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前冷,雪后寒,看来今日应该不会太冻人了,”陆夫人打开窗,回头对自己的相公笑道,“对了,昨日与白瑶闲逛了一下午,我谈话间照你的意思试探了一下,觉得她很是开朗活泼,对往事并没有怨愤与不平,我觉得是你多虑了。”
陆国公正在整理衣领,闻言无奈地摇摇头:“白展与我也是有点交情的,我当然盼他的后人平安,只不过是提个醒。”
他也希望自己是多虑了,只是不知道,那表面的平静,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精心的伪装?
“不过,为什么要对白瑶的身世守口如瓶?”陆夫人不解,“陛下不是说了,要给她一个正经身份吗?”
到底是深闺妇人,只捡陛下话语里好的意思听。
陆国公叹了口气。
他们这位陛下名号为“仁”,但性情却与“仁”截然相反,手段阴狠,猜忌心又极重,当年援军调令出错,这么大的事情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其中少不了他的默许纵容。
但也许是年岁见长,又正逢年关将至,宫内各处都开始张灯结彩,盛仁帝孤家寡人时间久了,也开始思念与故去长公主的往日情谊。
那一日,盛仁帝召他进宫。
闲谈了国政些弊端,盛仁帝突然盯着火红的灯笼,道:“朕记得,小时候,阿姐总是在年三十的时候,送个红色的油纸张灯笼挂在朕的寝宫门前。”
听了这话,陆国公心里一抖。
这是长公主死后,他第一次听到盛仁帝提起自己的这位文满天下的姐姐。
“朕记得她有一位女儿,算起来,也该有十六岁了,”盛仁帝自顾自地说下去,“毕竟是皇室血脉,流落他乡终归不好。”
“朕记得,阿姐曾与国公爷,曾笑言互结亲家?”
被点了名,陆国公也装不了鹌鹑,只得迎着头皮回:“是......”
盛仁帝还是盯着那只灯笼,道:“泽行少年俊才,若是登对,这门婚事也算是弥补这么多年放任她在乡野之地的亏欠。”
这!陆国公大惊,“能得皇上赐婚,是镇国公府的幸事,只怕委屈了那位小姐……”
盛仁帝沉默良久,揉了揉眉心:“那你就派人去接她入京。”
陆国公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听盛惠帝又说,“接来京城后。就住在你府上。一来可以与泽行接触接触,二来也借你手隐藏她的身份,随便看看她的举止本性。”
“若她乖巧安分,朕也想给她一个身份,在今年的宫宴上,和至亲的人聚一聚。”
“如若......”盛仁帝话语顿住,神色不辨喜怒,“朕便没有亲人了。”
这话说的仿佛忘了自己还有三位皇子,后宫三千佳丽。
帝王薄凉的性情,由此可见一般。
想到那时盛仁帝眉目中暗藏的阴翳,陆国公心口莫名有些堵闷,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杯中有茶叶跌宕,带起一阵阵涟漪,悠悠荡开。
岁月收敛了盛仁帝的城府,却变不了他狠辣的本性,就像这片茶叶,就算沉到杯底,也只是埋得更深了一点。
他那时以为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陆老太爷听了,却说:“这未必不是好事。”
好事?怎么个好法?
“你受帝王倚重,泽行又初露锋芒,镇国公府风头正劲,但自古树大招风,”陆老太爷顿了顿,道,“若是借此机会,借避嫌的名义,消弱镇国公在朝政的参与,也算是幸事。”
陆国公听了,深以为然。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白瑶的“乖巧”之上。
正这么想着,陆国公就听有下人来报:“白小姐求见。”
他还来得及回一个“见”字,就见陆夫人听了,立马喜上眉梢,去迎白瑶,“瑶瑶!”
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变得这样亲昵?
女人之间的情谊就是这样容易建立。
陆国公突然觉得自家夫人刚刚对白瑶的评价,指不定因为情感偏重而有失公允,当下就多了一个心眼,观察着白瑶的一举一动。
见了笑容满面的陆夫人,白瑶也露出了笑,脸颊处显出浅浅的窝陷,“夫人,”又转向陆国公,“国公爷。”
陆国公“嗯”了一声,悄悄打量她。
“吃了早膳了吗?”陆夫人端了糕点,“吃点点心垫垫吧,这些都是我闲暇的时候做的。”
道了谢,白瑶拿了一块梅花样的糕点,称赞道:“样式很是精巧,枣泥馅也不甜腻,很开胃呢。”
陆夫人被夸地眉开眼笑,“喜欢我待会再做点给你送去!”又问她,“这么早来找国公爷,是有什么事吗?”
“我这个人总是丢三落四的,”白瑶放下枣泥糕,有些不好意思,“把包裹落在马车上了,还烦劳国公爷替我找一下。”
这事,陆国公有些犯难:“这倒是有些棘手,包裹里可有重要的东西?”
白瑶笑道:“那倒没有,不过是些衣物等杂物。”
“陛下担心郡主不适应舟车劳顿,便允臣借了一辆宫中舒软的马车,现下已经还回去了。”
“陛下?”白瑶没料到竟然是这样的,黛眉轻扬,声音轻轻的,“陛下用心了。”
白瑶又想起了紫安,瞬间有些了然:“那位婢女也是宫中的侍女吧?”
“是,幸好陛下思虑周全,不然郡主路上该不方便了。”陆国公起初只是派了十余个侍卫,为此还被盛仁帝训了一顿,“臣几日后进宫,可以顺带帮郡主问一问。”
“那就多谢国公爷了,”白瑶笑了笑,“国公爷不必对我用敬语,我只是乡野的小丫头罢了。”
白瑶的眉细而长,顺着眉骨往下弯,笼住了眼角嫣红的温情。加上她的表情自若,显得整张脸满是明澄的坦荡。
陆国公定定地看着她,瞧不出一丝异常的情绪。
这位贵人若真的存了随遇而安的心境,那就是她人生中,不幸里的大幸了。
门外又有下人喊:“大公子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瑶的错觉,这声音似乎掺了抖音,似乎对来人很是害怕。
陆国公还记着昨晚与陆泽行谈话的不愉快,脸上和的和睦一收,立马板了张脸出来。
“今日倒是热闹了,”陆夫人瞧着相公瞬间变了脸,哭笑不得,“你们爷儿两呀。”
看到陆泽行进了房门,白瑶乖乖低头,努力忽视对方投来目光中的意有所指。
怎么了?不就爬窗乱走了一次吗?大不了这个闺秀的样子她不装了!
陆泽行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揪着白瑶不放,从袖口中拿了什么东西,呈给陆国公看:“父亲,我昨日深思了一番,决定暂时不将案件上报了。”
陆国公“哼”了一声,脸色缓和了许多。
逆子,早答应不就没事了?害得他生了大半夜的气。
陆夫人扯扯陆国公的衣角,低声道:“差不多得了啊。”
轻咳一声,陆国公伸手拿过陆泽行手中上报书:“行了,还有别的事情?”
“大理寺有急案,为了处理事物,我最近几日都要住在大理寺,”陆泽行道,“或者更久一点。”
“快走快走,你早几天和我说,我还能多高兴两天。”陆国公一脸不耐烦,粗声粗气道,“若是能不回府,就不要回来了!”
陆国公到底是多不耐烦自己这个儿子啊。
白瑶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听到陆泽行耳里,倒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还有另一件事,”陆泽行一脸正气,仿佛所说的都是发自肺腑一般,“儿子想带白瑶一同前去。她没见过京城的风采。我闲赋时,也可以带她四处走走,也算增进了解。”
突然被人提及,白瑶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抬头,就对了陆泽行似笑非笑的脸。
增进了解?她信他个鬼!
白瑶:我觉得陆泽行在无中生友。
今日签约啦!下午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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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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