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

从看见神明面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如果这个世界的神明是如此模样，那他不该被推翻。

这样的存在，天地万物都宠爱他，他也仁爱世间万物。

他嘴唇颤抖着，面前的神明将手伸向他，摸了摸他的脸颊。

他感觉到一种冰冷的触感，浑身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神明摩挲指尖，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李乘风对这非人的存在心惊胆战，毕竟对方一副弹指间就能灭了他的样子，也就下意识把那句问话当成死亡威胁。实际上，亦绯天只是在疑惑，为什么这个人怕自己怕到哭出来。

他易容的时候这位还乐意跟他一起喝酒吃肉，现在的样子其实也就是他常用的样子，也还是人类，就是漂亮了些，何至于就被吓成这样。

怎么想都不太合理，难道说这眼泪不是因为惧怕，是因为别的？

也对，人类的身体比思维对异常的事物更敏锐些。

那些人的情况很奇怪，他们自身没有理解规则，只是借用了力量，看上去也没有相应的掌控力。不过从本质上来说，就是理解了规则，最终也是借助力量运用而已，都是自身选择无可厚非。那些人自己选择了加速死亡这条路那是他们的事，亦绯天并不生气，也没什么理由干涉插手。

亦绯天收回手，对李乘风说道：“仅凭这些人是杀不了我的。如果你不动手，我就走了。”

“等等。”少年突然开口，快步走了过来。

顾千声认出他：“是你？”

亦绯天看了看两人：“认识？”

顾千声道：“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

亦绯天仔细看了看少年的长相，点点头：“确实天赋很强。”

天地之间的生灵会自己环绕在天赋高的存在周身，对方适合修什么就会吸引什么。这个少年周身徘徊的元素就不下二十种，绝对是个好苗子。

顾千声眉头紧皱，试图推测少年与这件事的关系。“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少年道：“新垣陌轩。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顾千声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在新垣氏族呆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新垣陌轩却不回答，转头问亦绯天：“神明，你不救他们吗？”

“能救他们的人不是我。”亦绯天说。

新垣陌轩淡淡笑了笑：“神不该救世吗？”

轻轻的话音，在一刹那间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亦绯天和新垣陌轩停止了交谈。即使是顾千声也意识到不对，探究地看向李乘风。

“他们怎么了？”顾千声小声问亦绯天。

亦绯天这次没有为他解答。

答案很简单，这些人从来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只是要一个简单的交代。他们信李乘风，相信推翻神明后会有好日子，就是这样简单的信念，只要能让父母妻儿过得好，他们就愿意付出。

刚刚魔怔间，他们伤亡那么多，可连神明身上一根毫毛都没有碰到，全被他旁边的神侍挡了下来。

他们意识恍惚，但也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亲眼见到了神明，而神明竟也愿意与他们凡人交谈。

他们听见了那个少年问的问题，也听见了神明的回答。

神明说，“能救他们的不是我”。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浑浑噩噩中，心凉个半透。

李乘风蓦地被人揪住领子：“你让俺们毫无意义地送死？！”

那是个壮实的男人，嗓门大得出奇，李乘风知道他，他家里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李乘风被推了一个踉跄，“你之前说的那些是骗俺们的？说话！”

透过间隙，他看见新垣陌轩那张邪气的脸，脸上是戏谑的笑。

亦绯天也垂眸看着他。

他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李乘风在犹豫什么。做首领的拎不清狠不下心，将祸患无穷。

他之前是白教了么。

男人见李乘风不说话，急了，举起拳头虎虎生风的就招呼过去。李乘风若是不躲，脸都要被打肿。

亦绯天已经觉得无趣了，这事到现在惨烈，可指挥者像个小孩一样，生死之事都当过家家，他实在是无法评价。

离君陨落的真相是什么？他真能因为这种阵营被逼到陨落？

说时迟那时快，在拳头即将招呼到李乘风脸上的时候，被一只手截胡了。

“行了。”

李乘风认出替自己拦住拳头的人。

“神侍，顾千声。”他不由说出声。

顾千声的眼神和神明一样平静，好像这一切在他们眼里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