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高山上的云霞染红大片洁白天幕时,一轮夕阳挂在金灿灿的王宫西边,在红彤彤的日慢吞吞地落下时,大都一年一次的宴会结束。

出宫必经过午门,在门内宫墙下的一角落,偏离大道,那处白玉石地之上无人打扫,如今白雪覆盖,在层层白雪之上停着一辆秀丽马车,马车的风格简易,却又不失其尊贵。

在马车顶处高梁上,竖着梁王府的标志旗帜。

在马车旁站着一位男子,男子脱了白日进宫时穿的官服,如今里衣着平日的喜爱的湛蓝常服,外着鹤云御寒氅衣,左手上拿着来时就带在身上的锦盒。

在他面前跪在一名女子,女子内着舞衣纱裙,外面只披着一件素雅的红梅斗篷。

女子双膝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卑微地恳求着面前这个男人,求他收回成命。

男子面无表情,他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神冷漠。

他就静静看着她作卑微姿态,过了半晌才慈悲开口,“成欢,王上旨意已下,你我都抉择不了。”

闻言,女子一下子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处含着蒙蒙的一层冷雪霜雾,她眼中满是诧异,睁着杏眼看着他。

抉择不了?

难道不是他选择送她出去的么?

为什么他此时说的,像是他也是被逼无奈一样。

成欢难以置信。

自她抬头,沈誉冷漠的神情刹那变化,眼底深处的寒冰一瞬间消失,他假意同情,又好似万般无奈地叹气一声。

那声气息呼出,一进入冰雪,就消散不见。

他将面前的人儿扶起来,随后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挨着她的额头,撩起她额前的碎发,然后又一缕一缕顺着她的脸颊轻轻抚过。

男人眼里仿佛包含深情,他看着她,轻轻道,“成欢,梁王府早已是自身难保,开国授封的异姓王如今只存我沈氏一族,沈氏之弓难抵王室劲弩,成欢,送你入宫,是为了以后。”

成欢瞥过脑袋,身子后退一步,咬着唇,后抬眼看着他。

当她是傻子么?

以后?哪里来的以后?

直接说不愿便是了,何必给她假意希望,成欢脑袋嗡嗡,刚刚的跪地恳求,此时仿佛像个笑话。

宴会之言,他说的话,她可没忘记。

“王爷教成欢半载,为的难道不是今日?”成欢盯着他的眼睛,她想看看那幽黑的眸子背后到底是什么。

她还是喜欢说的那么直白,沈誉兀地笑笑,他擅长把握自己的情绪,此时眼里含着笑意,既不与她那么疏远,也没先前那般刻意亲密。

“成欢,你不是说真心欢喜我?我说不是,你信么?”沈誉温声回道,说完,他将手中的锦盒拿出来,修长的手指打开锁扣,一只芙蓉青扇面和一根珠钗映入两人眼前。

成欢看过去,那个扇子她认识,赎身那日,它送的见面之礼。

沈誉温柔含笑,说道,“从不忘你我初识,成欢,这扇子你带着。”

“至于这钗子……它出自江南苏家坊,成欢,兴许你还有家人。”言语轻轻飘飘,仿佛一根羽毛回荡在这处角落。

然落至她的心间,却陡然变成千金重石。

成欢抬起头,眼里不可置信,仿佛第一天才认识这个男人。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沈誉,你莫要胡言!”一双眼渐渐染红,成欢咬着牙,重重说道,“你莫要拿这些唬我!”

即使她不值得他真心相待,也不必如此唬她。

她还有没有家人,她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沈誉怜悯地看着她,将钗子从盒中取出,微抬手,放至她的手中,缓缓道,“十年前,江南汪家奴仆捡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女孩手中拿着一根缺了一角的珠钗。这钗子来自苏家坊,江南一带,只有苏家坊能制此钗,可苏家仅供世家首饰,成欢,十年前,南方正是动乱之时,兴许你是那时从哪位世家走丢的。”

成欢直摇头,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大历拢共不过十几世家,江南甚是稀少,沈誉,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没有家人,如果有,又怎么不会去找她。

对她的反驳毫不在意,沈誉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傻瓜,当年属江南世家最多,如今不过衰落,仅存世家全部搬入大都在天子脚下苟活,成欢,你不试着找找,又怎么知道没有?”

成欢拿着珠钗的手使劲握住,她死死盯着沈誉,沉默不语。

两人相处半载,沈誉自认为清楚她的心思,他将手上锦盒盖上,向前一踏步,将成欢轻轻拉入怀中,下颔抵在她的肩上,抬眼看向远方。

不远处坐落一座宫殿,正是楚曜容的所居,崇阳殿

沈誉目光清明,嘴里轻轻念叨,“成欢,我……也是欢喜你的,只是如今实在是留不住你。”

只有他在她面前称我,只有他敢这么白日蛊惑。

我也是欢喜你的……

这句话为何在此时就说的那么轻易?!

心中一根刺骨深深扎入,痛的人摇摇欲坠,她忍不住紧紧抱住这个一次两次,三番四次将她拥入怀中的男子,握着珠钗的那只手,重重捶打。

一拳两拳,连着钗子的尖部直垂向面前男人的脊背。

沈誉默默承受着,一语不发,只是眸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层一层沉浸下去。

他知道,他又成功了。

她也知道,他不过在骗她。

不知过了多久,沈誉在她耳边低语一句,话毕,成欢瞬间将他推开。

她拿那根珠钗,眼底布满着血丝,一张脸毫无血色地看着这个清风朗月的男子,声音嘶哑,一字一句道,“春风楼,李芍药,王爷,请为她赎身,请以无名氏身份为她赎身!”

最后一句话,字字铿锵。

沈誉顿住,随后点头,没有做太多犹豫,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小事。

但对她们而言却是难能可贵之事,成欢背对着崇阳殿的方向后退一步,反复强调道“我想她幸福,我要她真的自由。”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求他收回指令都没用了,面前这个男人早就蓄谋已久,但若是芍药姐姐能脱离那泥淖,在这条她无法抉择、无法回头的路上,她是不是也能算得上有点价值?

见她模样,沈誉弯起的唇角一点点落下,他沉眼看着她,声音不轻不重,“本王应你。”

这句本王,倒让成欢安心不少,他天生贵胄,和她本就不是一路,成欢白着一张脸,微微低首,朝他俯身行礼,“奴就不再相送了。”

说完,转身决绝地朝着一边的宫路走去。

满地白雪,女子披着红梅斗篷,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向王宫深处。

沈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在他面前的白雪地上,一把青扇被人遗忘在女子刚刚离去的地方,扇面芙蓉,艳丽红花。

沈誉低头移眼,看向那青扇,满眼凉意。

她最好,也不要背叛他。

……

崇阳殿内。

殿中大帐旁,跪着一位身穿宫服的太监。

大帐内,幔纱敞开,床榻之上,楚曜容斜靠着,捂着嘴,低声咳嗽,他轻抬起眼看着跪地之人,语气不悦道,“接着说。”

小太监长得细皮嫩肉,年龄尚小,他刚来庆华殿伺候,此时浑身发抖地跪地禀告,“之后梁王就……就搂住了那姑娘,王上,梁王割爱于您,此时兴许只是不……”

舍。话音未落,楚曜容怒骂一声。

“滚!”

“都给孤滚!”

殿内众人惊恐着离开,小太监也步步后退,连忙撤退。

就因为他年龄小,怎么什么糟心事都让他去办了。梁王刚送美人,转头却与美人纠葛不清,王公城墙之内,王上能不发火吗?

当然需要。

龙床之上,楚曜容发着怒火,将幔帐扯下,胡乱扔甩,等众人纷纷离开之后,他才从床榻上坐起。

他沉着一张脸,面容冷静,没有先前那般怒意,他对着暗处,低声唤道,“暗卫!”

一个黑影闪现,单膝跪在楚曜容脚边,低着头,回道,“王上,属下查到,那位姑娘确实出自春风楼。”

闻言,楚曜容顿了一下,他皱着眉,沉声道,“继续。”

侍卫低首,“两人于月儿阁初见,次日梁王以八百两为其赎身,随后亲迎王府,以王府小姐身份待之,据府中小厮所言,二人举止亲密,梁王对此女确实欢喜非常……”

殿门已被关上,此时殿中只有常点的熏香袅袅,飘摇四处。

暗卫说的越多,楚曜容的脸色也越加难看。

原来真的是她,他没认错。

殿门大关,里面无风无尘,但楚曜容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沈誉费尽心思在他身边安排爪牙,从安排沈氏女开始,从未停过。

所以,这次的爪牙便是她了么?

楚曜容冷笑一声,坐在床榻之上,双手交握在胯前,手掌藏于袖下,他看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暗卫,沉声下令,“春风楼……背信弃义之人。”

“杀。”尾声寒意森森。

他以重金许之,那人却阳奉阴违,该杀!

暗卫低首,干脆利落回道,“诺。”

……

暗卫离开,整个庆华殿内只剩下楚曜容一人,他一下子倒在床榻之上,修长的四肢横张着,玄黑纹龙衣袍敞盖其上,幔帐被扯落,此时他目光盯着殿上顶部盘旋的金龙,目光专注又幽深。

两年前,他带不走她,两年后,却被他的死对头光明正大地送进来。

太过可笑!

楚曜容忍不住地嗤笑起来,身子也禁不住地抖动,他笑的是他自己,他带不进来,也不能带进来的人,偏偏沈誉一句献礼就可以。

两年前动的一次恻隐之心,他不想再有无辜之人被牵入,他蛰伏三年,苦心守了两年,偏偏他却轻易就让她入局。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偏偏都是他沈誉!

他得不到的,他轻而易举。

楚曜容一手紧捏住拳头,重重捶打金木床榻!

这力量一拳打中绵柔床被,瞬间化为令人无助的空无,就像他此时的心,好像无论怎么用力,在别人那里他就像个跳梁小丑,空费气力。

成欢啊成欢。

两年之前,春风一夜,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随心而为,事到如今,他也算仁至义尽吧。

良久,久到外面的天色已完全落幕,漆黑的夜,只有雪地还泛着冷光。

嵩阳殿外,一声轻脆又小心翼翼地尖嗓在门外唤道,“王上,美人成欢已按照您先前的旨意,单独安排在了伊人殿。”

闻言,黑夜之中,床榻上,一双眼睛刹那睁开,尖锐,刺目。

啊啊啊词穷了

(我又又提前更新了,但是到三万了,我不能更了,我去存稿,顺便准备开学。)

(我有篇完结文《又是为相公续命的一天》我又看了一下,觉得写得还行,求收藏!!!

仙女辛沅X温和神君洛宸

(洛宸真的真的超级温柔宠溺!!!)

(一共三个故事,有美强惨的世子,纯情的正派人士师兄,还有就是温柔超好的将军和神君。

嗯,他们都是男主分身)

(我太喜欢辛沅这个名字了,呜呜呜一听就是小仙女,你们快去和她交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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