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红衣的神明走在朝阳下，容颜艳丽，神色冰冷，好像世间最极致的矛盾都集中在他身上。

相比之下连新垣陌轩这种妖孽的存在也黯然失色了。

李乘风眼睁睁看着陌轩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一直看着神明，连跟在身后的神侍都忽略了。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个笑容非常惊悚。

神明将目光转向他们，少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然后那道目光，轻轻地扫了过去，没有任何停留，看到李乘风稍微顿了顿，又落在满地狼藉的尸体上，皱了皱。

李乘风感觉得到，自己身边的人僵住了。

神明的目光没有为他停留。

……

事情发生的时候，亦绯天在山上站了好一会，顾千声不让他插手，自己前去应对。

亦绯天看到那不过是些凡人，念及顾千声会写法术，自保无虞，便颔首应允。

等那些人迫近了，对着顾千声发起术法，亦绯天才意识到情况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站在上面袖手，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憾。

站在高处看，人就和蝼蚁一样，只是小点的大小，很渺小很渺小。

亦绯天不由想起几年前盛夏的大树下，他与两个还不是他徒儿的少年聊起蚂蚁，当时的感觉与现下何其相似。

他又没来由回想起另一段往事。

他也曾年少。年龄尚幼时，司命让他看流云宫珍藏的仙家典籍。他记得自己最不爱看那书，偏偏越不喜欢记忆越深刻。书册记录的是司命一脉的秘法，末尾遮遮掩掩写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猜想。

那些记录的文字符号非常冰冷。亦绯天记得，上来第一页，开篇第一句，就是五个大字，“凡人皆蝼蚁”。

他不喜欢一件事物往往不需要什么理由，不喜欢就是整体都不喜欢。他不喜欢人，就算有再喜欢的个体也依旧讨厌人。但这本书，他从头到尾都不喜欢，尤其是“从头”。

当他站在这里，看着那些蝼蚁一个接着一个赴死，在他眼里就像一群抱团滚火球的蚂蚁，外面的烧焦了，里面的还紧紧抱着。

它们没有如人一般的思想，所以也不存在逃兵。

他面前的人，似乎也没有了。他们之中也没有出现逃兵。

他想，他该如世人所想的那样，做一个冷血无情的神。

他内心仍旧是一颗凡人之心，仍旧柔软，仍旧为他们的死感到无限的悲哀。

可是他该怎么骗过自己，他现在这具刻子，连血都是金色的。他对人溅出的猩红的血液毫无感觉，身体也并不排斥反感。

人类幼崽玩一个蚂蚱，把蚂蚱的身体刺穿，流出绿色的汁液，也不会感到痛。

大抵万千人都如此雷同，所以中间两个不和人群一起的人才显得这么特别。

里面有个人他认识，是李乘风。还有一个人他不认识，是个姿容秀美的少年。

那个少年逆着人群走到李乘风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也懒得听。他只觉得这两人有些格格不入。他们分明站在一起，同一阵营，却各自茕茕孑立。

他慢慢走下来，小点点逐渐放大，他走过一张又一张或枯黄或苍白的脸。

他看到少年注视着自己，目光里有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而后，他如蜻蜓点水地，移开了视线，走到李乘风的身边。

这个人已经安静地崩溃了。

他垂眸看着他，停驻良久，方开口轻声问道：“我就站在这里，你杀得掉吗？”

陌轩：他为什么不看我？气抖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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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骤雨（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