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的眼泪

沈照身子陡然一僵。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吻实在不像是个吻,少女只是毫无技巧的胡乱啃咬着,直到唇里的血腥味重新浓郁起来,她才在沈照反应过来的前一秒快速退开。

“我也玩的起。”寂静的空气里响起女儿家甜腻又带点哽塞的声音。

苏茗低垂着头,看不清眼里的神色,丢下这句话后转身推开门跑了出去。

沈照一顿,顾不上舌尖上的那抹刺痛,下意识朝她伸出手,却在少女转身的瞬间接到了一滴滚烫的泪,烫的沈照呼吸一窒,沈照手指慢慢蜷起,而那滴泪也随之缓缓包裹至掌心……

…………

从静恩寺回来以后,苏茗便暂时歇了上赶着找沈照的心思,而在静恩寺闹的这一出自然被苏父苏母所悉知,她母亲把这一切的原因归结于——太闲了。

于是苏茗在家瘫了几日后便忽然被母亲从床上拉起,强制性拉出去交友赴宴,开了个头,一下子便有无数请柬如流水一般涌了进来。

这下苏茗就算是有想去找人也没那精力了,整日就琢磨怎么应付那群人的阿谀奉承。

虽然苏茗苦不堪言,脸上笑容都比往日少了许多,但魏夫人却对此十分满意,说这才像个贵小姐模样。

等苏茗将手头厚厚一叠请柬处理完后,日子一晃竟过去一月余,她也终于能有一日闲适时光。

这日苏茗仰面躺在院子树下的摇椅上,旁边石桌上摆满了水果零嘴,摇椅也一晃一晃的

菘蓝怀里抱着一捧正开的娇艳的金银花从院外快步走到苏茗面前,高兴的将花扬起:“小姐,看,这是什么?”

苏茗闻言微微睁开眼睛,眼底的淡淡青色映照这一月对她身心的折磨。

她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瞥见还带着水珠的娇艳花朵,微微挑了挑眉,一眼看穿道:“云大夫给你的?”

菘蓝垂下头嘿嘿的笑了两声,脸上满是怀春少女的羞涩,“这不是小姐最近的火气有点大嘛,我就想着去云大夫那儿拿点清热解火的药……正好碰上云大夫在炮制药材,他就……就给了我这几枝花。”

苏茗忍不住笑骂道:“好你个菘蓝,什么叫我火气大,你自己想见人家就直接去,日日拿我做幌子,你害不害臊啊?”

说罢又看了看她怀中的花,忍不住又笑她:“原来是把别人家药材给拿过来了呀,等什么时候人家肯真去集市上为你专门带一束花回来,你再来我跟前炫耀吧。”

菘蓝被她说的脸热的不行,连忙辩解道:“我真是给小姐去拿药了嘛……看!”菘蓝侧侧身子,露出了勾在右手小拇指上的药包,嘴上继续道:“而且……而且云大夫很忙的,他还要去公主府上给驸马诊治,又在我们府上做府医,偶尔一点空余时间还要自己准备草药……对了,他是不是还想进太医府?”

苏茗冷笑一声满不在乎道:“呵,这有什么,只要他有心,再忙买一枝花的时间总有,若是真不在意你,你主动去找他他也是会嫌你烦的。”

菘蓝愣了一下,明白她这是说的什么意思。

一个多月!小姐没找沈大人,两人竟就真断了联系!

静恩寺那次她虽没跟去,但多少也知道些,在菘蓝心里,甚至苏茗受这一月多的磋磨八成都拜沈照所赐。

唉,这沈大人脾气未免也太差了……菘蓝悄悄在心中叹息一声,只觉这沈大人日后怕不是也要后悔。

菘蓝安慰出声:“小姐莫伤心了,我把这花插在小姐房中可好,听说这花直接放房间里也能平心静气的。”

苏茗听着那几个字眼,莫名想到之前沈照说的莲子心,顿时更加郁闷了,她挥了挥手,“哪来的那么多平心静气的东西,我才不夺人所好,你自己留着吧。”

菘蓝微微撅起嘴,只能道:“那好吧。”

作为小姐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她此时本应该和小姐一同郁闷一下的,但看着眼前这束花,心底隐秘的欣喜怎么也挡不住。

云大夫为何不送给忻绿,为何不送应紫,偏偏送给她菘蓝?

会不会……大概对她也有些特别?

她越想,心中越觉得甜滋滋的,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苏茗幽怨的眼神。

“那小姐,我先回我房间放一下花了哦。”

苏茗头也不回,赶紧催道:“赶快走,再晚点小心的花都要枯了。”

菘蓝抱着花笑着转身,却转头看见站在院子门口的人,他静静的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

菘蓝一愣,骤然停了脚步,马上反应过来对着院门口的人恭敬的问好:“奴婢见过大少爷。”

苏茗身子一顿,立马转过头来,就见自己大哥面色复杂的杵在她的院门口。

“大哥?”

……

尚书府书房内,苏颂义将一封镶了鎏金的请柬递给自己女儿,慢声道:“这是宫里递来的,今日早点睡,明日精神的去宫里见陛下,知道了吗。”

苏茗垂着头,看了看上面的字。

写的很清楚,明日就是要和沈照一起进宫面圣,真是的……该说的话赐婚那日都说完了,这会儿还叫两人一起进宫做什么?

苏茗闭了闭眼,即使心中一百个不愿也拒绝不了,只得低声应道:“女儿知道了。”

苏茗这一个多月基本都没闲下来过,那各种各样繁琐的宴席,便是他,也是极为头疼的,苏景明都看在眼里,心疼道:“小妹别怕,明日正好我也在宫里,大哥陪着你。”

“嗯,明日国子监事务不多,二哥也到时可以在宫门口接你回家。”二哥苏若望也跟着道。

苏颂义沉声道:“好了,这一个二个的,多大点事,哪用的着这样大张旗鼓?明日我在宫里当值,你们两个都不必来了,茗儿有什么事直接叫人传信给我便好。”

苏父已经发话,此事也没了可以商量的地步,众人只好齐齐应是。

苏茗抿唇正欲转身回去,却听苏颂义又道:“茗儿,去你娘房里找她一趟,她有话找你说。”

苏茗:“……”

等苏茗从母亲那受了一顿唠叨回来后,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一想到明日还要和沈照见面,心中真是复杂极了。

其实她从那日回来之后就觉十分尴尬了,她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在最后还要对他行那种事?若是没有那事,明日大不了就是一起走个过场,互相当对方不存在罢了,但现在……

她光是想想明日的场面就觉得尴尬的要晕过去了……

其实说起来……那日她回来之后,沈照还是派人给她送过一回信的。

信上那意思大概就是问她,最后那番动作是什么意思……

可当时她拿到那封信时,第一反应就是羞恼的无地自容,狠不得当场以头抢地,又怎么可能会回他信!

苏茗没回,沈照便也没再递过信来。

总而言之,在苏茗眼中,两人这算是大吵了一架。

苏茗将两只手盖在脸上,扑腾一下倒在床上……

片刻,又猛然坐了起来,喃喃道:“人家都说了玩的起,也不会再追究,干嘛还要闷闷不乐……而且高门联姻向来如此,我能捡到像沈照这样的货色,至少比一些脾气差长的还丑的好吧……”

苏茗静静的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通自己之后,又是扑腾一声,放任自己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

高堂之上,正值壮年的帝王神色威严的看着殿中坐着的两人,因不是公事觐见,旁边还站着个当下正受宠的虞贵妃,这虞贵妃也不出声,殿内静至落针可闻。

叫人来了也不说话,就盯着人看……苏茗有些坐立难安,手中攥着的帕子都已濡湿一片。

旁边的沈照大概是经常出入宫廷,早已习惯,眼下神色自然的任孝嘉帝看着。

当苏茗忍不住再次小幅度动动身子时,孝嘉帝才开了口,话中隐隐含着一丝笑意:“看来当初朕做的决定十分不错。”说罢看着两人满意点点头,看向一旁的虞贵妃,像是寻求认同般问道:“贵妃觉得两人般配不般配啊?”

虞贵妃算是标准的娇艳美人,一弯黛眉,一抹朱唇,单看这副容貌便明白为何能冠宠六宫,她闻言微微一笑,媚态百生,语气娇软道:“郎才女貌,天生一对!陛下真是成全了一对好姻缘呢。”

苏茗内心复杂的抿了抿唇,沈照则是神色平静的眼神都不带动一下的。

孝嘉帝显然很满意这话,朗声笑了几声,又对着两人感慨道:“你们两个如今婚期将近,看着沈卿能觅的如此良缘,也算全了朕的一桩心愿。”

这话听的苏茗心头一动。心中不禁嘟囔着沈照的婚事怎么变成了皇上的心愿?

……看来沈照还真不愧被誉为皇上宫外的儿子……

但沈照看似却无多少情绪,他站起身,垂下眼眸,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臣,多谢皇上厚爱。”

苏茗一怔,也连忙跟着起身跟着行礼。

“这苏尚书当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回头朕得好好嘉赏嘉赏!”孝嘉帝满意的看着苏茗点了点头。

苏茗抿着唇笑笑,还未行礼道谢,孝嘉帝便侧身对着虞贵妃道:“带苏小姐去太后那看看看吧,她老人家也念叨许久了。”

虞贵妃笑着对皇帝福了一礼,款款的朝苏茗而来,温柔的朝她笑道:“茗儿随本宫来吧。”

苏茗顿了顿,偷偷看了眼皇帝,心下明了过来。

原来这才是她今日进宫的主要任务……

苏茗福身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跟着虞贵妃从殿上退下,从进殿到退下,全程竟也没和沈照对视过。

随着人影渐渐消失,孝嘉帝脸上的表情浅淡下来,一手撑着膝,掀起眼睫道:“怎么,吵架了?”

沈照垂下眼眸,过了半晌才道:“没有。”

孝嘉帝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哼笑道:“你这脾气,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沈照扯扯嘴角,未置一语。

萧嘉帝倒也没一直揪着这个话题,背着手走向一旁的书房,道:“过来吧,谈谈上次你递过来的折子。”

沈照:“是。”

………

“听闻苏小姐是因为身体不好才去的别院,如今身子可养好了?”虞贵妃随后摘下沿路的花放在鼻尖嗅了嗅,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苏茗走在虞贵妃后一步,低声应道:“多谢娘娘的关心,臣女已经好全了。”

“听说你这伤还是在宫里受的?真是苦了你了,如今回来就好了……”说到这,她掩唇笑了笑,语气揶揄道:“现在咱们朝歌不知多少女郎羡慕苏小姐呢。”

苏茗垂下眸,嘴上嗯嗯的应着,思绪全放在了贵妃说的前一句话里。

她的伤的确是在宫里弄的,怎么弄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她醒来后,母亲说是她自己顽皮不小心摔在水池的石头上……

不过其实她的伤不算严重,最多只是之前的事记不太清了而已,但家里人依旧将她养在别院里养了八年之久。

她住在别院里,曾有一段时间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也不是没有找过父母寻求答案,只是对于这个话题,他们都不愿过多谈及,久而久之她便也识趣的没再过问。

思绪回笼,苏茗抬头看着四周的景象,试图在其中找出一丝熟悉的痕迹,但入目皆是十分陌生,一点记忆都没有,没一会儿苏茗就歇了心思,继续垂着头往显良太后宫里去。

幸好这虞贵妃对外人也不算个热络性子,开头那几句大概只是礼节性的谈话,之后便也没再开口,一段不短的路程走的倒也不慢,只是到了太后殿外,才知道太后还在休息。

虞贵妃听后,漫不经心的抚了抚鬓角,对着下人吩咐几句便又施施然的转身走了回去,留苏茗一人站在殿内等着。

苏茗看着虞贵妃窈窕的身姿,心中不禁邪恶的猜测,这虞贵妃八成和显良太后关系不和。

太后倒也没让她等多久,她站了没一会儿侍女便出来将她请了进去。

之前她与沈照定亲之时,曾到过宫中一次,不过那时太后在行宫修养,没能见面,没想到如今还是躲不了要去问话。

沈照虽说是个侯爷,但也是异姓侯,从小能长在宫中受皇子们一样的教导不说,不过成个亲,皇帝问完太后问,虽说老侯爷是为君捐躯,但向来为君捐躯的英雄多了去了……苏茗觉得这事实在稀奇。

苏茗摇头晃了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理了理裙子,跟着侍女走了进去。

床榻上的帘子被侍女打起,自床上扶起了个珠光宝气的老人家。

太后虽已年老,却仍显雍容华贵,皱纹横生却难挡出色的五官,一看便知这一世都是活在富贵之中的美人,见苏茗立在房中,她连忙眯起眼打量着苏茗,又招手唤她过来。

苏茗顿了顿,还是依言上前,她一凑上去,便意识到太后正用那一双因皱纹而有些枯燥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又慢慢划至她的脸。

苏茗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就听太后迟缓的说道:“你就是苏家的三女儿,临安侯的未婚妻?”

苏茗应道:“……是,臣女是苏尚书的三女儿苏茗,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听她答应,太后便笑了起来,似是很满意似的,转而去握她的手,笑道:“是个可人的姑娘,不错啊,真不错……”说罢她停了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可见过临安侯的母亲?”

苏茗一下子便怔住了。

临安侯的母亲……

她入京的时有所耳闻,听说是个身子不大好的夫人,一直待在府上养病,甚至连送聘礼和去庙中求符箓都是长公主代她来的,从不见她亲自出现。

苏茗迟疑的摇了摇头,又道:“伯母身子不好,是臣女不懂事,怕叨扰了伯母……因此还未去拜访过……”

不料苏茗话音刚落,太后的表情就立马浅淡了下来,手虽还紧紧握着苏茗的,嘴上却喃喃道:“该去看看的……说不准你去了之后她身子就能好些了。”

苏茗慢慢的眨了眨眼,她这要不了几天都要嫁过去,现在去拜访也来不及了吧?

心中虽有狐疑,但她只能先应着面前的老人家:“是,多谢太后娘娘提醒……”

见她应下,太后表情才又舒展几分,拍拍她的手感慨道:“你伯母啊,就是钻进死胡同里了……”

原本以为老夫人不愿出门是身体原因,怎么现在看来,倒像是她自己不愿出门?

苏茗身子微微前倾,试探着问道:“伯母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愿意出门呢?”

太后苍老的眼眸缓缓眯起,好似回忆起了某段时光,苏茗屏息凝神的等着。

只是过了半晌,太后才含糊不清的道:“永昌十二年夏……老临安侯因公殉职,老夫人也受不住这委屈啊……”

短短几句话,让苏茗心头一跳。

永昌十二年……就算在朝歌城街上随便抓个垂髫小儿,都知道那年朝歌发生了巨变。

老皇帝驾崩,淮平王夺政,老临安侯作为因功勋而立的异姓王首当其冲的参与到这场政变中……

苏茗心中大概有了猜测,那年她年幼,后又受伤,平日里对这种事也并不感兴趣,所以只简单认为是一场普通叛乱罢了……没想到此事竟延绵至十数年后还能萦绕在这么多人心头。

或许此事过于沉重,太后也没继续说下去,又将话题扯向别的地方。

太后年纪大了,难免要追忆往昔,大概是这后宫也难以找到一个能真心说话的人,这话匣子一打开,竟险些关不住,等太后说累了,帘子重新被侍女放下,已过去好半天,以至于苏茗一站起来,竟也觉腰酸背痛的。

不过……

苏茗悄悄晃晃手中刚戴上去不久的芙蓉玉冰镯,轻微的弯弯眸子。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朝她走过来轻声道:“刚刚太后娘娘说的话,苏小姐不必都放在心上……”

苏茗自然知道这说的是临安侯老夫人一事,眼神略过放下帷幔的床,轻轻的点了点头。

大宫女对她展颜一笑,又恭敬的请她出了殿门。

先前虞贵妃走时还留了一个带路的婢女,苏茗正打算直接让宫女领着她直接去找苏颂义,可没想到一跨出殿门便见对面宫墙边上倚靠着一男子,长身玉立,风姿绰约,养眼的很。

但不幸的是,是沈照。

……晦气,苏茗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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