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星河心里突兀地跳了一下，还来不及细想，便下意识从腰间抽出剑横挡于身前。
金戈碰撞声乍响，四周的人瞧见这一幕，连忙退开，生怕波及到自己。
“闻星河？”那个身穿上清殿服饰的弟子一愣，随后忙道：“你快先让开！有煞！”
闻星河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离荧惑，有些头疼应该怎么解释。
离荧惑显然已经放弃了解释这条路，他正准备凝神施术，下一刻就被起身的白玉京勾着，绑在腕上随意打了个结。
上清弟子酝酿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而白玉京似没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抬腿欲走。
上清弟子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角，“唉，等等，这位……道友，你手上的是煞。”
似乎担心他不知道，弟子还认真解释道：“煞这种东西，戴在身上容易受影响，若一个搞不好，可能会入妖。”
原本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人，在听到妖的那一刻脸色大变，立马提着东西跑得飞快，活像后面有恶鬼在追一样。
所以当白玉京点完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后，一扭头，发现原本走在前面的老鸨小厮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原本熙熙攘攘的渡口，只剩下白玉京闻星河，以及上清殿的几名弟子。
白玉京沉默了会，转头看向闻星河：“你识路吗？”
闻星河：“……我只认识到邺城主府的路。”
他虽来过邺城，但也是事出有因，没待几天就匆匆走了，连邺城官道都没认全。
离荧惑开口提议，“白玉京，要不我控制个人带路？”
上清弟子惊愕地看着白玉京的手腕，破音喊道：“这煞，竟然有神志？！”
他们上清殿主管九州戒律，可以说就是与妖煞邪魔打交道，所以他也零星见过一些，还残留了点儿神志的煞。
但那些煞大多被深陷怨恨，别说劝告了，连交流都难。
不对，他刚刚说什么？控制人？上清弟子们眼神一凌，顾不上其它，所有人都抽出了佩剑，满脸戒备的看着那缕煞。
闻星河冷着声音，面无表情道：“离荧惑，你要是真这么做了，我拼着这条命，也给你塞上清殿去。”
“我不过是随口一提，这么紧张做什么？”离荧惑调整了一下姿势，咕哝道：“再说我身上还有白玉京的书祈呢。”
闻星河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道：“吓到你们了？先别剑放下吧。”
他想了想，含糊道：“这个煞，和旁的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上清弟子张口就要骂，闻星河眉头一跳，立马眼疾手快地掐诀了个禁言术。
他自然知道那些人要说什么，上清殿弟子多少有点嫉恶如仇，但这种话说出来，他可不敢赌离荧惑这喜怒无常的家伙听了，会不会大发善心不计较。
虽说有书祈，可闻星河对于离荧惑的控制惑人之术都有了阴影，那可是兵不血刃，便可置人于死地。
“闻星河，禁言做什么？”离荧惑抬手解了禁言术，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人道：“你继续说啊，不都是什么？”
上清弟子还没来得及出声，闻星河反手又给他禁上。
上清弟子：“？？？”
离荧惑见此，委屈巴巴道：“白玉京，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闻星河：“……”
不就是撒娇吗？
闻星河紧扣着剑，拉长了语调喊了声：“白玉京。”
离荧惑立刻怒道：“闻星河！你怎么能这样！”
他本以为走了一个谢妄后，就没人同他再抢白玉京，谁料闻星河竟然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招！
闻星河不作声，眼睛温温的看着白玉京。
白玉京低咳了一声，张口欲言。
“妖邪在哪儿！”
一声厉喝打断了白玉京，地面微微震动，身穿甲胄的士兵从城门口跑了出来，将渡口围得满满当当，泛着寒光的枪尖对着他们这一行人。
为首之人眼神锐利地扫过渡口上的一众人，沉沉开口：“上清殿的各位道友，还有闻道友，刚刚我听闻下面的人来报，说是渡口有妖邪出没，敢问你们可见着了？”
上清殿弟子没说话，目光整齐划一地落到了白玉京身上。
闻星河心下遗憾，却也知道不是闹的时候，他拱了拱手道：“祁城主，此事恐有误会。”
祁城主挑了挑眉：“哦？”
闻星河措辞了会，半真半假地开口解释。
引起这一切的离荧惑压根没在意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他有点难过地伸出一缕煞，晃晃荡荡地挂在白玉京耳边，却又执拗地不肯说话。
白玉京揉了揉耳骨，低声问：“怎么了？”
静默了片刻，离荧惑闷闷道：“白玉京，我的眼睛也很好看。”
白玉京“嗯”一声，说：“我知道。”
他的语气其实并不温和，但就像先前无数次一样，离荧惑浮动的心瞬间静了下来。
他嗅着熟悉的冷香，像初见时一样，闭上了眼将自己搁在了白玉京肩上。
——
经过短暂的交流，以及闻星河极力担保，祁城主勉强接受了，这个煞有神志，不会无故动手的说法。
“闻道友，我们也打过几次交道，我清楚你的为人，相信你不会骗我。”祁城主顿了顿，继续道：“话虽然如此，但此时邺城内忧。为了百姓着想，我还是不能放他们随意在城内走动。”
他这话像是在问闻星河，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闻星河与白玉京的反应。
以他多年观人的经验，看出了闻星河对于白玉京的维护。
并且，他觉得两人关系不像闻星河描述的一样简单。
听到这话后闻星河的第一反应是看向白玉京，见到对方颔首，他才回道：“这是应当的。”
祁城主将一切收入眼底，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爽朗一笑，“你们本就为游玩而来，我这也算打搅了你们的雅兴，这样吧，几位在邺城的一切开销都记在城主府上。”
闻星河推脱了几声，最后还是应了下来，末了道：“祁城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
“一定。”
身旁的贴身士兵见城主没动，立刻心领神会上前领路，闻星河见状，拉着白玉京跟了上去。
自个儿解了禁言术的上清弟子神色复杂地喊了一声：“祁城主。”
祁城主敛了笑意，拱了拱道：“多谢几位上清道友前来邺城相助。”
上清弟子回礼道：“祁城主不必多礼，这是我们应当作的，只是……”
他有些犹豫，而祁城主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放那煞进去？”
上清弟子点了点头。
“我对于妖煞见识不多，但也知晓煞这种东西有多难缠，更何况是有神志的煞。而现在邺城正受邪魔侵扰，百姓本就不堪其忧，若是再贸然激怒一个煞，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祁城主语气平静道：“而且，闻道友的为人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若是那煞真的滥杀无辜，他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上清弟子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
因为他们知晓祁城主说得是对的，如果真如闻星河所说，那他们压根就不是对手。
——
邺城占地十分地广，而其前后几百里，除了一些零星的驿站供以歇脚外，便再无村落城镇。
按道理来说，这邺城应当相当繁华，但一路走过来，街道两旁的店铺只断断续续地开了几家，摆摊的小贩也全都神情疲惫，一听到点声便如惊弓之鸟。
闻星河拍了拍领路之人的肩膀，问道：“我记得上回来，邺城还不是这样？”
带路的士兵回过头，苦笑道：“贵客有所不知，最近邺城混进了邪魔，死伤了不少百姓，自然也就萧条了下去。”
“邪魔？”
“是啊，不过城主府附近有士兵巡逻，故而许多店铺都还开着，贵客若是要闲逛可以去那儿。”
临了城主府附近，果然比刚刚多了点生气。
士兵将他们领到了城主府的大堂，便退出去安排房间，没过一会上清弟子也呼啦啦地进来了，默不作声地寻了个位置坐下。
闻星河顾不得先前刀剑相向，开口询问道：“邺城又出邪魔了？”
又？上清弟子突然想起来，先前的确有报过邺城邪魔的事，不过当时说是有人正好路过，处理了。
看来那人就是闻星河。
想到这，上清弟子也将纠葛放下，斟酌了会后回道：“前些日子邺城主传了讯于上清殿，里面说，似是邪魔复返。”
“复返？”闻星河皱了皱眉，“不可能，当时我看着那邪魔咽气的。”
上清弟子思索片刻，问道：“会不会是诈死？”
邪魔狡诈，贯会利用人心，不少上清弟子也因此吃过不少亏。
闻星河摇了摇头，“邪魔咽气后，我用火符将尸体都烧了。”
邪魔尸体如果不处置好，会引来同类，所以仙门统一都是将尸体烧了的。
离荧惑被议论声吵醒，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了？什么复返？”
闻星河动了下唇，正准备开口解释，瞥见白玉京的时候，乍然想到一个可能——
死而复生！
原本还模糊的离荧惑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却更懵了，“死而复生？闻星河，你在说什么？”
闻星河也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将心里话喊了出来。
他定了定神道：“我们再讨论邪魔为何死后复返。”
“哦。”离荧惑说：“所以，你怀疑他死而复生？”
闻星河：“只是猜测。”
猜测？离荧惑语气古怪道：“闻星河，你以后少看点话本子吧。”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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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邪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