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郁锦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仅是因为今晚在红夜发生的事一个字也没问出来,他还想不通席南为什么非要跟自己回家。

郁锦年了解席南,三年前送他去医院时,他恨极了自己,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还有席正阳到底有没有说过和自己关系不清白。

郁锦年扪心自问,自己虽然是弯的,但他对席正阳除了手足感情以外,就只剩上下级的关系,没有半点私情,也从没有过任何越界的举动。

到底是谁在说谎。

这些问题一直盘旋在郁锦年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夜过得浑浑噩噩,他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睡着。

到了起床的时间,他换好衣服走出卧室。

客厅里静悄悄地,只有鱼缸里滤水器的细微响动,客房的门虚掩着,不知道席南醒了没。

他去厨房想要倒杯水,路过餐桌时无意间瞥见上面放着一个盘子,里边有两坨黑黢黢的东西。

“??”郁锦年疑惑地凑近,发现是一片烤得面目全非的面包,和一枚已经半碳化的焦蛋。

不用多想,也能猜出这两玩意儿出自谁之手。

但他猜不出,席南是怎么有自信把这个两个见不得人的东西放在盘子里,还一本正经摆上餐桌的。

叹了口气,他真不能出院,病指定没好。

盘子旁还有一张便签,也是他留下的。

便签上的字写很漂亮,笔锋流畅,字体清峻:

—锦叔叔记得吃早餐。

字尾还画了个乖巧蹲坐的小狗。

如果只看字条,漂亮的字和可爱的小狗,大概会觉得这是一顿美味的早餐。

但郁锦年先看到了盘子里的东西,不觉得美味,只觉得他是想药死自己。

便签随手放在桌子上,端起盘子打算倒掉,但又停住了。

谁做的谁吃,转身去客房抓元凶。

门没有锁,虚掩着留了一条缝儿,郁锦年敲了敲,但是没回应。

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是没动静,他便推开了门。

席南不在。

郁锦年昨晚拿出来的床单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床上,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

转身又去了衣帽间,门口地上丢着席南昨晚穿的那条黑色裙子还有吊带丝袜。

郁锦年扫过它们,脸色又黑了几分,垮过去走进里边。

放运动装那侧柜门是打开的,空了一个衣架和裤夹,上边的T恤和运动裤应该是被席南穿走了。

他昨晚睡在哪儿,什么时候走的,郁锦年一点都没察觉。

不过好在他家里装了监控。

郁锦年打开笔电,找到昨晚的监控视频。

画面里,他回房没多久,席南就从客房走了出来。

和跟郁锦年在一起走路时不同,他这时步子很慢,显然是腿很疼。

他在客厅停下,面向郁锦年卧室的方向,角度刚好背对着摄像头,看不见表情。

郁锦年皱眉查看当时的时间,昨晚这个时候自己还没睡,但并没有听到客厅有声音。

席南面向他卧室站了很久,后来大概是腿疼的实在厉害,一跛一跛的向郁锦年卧室靠近,依旧很小心的没发出声音。

看这段时,郁锦年变得紧张起来。

任谁看到有人大半夜不睡,一声不响地靠近自己的卧室都会紧张。

他锁着眉头,等待着席南下一步的动作,同时心里忍不住猜想猜想。

难道席南昨晚举报红夜涉赌只是和席耀阳商量好的计划,让自己放松警惕。

席南在他卧室门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住,探身贴近门板,在听里边的声音。

电脑前的郁锦年不只是紧张,脊背还阵阵发冷。

他在偷听自己有没有睡着,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去书房?

自己这里的确有席耀阳需要的几份文件。

他放缓了呼吸,盯着屏幕里席南的一举一动,越看脸上的不解越重。

席南没有去书房,没有四处翻找,他只是站在门外。

又过了好久,大概是站累了,他干脆坐在地上,头倚着郁锦年卧室的门板,看着前方出神。

郁锦年拉了几次进度条,席南的动作基本没有变,他在门口守了一夜。

早晨六点左右,他撑着膝盖站起来。

坐一夜身子和腿都僵了,踉跄几步才站稳,走去厨房。

他拿着铲子,被锅里溅出来的油点烫得手忙脚乱,龇牙咧嘴。

大费周章地做了一顿很不像样的早餐后离开了。

很快,郁锦年看到自己出现在视频里……

关掉视频,郁锦年仰头靠在椅背上,单手掐着眉心。

席南到底在想什么?

***

看监控视频耽误了时间,郁锦年到公司时已经快十点钟了。

公司里一堆事等着他处理,一忙就是一上午。

临近中午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席老夫人打来的。

每次老夫人给他打电话,只有一件事,要钱。

年轻时老夫人就好赌爱玩牌,后来家里生意越做越大,她玩的场子也越来越大,成了周边小国的赌场常客。

席正阳活着时对她就很纵容,现在他去世了,郁锦年更没有立场拦着,“芳姨,有事吗?”

老夫人本名叫陈芳,郁锦年一直称呼她芳姨。

陈芳常年混迹赌局,烟酒都沾,说话时烟嗓很重,乍一听有些像男声,“锦年啊,我回国了,你今晚回家来吧。”

郁锦年有些意外,这次她竟然没有哭哭啼啼地问自己要钱,而是难得地回国了。

上次见她还是在席正阳的葬礼上。

葬礼快结束时,陈芳一边哭,一边接赌场经理的电话,抹着眼泪风风火火地出国赶场子。

都说黄赌毒不要沾,沾了就人就会疯魔,戒不掉,这一点在陈芳身上体现得淋淋尽致。

郁锦年翻开手边的行程表,今晚有一场饭局不是特别重要,可以推掉,“好的芳姨,我下了班就回去。”

陈芳应了声,“好,我在家里等你啊。”

三年前郁锦年就从席家的别墅搬了出来,在公司旁边用自己攒的钱买了套房。

他现在虽然是恒远集团的法人老板,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外人眼中那么风光。

席正阳在世时,他在市场部任总经理,并不是靠席家的关系谋职,而是凭自己实打实的真本事,一步步走到总经理的位置。

每一分工资都是他应得的,即便离开恒远,凭他的能力在事业上也能取得很好的成绩,甚至是更高的成就。

高敬轩就一直有挖他去自家公司的想法,不知道和他提了多少次。

但都被郁锦年拒绝。

人情债是最难还的,郁锦年欠席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像一条无形的铁锁,将他死死束缚在恒远。

他不喝酒,很少带司机出门,下了班自己开车直奔席家别墅。

车子驶进院子,扫见停满的车位,郁锦年心下了然,今晚恐怕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传来呼喝的谈笑声,人还真不少。

推门走进,谈笑声骤停,屋里的男男女女都朝他看了过来。

陈芳坐在正中间的主位,身边簇拥着席、陈两家的亲戚。

郁锦年泰然自若地坐下,随意道:“呦,今天是个好日子,各位贵客都聚齐了。”

郁锦年越是轻松随意,他们就越看着不顺眼,他就该像个外人一样处处拘谨,这些人才开心。

个别脸上藏不住事儿的小辈,瞪了他一眼后便将视线瞥到别处。

老奸巨猾,会面子功夫得则笑着和郁锦年寒暄,其中为首的席耀阳笑的最灿烂,“锦年老弟你这是才下班?真是辛苦你啦。”

席耀阳面上对郁锦年和气,背地里就属他手段最脏。

况且昨晚红夜出了事,他今天还能像没事人似的坐在这儿,如此反常,一定有问题。

郁锦年面上不显山露水,笑得和煦,“我啊,操劳的命,不如三哥有福气,每天清闲自在。”

听出郁锦年话里有话,席耀阳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我最近不忙。”

一旁看戏的席威嗤笑着接话,“郁锦年你这么忙,不如找人一起管公司啊,何必自己攥权不放,又来我们这儿得便宜卖乖。”

席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在老席总发迹之前各个分支都混得很惨,现在是借着老席总的东风小人得志,都没什么底蕴涵养,偏偏又个个自大跋扈。

郁锦年微微侧头,向席威看去,“年轻人就是有活力,说话直爽,被你这么直接叫名字,我觉得自己都跟着年轻了好几岁,二哥,你这个儿子养得好,有出息,你也跟着沾光。”

席威今年二十出头,大学还没毕业,按辈分来讲,要叫郁锦年叔叔。

郁锦年看上去和气,实际说话棉里藏针,席威父亲被他当众说得拉不下脸,训斥席威,“你说话注意分寸,怎么能叫你锦叔名字。”

席威被骂得一哽,不忿地瞪着郁锦年,“你还真拿自己当席家人了?跟我摆什么长辈的谱。”

他话音刚落,一支燃着的半截烟头忽地从上落下,不偏不倚砸在席威脖子上,随后顺着领口滑进他衣服里。

一声惨叫,席威像只发狂的猴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拽着衣襟想把那支掉进衣服里的烟头抖出来。

众人各个惊骇地看向烟头飞来的方向,郁锦年也诧异地看过去。

席南身穿休闲装,略长的头发一半被他束在脑后,底部剩下碎发散落在颈间,慵懒且随意。

他腿上有伤,走得并不快,踏着众人的视线,慢悠悠地走下楼梯,来到众人面前。

这会儿席威终于把衣服里的烟头抖到地上,刚好落在席南脚边不远处。

席南谁也没看,连郁锦年也没理,只看着地上还没灭的烟头,厌恶道:“啧,你怎么随地乱扔烟头?”

席威懵住,乱扔烟头的明明是他,怎么反到恶人先告状赖在自己头上?

席南把烟头踢回到席威面前,理所当然道:“你把它捡起来,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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