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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绯天和顾千声呆在山头，对山脚下的争执一无所知。而新垣陌轩，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教会了百余民众如何“借用”法术。

他这“借用”，不是正经入道，形式上与后世凡人借用灵石施法类似，实则是借鬼怨之力。即使那些法术攻击的对象并非他们自身，可凡人之躯，仅仅是作为中转由鬼气经过一遍，也会对魂魄造有伤害，使用得越多伤害越大。

新垣陌轩鼓励这些普通凡人借用“法力”，并且明确地告诉他们“力量强大，凡人之躯容易产生不适，多用会受伤”。他会告知有哪些难受的样子，这一点他不隐瞒，但他绝口不提借的是鬼力。

从始至终，他不空口蒙骗他人，几乎告知了99%的真相，唯一只隐瞒了力量的属性，甚至有时候还会阻拦一些不宜过度使用的人劝他们不要多用。

你说他是阳谋也好玩弄心计也罢，总之他赢了。

李乘风看他一切行事都温和如常，没有什么疑点，虽知道他疯，倒也将信将疑。

谁知，等真正围杀开始的时候，事态却控制不住了。人们打了鸡血似的，宁愿燃尽自己也要把神明拉下神坛，情绪癫狂到根本止不住。李乘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立马叫停，却根本没有人愿意听他的。他越叫那些人停下，那些人越是前仆后继，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

李乘风恍然间以为，自己带的不是流民，而是一群悍匪。

这个念头后来看是很好笑的，然而他不光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看见的是或知名的，或未知名姓的，或曾一起喝酒谈天畅聊理想的人死去，几乎是慨然送死般，毫无意义。他们神情如此癫狂，行动如此急切，他甚至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这么做才这么做，好像神志完全不清醒了一样。

他从那些奋不顾身的身影里扭头，急切地去找他的心腹，他的好友。

但是没有。

很多人没有被功法反噬，反而被踩踏在同类的脚下。李乘风甚至不敢去从脚底下去找，不敢想那种可能。

到处都是吵闹的声响。吼着，叫着，咒骂着，这些嘈杂的动静声势浩大地掩盖了哭喊声，个人的生命在这种浩大中何其微弱，以至于死亡前绝望的呼救声都显得沉默。

原先信誓旦旦定下的口号现在充满了嘲讽，他不忍再听。

有个人安安静静地走过来，递给他一方手帕。“擦擦吧，首领不能哭，但现在你哭得再狼狈，他们也在意不到了。”

是新垣陌轩。

李乘风伸手打掉了帕子。

少年逆流而下，在一片混乱中显得尤为沉静。

李乘风后来想起这个画面，总觉得像一束光缓缓照在石缝里那样。黑色的雾和猩红的血染了整片混沌，陌轩却干干净净，清晨的光安静地照在他的侧脸上，像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又有如神明。

李乘风这种态度他也不生气，语气还是很平静。

“这些人冲锋陷阵，才是伤亡最小利益最大的选择。李乘风，你得知道自己带着这群人是去讨伐神明，不是儿戏，你可别告诉我没考虑过伤亡。”

不知道这里面哪句话戳痛了李乘风，他双目通红，紧紧扯住陌轩的衣领，牙都要咬碎了，一字一句极力忍耐着：“你告诉我，这些人应该死吗？”

新垣陌轩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搭上他颤抖的指节，轻柔却不容拒绝地一指一指掰开他的手。

李乘风看着那样温柔的眼睛，那样冷漠绝情的眼睛，心底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在他心里，或许我才是最该死的人？”

那时候，如果他继续对视下去，等待他的将会是万劫不复之地。

但神明的出现轻飘飘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视。

李乘风在慌乱惊恐中得到一丝喘息，只见新垣陌轩眼中漆黑一片，沉沉地盯着对面走出来的人，并不说话。

如他所说，他已经顾不上在意“李乘风”这个人了。

新垣陌轩第一次见到离君，眼里盛满的不是渴念，而是深沉的思忖。

好像面对的是一个有趣的难题，读不懂、看不明白，但想要把他解出来。

那种眼神堪称可怕。

讲道理每章一千字该是我的统治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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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骤雨（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