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好吗?这黑的都能熊猫一决高下了。”
风芫手指轻轻点了他眼下。
黑眼圈那么明显,睡眠好才怪嘞。
厉斯泉翻着书页的手一紧,纸张上留下褶皱,被触碰到的那块皮肤滚烫。
他看了风芫一眼,没有说话。
自讨没趣后,风芫摸了摸鼻子也不言语。
安静地吃完饭,厉斯泉回了卧室。
风芫脱了外套打算洗澡,正翻找着换洗衣服,猛地想起厉斯泉之前在医院,都是他端盆水帮忙擦洗。
他想了想,敲开卧室门。
“什么事?”
“我去洗澡,你洗不洗?”风芫加高音量。
“你腿不方便,一起洗呗。”
屋里沉默了一会,“你先洗,我明天再洗。”
“那好吧。”风芫拿着衣物进了卫生间。
大概是前些天的绵绵阴雨,雨水侵入,天花板潮湿发霉,大部分的墙皮脱落,残余膨起的墙皮时不时地掉下些灰。
风芫望了望,盘算着买涂料修缮一下。
他快速洗完澡,套上干净衣服走了出来。
头发上的水珠不断聚集在发尾,一滴一滴的落在肩上,衣服被打湿的感觉很不好。
风芫转了一圈,没找到吹风机,便折返回卫生间,拿了块干净毛巾擦着头发。
188贴心地告诉风芫,厉斯泉扳倒齐家的法子可能不大适合他。
风芫看了看它,擦到一半的头发也不擦了,自己翻起剧情,“怎么不合适。”
翻着翻着,风芫停了下来。
齐家会倒,是有人曝出齐笺多年来依靠“白手套”处理掉和他作对的人,紧接着内部员工再曝出齐家垄断行业,以及的证据。
这确实不适合。
先不说齐笺现在还没干那些事,单就齐氏集团现在还没到未来能垄断行业的地步。
“那就来武的。”
“怎么个武法?”188跟不上脑回路。
“他不是对厉斯泉下手了吗?那就还回去,这么喜欢打人,尝尝被打的滋味呗。”
风芫攥了攥拳。
不过在这之前,他很有必要练习长跑,万一打不过,跑快点还能少挨两拳。
“马上就到上晚自习的点。”188提醒道。
风芫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晚自习的点,“你不早说!”
他赶紧换了鞋子,拿起钥匙和校服外套就往外冲。
关门声响起,没多久,厉斯泉拧开卧室门,怀里抱着衣服……
*
风芫喘着气跑到学校,上课铃刚好响起。
爬上三楼,风芫刚要进前门,眼尖看到王帆正站在讲台讲课。
风芫想起后门没关,他下到二楼,从另一侧楼梯上来,悄咪咪从后门进去,果然没人发现他迟到。
王帆站在上面,对班里情况一览无余,自然看得见从后门溜进来的某人,他眼皮跳了跳,继续讲课。
连续讲了半个多小时的课,王帆让大家自习。
一个多小时后,下了晚自习,风芫第一个冲出教室,跑下楼。
夜色已深,道路两旁昏黄路灯照亮前路,风芫一溜烟地跑回厉家,脱了外套换好鞋。
去卫生间洗漱时,风芫发现地面上有大片水渍。
像是想到什么,他轻轻敲了两下卧室门,屋里的人没有回应,像是睡得正深。
风芫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借着灯光,走到厉斯泉床前。
风芫疑心他在装睡,便假装离开。
远行的脚步声和细微的关门声响,厉斯泉以为风芫已经走了,刚睁开眼,就发现他蹲在床前满眼戏谑。
厉斯泉似被吓了一跳,手死死攥着被子。
“你装睡装的挺好啊。”
风芫站了起来,打开卧室灯,拉来把椅子坐了下来。
“老实交代,这阵子到底怎么了?”
屋里瞬间亮起来,明晃晃的灯光打在厉斯泉脸上,有些刺眼,他手挡住光,坐起身。
风芫这才看见厉斯泉发尾有水珠渗出,明显刚刚洗过,他微微皱眉,“你不是说明天洗澡吗?”
“……明天还有事,就今天洗了。”
“腿不方便,一个人行吗?”
不等他回应,风芫掀开被子一角,果然,石膏有些地方打湿了,仔细一摸,还好,只是表面湿了。
他知道厉斯泉自尊心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可这样,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摔没摔到?”
“没有。”厉斯泉摇了摇头,“我扶着墙没事的。”
风芫没搭茬,接着问道:“你是不是失眠了?”
早在厉斯泉住院期间,风芫便发现他睡眠不好,每每半夜查看,没发现异常,才打消疑虑。
许是对方满眼的关切,许是事情积压在心里,厉斯泉低下头,声音很小,“可能是失眠,怎么都睡不着,总感觉现在的一切……都不真实。”
“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风芫听不真切,厉斯泉只得再重复一遍。
风芫微微皱眉,追问起哪里不真实。
哪里真实呢?
几乎每晚刚睡下,厉斯泉都会梦到那天晚上。
狭小幽暗的巷子,昏黄的路灯,直到结束,那群人像丢垃圾一样将他丢在那里。
他趴在地下,温热的血不断从伤口流淌出去,虚化的视野里,付芜站在角落惊慌失措的神情,像受到极大惊吓,跌跌撞撞朝巷口跑去。
到最后,意识渐渐模糊,付芜也没有回来……
厉斯泉虽意识到这是梦中,也试过还手和挣扎,但每一次都被死死困在身躯,一次又一次的经历殴打、嘲笑,直至醒来。
次数多了,厉斯泉晚上便没了睡意,作息变得不规律,加上他发现白天睡觉不会陷入梦魇后,干脆昼夜颠倒。
厉斯泉将事情说了出来,眼神有些沮丧。
风芫让他形容一下那种感觉。
“像是被困在那天晚上,闭上眼睛,耳边都是他们的声音。”厉斯泉闭着眼回忆起来。
“所有梦都是重复同一个场景吗?”风芫好奇起来。
“是,偶尔会做一些其它的梦……很奇怪,像是回忆过去一样,特别真实。”厉斯泉迟疑道。
被打的疼痛,无能为力的痛苦,重新经历过但无法阻止的恼怒,从身体上的折磨到心理上的,令人绝望。
“疼?你醒来疼不疼?在梦里是不是有被禁锢的感觉,类似于被困在身体里、出不来的那种?”风芫追问道。
“你怎么知道?”厉斯泉抬头看他,眼神带着些许讶然,接着摇了摇头,“醒来没什么感觉。”
“……我猜的。”风芫若有所思,口中却安慰道:“我也有这种情况,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有天天这样吗?”厉斯泉追问道。
风芫抱臂思索,厉斯泉开始的描述极像被梦魇住了,一次两次不足为奇,可天天如此,就不正常了。
“你能告诉我,这是梦里还是现实生活?”厉斯泉眼里透着一丝希冀。
风芫想了想,示意厉斯泉朝他靠近些。
厉斯泉有些犹豫,还是朝他而去。
风芫原本想捏他的脸告诉他这当然是现实,想了一下,捏脸有些痛,转而握住厉斯泉的手。
厉斯泉有些紧张,手掌僵硬,任由风芫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这不是做梦,不信你摸,我在呢。”
厉斯泉盯着风芫,似在辨别话的真伪,他反握住风芫的手,温热而又干燥。
“今天的作业写了吗?”
气氛烘托到这里,风芫琢磨该说什么话来宽慰他,却这一句话整破防了。
“当然……没写。”
厉斯泉立刻松开风芫的手,歪着头看他,眼里满是狐疑,似在讨个缘由。
局势立转,风芫收回手,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写,是我真写不下去……没那个实力你懂吧?就写不出来。”
“少来。”厉斯泉拢了拢身上被子,“不会就查,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的翻,我不相信做不出来。”
“……我书包没带回来。”
厉斯泉瞪大双眼,刚想说些什么,被风芫快速打断。
“现在都十点多了,去学校取回来都十一点了明天我还要早起上课。”
“明天,我保证,明天一定补完。”
直到厉斯泉“嗯”了一声,风芫说了句“晚安”,立即关灯冲出卧室,生怕对方再问关于学习方面的问题。
黑暗中,厉斯泉默不作声地坐着,被握住的那只手无意识的揪着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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