装饰不合心意,把迎春院的小厮姑娘闹得够呛的。

这些都还好,记得有一回,众人正在甲板上吹风,他突然冒出来一句,这绛河一点都不好看,为什么要游它?

自诩见过大风大浪老鸨,都差点没忍住,想赌上自己的妓院管事的职位,把他扔下花船。

也就是白玉京脾气好,惯着他。

果不其然,离荧惑闷闷不乐道:“那清倌不给我说书。”

清倌:“???”

耳边铿锵激昂的曲子戛然而止,清倌冷笑一声,这活她不干了,啪一声拍在桌案上起身,抱着琴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荧惑立马跟得了什么证据一样,转头可怜巴巴道:“白玉京你看,她还凶我。”

旁边的小厮死命憋着笑,生怕这位主儿将火烧到他身上。

他在心里暗道,要是那清倌姐姐还在这,听见这话,琴估计都能摔对方身上。

白玉京“哦”了一声,反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离荧惑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你给我说啊!”

白玉京愣了一下,倒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

离荧惑却觉得自己的提议很好,“白玉京,你活了那么久,见过风景数不胜数,肯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吧?”

白玉京垂了下眸,“……故事吗?”

坐在一旁的闻星河见状挥了挥手,让小厮全部都下去。

短暂的寂静后,白玉京问:“你想听什么?”

“就说说遇见我之前的事。”离荧惑暗藏私心地继续道:“比如,你同解清池是怎么认识的?”

遇见解清池吗?那倒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不过,白玉京掀开眼皮瞥了一眼离荧惑,“解清池没有同你说过吗?”

离荧惑:“他不告诉我!”

白玉京:“那我也不能告诉你。”

离荧惑:“……”

他的那点小心思瞬间破灭,焉哒哒的在白玉京手边滚作一团。

离荧惑其实知道白玉京不会说,询问不过是心存侥幸。

不过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解清池那个死要面子的,那么严防死守,肯定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好不到哪儿去。

哪里像自己,可是被白玉京亲自抱上天域的!想到这,离荧惑又瞬间精神了起来。

结果一抬头的,白玉京指腹的鲜血瞬间让他萎靡了下来,默默往旁边滚了几圈。

本就关注这边的闻星河自然看了个分明,他皱了皱眉道:“白玉京,你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白玉京闻言低头,看着指腹处的伤,沉吟片刻后道:“不记得了。”

花船上多用金银装饰,大概是没注意,划到了。

闻星河叹了口气,熟练地走上前,准备替白玉京上药,低头映入眼帘掌心处狰狞的伤疤,却让他动作一顿。

他想起来,卫长风同他说的话。

细细上好药后,闻星河突然抬头问:“白玉京,书祈必须要用你的血来绘吗?”

白玉京摇了摇头,“不是。”

不过,相比较其它,的确是他的血更加能让书祈,发挥作用。

闻星河不明白:“那你为什么……”

白玉京言简意赅:“方便。”

闻星河:“……”

可不是方便吗?随便拾个东西一划拉就成了,但这也太……太罔顾自己了。

连爬在一旁的离荧惑都忍不住抬头,“白玉京,就因为这个?你不疼吗?”

他可是见过,天域外密密麻麻地书祈。

“习惯了。”

听了回答,两人心思更加错杂,他们都多少知道一些关于白玉京的过去。

沉默片刻后,闻星河开口道:“白玉京,如果你怕麻烦,绘书祈要用什么你可以同我说,我帮你带着,随用随取。”

“以后,别用血了。”

白玉京没应,目光沉沉地落着闻星河身上。

“你不信我?”闻星河说完后,又觉得不信才是正常的。

白玉京低笑了声,将半开的玉扇覆在唇边,没什么情绪道:“闻星河,以后莫要说这种话了。”

闻星河有些愣怔,嘴里的“为什么”还没说出口,便见白玉京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慢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室,珠帘摇曳声。

——

到达邺城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花船稳稳停靠在渡口,负责管事的老鸨早早就同闻星河交代了这几日的行程,她们要在邺城停几日再回明都。

闻星河没有否决,连续十几日待在船上,他也有些心神疲惫。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顺着桥板下来,在绛河上十余日,所剩的东西也不多了,除了住的地方外,她们还需要到邺城里进行釆买。

离荧惑不用管那么多,他迫不及待地飞了出来,准备去玩一圈,结果被闻星河一把扯住。

“你做什么?”离荧惑跟被抓住尾巴的猫一样炸毛。

闻星河指了指不远处纷杂吵闹的人群,沉声道:“上清殿的人在那儿。”

离荧惑凝神看去,果然从熙熙攘攘的人堆里,看见一行身着白衣,腰配长剑的少年。

“哦,那又怎么样?”离荧惑幽幽道:“我又不怕他们。”

闻星河:“……”

他忘了,这位可是敢直接大闹剑宗的。

不过,倒也奇怪,闻星河心说,他先前还想着怎么给白玉京遮掩过去,没成想孟师叔来是来了,结果什么都没问直接带着谢妄就走了。

白玉京是最后一个下来的,他在岸边静站了会,突然挽了衣袖,伸出手俯身探向河面。

绛河水流湍急,寒冷刺骨的流水瞬间将指尖冻得发红。

“怎么了?”闻星河走了过来,问道:“是不是这水有什么问题?”

此时正值黄昏落日,大片的血红从绛河一路晕染到了白玉京眼底。

他低声回道:“无事。”

只是觉着,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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