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瑶实在不明白，陆泽行为什么突然收了脸上的笑意，整个人又变得冷冰冰的，还凶她，“天都黑了，你就看出个肉饼来！”

白瑶不识路，既然仰人鼻息，便只能向陆泽行低头：“是是是，不像肉饼，一点都不像。”

还提！陆泽行有些气恼，但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陆泽行挥袖，仿佛要驱走心中的情绪。他牵来寄存在店家里的马，看了眼身后还毫不知情自己哪里做错什么的白瑶，声音里有僵直的温柔，“走吧。”

既然白瑶骑不了马，他们就只能走回去了。

白瑶听了，知道不用骑马遭罪，高兴地应了声，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天边染墨，皎月娇羞地露出脸来。

走了一个时辰，身边行人渐少，陆泽行怕姑娘家受不了，回头问白瑶：“累了吗？虽走了许久，但离大理寺还有一段路，要不要休整一下？”

可白瑶才不是平常的柔弱女子。

她初见京城风光，不免左顾右盼，此时看着竟比陆泽行还精神，“这算什么，比我家旁边那一座深山好走多了。”

“邻里的老人都说那里住着高人，有一次我实在好奇，就拉着哥哥一起去了。”想起那次的奇遇，白瑶眼里亮晶晶的，“只可惜道路交错，我们迷路后，竟误入了狼群。”

狼群？

陆泽行连狼都没见过，听到这脸色都变了。她怎么这么胆大包天，什么地方都敢去！

白瑶接着说，“但也因祸得福，误打误撞引来了高人，救了我和哥哥。”

那人驱散狼群，送她与姬允回去的时候，正遇上找他们找疯了的姬白氏，理所当然地挨了一顿训。

“那高人夸我骨骼惊奇，是块学武的料呢。”谈及这样惊险的事情，连陆泽行都在心里为她捏一把汗，白瑶面上却不见丝毫惧色。

缺心眼，陆泽行瞪她：“还有心情说笑，你都不知道害怕的？”

“我没说笑，”白瑶黛眉一抬，显然没注意到他后半句暗藏的关切，“这件事是真的的。”

姬白氏此前非逼着白瑶读书识字，不准她触碰丁点武学，但听了那高人的话后，竟然同意她和哥哥一起练功了。

也许真是有天赋，她学起来功夫来倒是一日千里。

骑个马都会脸色苍白地呕吐，顶多有点拳脚傍身罢了，陆泽行才不信她能有什么过人的天赋，又不想和她争论，“哼”了一声就当回应。

正巧路边有辆马车缓缓停下，有人撩了帘子看过来，“泽行？”

那轻佻带笑的脸，不是林业是谁？

面对好友，陆泽行向来冷硬的话语少了几分棱角，神色也放松许多：“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还说我，你不也这么晚了，还带着姑娘在路上闲逛？”林业挤眉弄眼，看向陆泽行的眼里满是调笑。

不出所料，林业迎来陆泽行的一字重锤，声音里含着恼怒：“滚。”

“钱庄那有事，忙到现在才得以回府，”玩笑开够了，林业吩咐下人牵了陆泽行手中的马，“骑去镇国公府，交付给门口侍卫即可。”

“还烦劳送去大理寺，”陆泽行想起那牵涉颇广的案件，脸色又沉了下去，看出林业的不解，“因为有急案要审议，近日我都住在大理寺内。”

“这位姑娘，”林业对着白瑶暗送秋波，“你同泽行一起住在大理寺里，岂不无聊死了？”

那可不是，太无聊了！白瑶很想出声附和，但扫了眼陆泽行的脸色，又想了想后院那只还没生蛋的鸡，委婉道：“还好还好。”

哼，也算没白照顾她。陆泽行的嘴角翘了翘。

见林业总往白瑶那瞧，陆泽行不露声色地直起身子，挡住他的目光，“坐好了，别总乱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是知道的，我又是爱美之中的翘楚，就喜欢看美人，”林业展开扇子，一脸风流，“白姑娘不会怪我唐突吧？”

白瑶觉得自己还算不上美人，他看就看呗，自然摇头：“没事，我不在意。”

林业眼睛一亮，正准备再接再厉与美人搭话。

“不过寒冬的深夜里，公子还给自己扇风，难道不冷吗？”白瑶奇怪地看了林业一眼，“我看公子穿的挺厚实的，不如脱掉几件。”

林业手中扇风的动作一顿。

难得见林业搭讪吃瘪，陆泽行抿唇低笑，越看白瑶越顺眼。

等到了大理寺门前，林业风流惯了，正想像往常一样。扶“娇滴滴”的美人下车。

可还没伸手，就撞上了白瑶纵身跳下马车的飒爽英姿，林业脸色更是复杂。

“谢过公子了。”白瑶话还没说完，就见车内人逃也似的甩下车帘，喊了声“走”，便连车带马，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怎么了？白瑶不解，莫名其妙地看向陆泽行。

陆泽行心情十分不错，破天荒给脸帮她解惑：“林业喜欢娇软艳丽的女子，你刚刚动作太过粗鲁，估计吓到他了。”

不过，倒比往日见到的那些，遇到点示好，就扑上去的莺莺燕燕矜持多了。

陆泽行满意地打量身边人。

这话，就是拐着弯骂她粗鄙呗。白瑶知道自己没什么闺秀的样子，觉得陆泽行说的也是实话，倒也不生气。

“你们男子，是不是都喜欢那种小鸟依人的？”白瑶忧心忡忡。

那她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大概吧，”陆泽行在黑夜里红了脸，“但我......”

“大公子！小姐！”春儿见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正焦急，听见他们交谈的声音，赶忙出来接人，被拘在院里一天的母鸡也闻声给跟了出来。

白瑶蹲下，摸了摸母鸡油光水滑的毛，觉得自己离能吃上蛋的时日不远了，扭头好奇地看向陆泽行，道，“但你什么？”

看到这只碍眼的小母鸡，陆泽行脸上的红晕褪得干干净净。

“没什么！”陆泽行神色骤冷，扭头进屋，“夜里把它给我栓好，敢到处乱跑，我明天就把它炖了，请你喝鸡汤！”

白瑶明显感到自己手下的鸡瑟缩了一下。同时天涯沦落人，而且她还指望能吃上它下的蛋呢。

白瑶轻叹一声，立马爱怜地抚慰它：“没事，咱们不怕，你放心下蛋。只要你下一天蛋，我就护你一天周全。”

那如果它不下蛋，是不是就没有价值了？母鸡抖得更厉害了。

“寒风瑟瑟，也许是冷了，”春儿道，“把它关在厨房里，既能暖和一点，也防止它到处乱走。”

说的对，白瑶点点头。

等他们合力将鸡吆进厨房后，白瑶刚想关上门，就听“扑棱”一声，那母鸡威风凛凛地飞上了桌台。翅膀间一抖，将旁边一叠碗全都碎在地上。

“鸡妹妹，好妹妹，你下来，”没想它小小的，却怎么有能耐，白瑶惊呼，单手捉下它，“你可闯祸了！”

白瑶将它赶出去，和春儿收拾残局，恶狠狠地吓唬它：“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不多下几个蛋，你就对不起我！”

似乎听懂了话语的意思，母鸡“咯咯嗒”地围着她惨叫。

闹了这么一出，白瑶只能在菜圃旁给它搭了个简易的窝，将旧衣服铺在里面。春儿也找来一跳粗绳，将它一只后腿栓在了木桩上。

这个窝实在简陋，也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冷，白瑶想起今日在街巷上看着一条穿衣服的狗，觉得那是一个防寒的好主意，“今夜你就冷冷吧，明天我得空，也给你弄一件衣服。”

白瑶蹲下，与母鸡对视，“要乖。”

见母鸡“咯咯”两声，像是在回应白瑶一样，春儿不觉笑了：“这个母鸡倒是机灵。看外形，白毛红冠，也是难得的漂亮。”

“确实，”白瑶摸了摸它，“体型小巧清秀，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鸡呢。”

似乎很享受她的抚摸，母鸡蹭了蹭白瑶的手。

“今日就原谅你啦。”白瑶拍拍它的头顶，把它赶进窝里。

母鸡也乖乖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与春儿走远。

春儿关上门，点燃烛火后，便要服侍白瑶上床睡觉。

白瑶不愿意麻烦她，自己一骨碌钻进被窝，想到什么，又探出头来看她：“春儿，你会做简单的缝织吗？我想找块布给它做个衣裳，但我的女工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春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它”指的是谁，惊讶道：“小姐真要给那只母鸡做个衣裳？”

“嗯，”白瑶点头，“穿得暖和，生蛋也生的快。”

给鸡做衣服，春儿从未听过这样的事，但主子要做什么就是什么，她垂头应道：“奴婢懂一些针法，明日可以想想办法。”

“小姐早些睡吧。”春儿掩住隔门，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应答，抿嘴笑了笑。

这位小姐的性子和做派，可真是好玩。

后院渐渐无声，母鸡却突然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系在它后腿上的绳子也慢慢被绷直，直到不留一丝松懈。

感觉似乎被什么牵制住了，它回头看了看自己凌空的后脚，甩了甩。见拉不动分毫，母鸡抖了抖下巴上的肉坠，仰头。

“咯咯嗒～”

屋内，躺在床上的陆泽行倏地睁开了眼，心里只想着把那只鸡杀了，一了百了，睡个好觉。

踹开房门，陆泽行顶着眼底乌青，只着中衣，面无表情地从厨房拿了把刀出来，“啪”地摔在仍然翘着后腿，昂头鸣叫的母鸡面前，“闭嘴。”

鸡鸣声戛然而止。

半晌，远远传来嚣张的关门声，一条抖抖索索的鸡腿才又缓缓放下。

母鸡：我在练习打鸣。

陆泽行（冷笑）：你还是好好下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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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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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