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没见到熟人，那些曾经跟青敛一起做过工的人现在已经不知道到哪去了。

四人被小厮引进雅间，墙面挂着写意的山水画，落款人名不见经传，却是有几分味道。雅间与外界相连的是一半红漆墙，一半屏风，都是中空雕镂，工艺花瓶瓶身熔了琉璃石一般，随着光线变换，自身也流光溢彩，点缀着几支花。

这装点原是雅俗共赏的。

不过，赶上宏念大师讲佛法，今天的雅致注定是与俗无缘了。

伙计上了茶具点心，亦绯天便将吃茶一系列用具轻车熟路地摆好，口中说道：“今天也是我们赶巧了。既然来了东国皇城里最负盛名的点茶阁，少不得要尝尝这家的点茶，才不算白来。”

当茶博士站起身来，准备给他们做点茶的时候，青敛忽而站起身来，温声说道：“我来就好。”

段七缘惊诧：“青公子也会点茶？”

青敛微笑颔首：“曾经学过一段时间。”

段七缘便赞叹道：“久闻这点茶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伎俩，稍有不慎，就得全部作废，公子想来是极有耐心极具涵养之人。”

茶博士瞥了他一眼，只道是哪家的纨绔子弟，特意卖弄才艺来博得姑娘好感，也不多说，也没什么好感，安静退到一旁等着看笑话。

谁知，今天这纨绔真是有几把刷子的。

茶博士原先是等着救场子的，结果看对方的手法比他还要娴熟，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青敛今日穿着翠绿色的衣服，站在红墙金绣前，拨弄着茶盏器具，动作行云流水，让亦绯天不由想起他第一次遇见少年那回。

那个时候人多，少年只是小厮里的小厮，位占最下等，最上不得台面。

明明满座宾客，风头却都给了说书人和端茶送水满心想着卖弄技艺的伙计，达官显贵们都轮不到他接待。点茶这般费功夫的事情，却只给一个小隔间，在里面一盏盏做好再端出来，废了还要挨骂。

亦绯天也是因为修仙，五感敏于常人，无意间瞥见他受人欺负，又见对方在听自己八卦时明显红了的耳根，方起了逗弄玩乐之心，伸手唤来桃花瓣，就那么轻飘飘地、无比精准地落在了对方的茶碗里。

他见过少年研墨时沉静如水的模样。

却也没得见少年点茶时的胸有成竹。

亦绯天看得频频点头，只觉得赏心悦目。

哪怕是不懂点茶的白瑕和段七缘，只看茶博士和亦绯天的表情，便知道青敛点茶技艺的不俗，尤其是段小姐，意识到这一点后更是不吝词藻地夸赞。

四杯茶面，也是四杯连续的画，和墙上的山水图相互呼应，更添了几分意趣。

第一杯茶，他双手持杯，递予了身为客人的段七缘。

段七缘接过茶，却是眸光微动。

“如若此生未见公子，当真不知，何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皆是一怔。

亦绯天差点没坐住。

这话跟表白有什么区别？！

姑娘，你那未婚夫还没退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