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正文

闻笛的反应很快,瞬间刀就出鞘劈掉了虫怪的一条腿,浓稠的绿色血液在水里蔓延开来。

虫怪吃痛松开了嘴,开始疯狂扭动,八只手开始无差别的到处乱抽,郁归不得已停下,裴之闻和他同时拔出武器。

闻笛因为脚受了伤,暂时戒备地游到了一边。

郁归的匕首直接对着怪物的眼睛就砍了下去,水中阻力太多,他一般也不以力量取胜,而那繁多的眼睛恰好是这怪物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更多的绿色蔓延开来,裴之闻也适时地对着妖怪的身体一顿猛砍,怪物疼痛难忍,在水中发出怪异的喊叫。

郁归将裴之闻往后拉了几米,以防被这发狂的怪物伤到。

怪物的几十只眼睛在水中不停旋转,恶心的血漂浮在眼前,郁归看准时机,一脚踩在裴之闻的身上借力冲了过去,每一刀都刺瞎一只眼睛,直到所有眼睛都被毁坏。

确定这怪物失去视觉后他也不恋战,转身就扯着裴之闻和闻笛往水更深处游去。

犹豫水都被搅浑浊了,闻笛一边给腿止血,一边艰难的辨别着方向。

水潭连着水潭,水潭深处是另一个水潭,四面八方都是水潭,到最后郁归和裴之闻都沉默了。

好在冻死之前,裴之闻看见了头顶的亮光,一手抱着郁归,一手提着闻笛上去了。

三个人略显狼狈的趴到岸边,浑身全都沾着诡异的液体,看一眼就觉得恶心,索性忍着寒冷在水里把身上的东西给洗干净了再爬上去。

这水潭也位于一个山洞里,但不是之前地底的那种,而是地上躲避风雪的山洞。

郁归一头长发完全披散下来,湿漉漉的像是绳索一样缠绕在他身上,再加上苍白的脸和被自己咬的血红的唇,像是书中描述的艳鬼,来找人索命。

裴之闻就好上很多,头发虽然湿了却没有散开,只是原本宽松的衣服贴在身上,难免将身形的轮廓稍微勾勒了出来,肩宽腰窄,腿还长,加上那张英俊的脸,是很讨人爱的那种——如果他不板着脸的话。

至于闻笛……

“你没事吧?”

郁归艰难的将身上海藻一样的长发一束一束捋好,看向躺在旁边半死不活的闻笛。

对方气若游丝道:“不太好,腿好疼。”

裴之闻:“身上没有带治疗的丹药吗?”

“……没有,你知道的,我一向比较自信。”闻笛有些不好意思。

郁归从身边秦赎给他的钱袋里翻翻找找,居然还真的找到了一些用防水纸包着的粉末,也不知道那老头还活着不,“我有一些止血的药粉。”

闻笛诧异:“我去,哆啦A梦在世啊兄弟。”

郁归疑惑:“什么哆啦A梦?”

闻笛摇摇头,囫囵道:“没什么,我家乡的一种形容人东西多的说法罢了。”

“……”

可郁归明明记得,闻笛的家乡就是碎叶城主城。

虽然外面雪已经停了,但现在是晚上,还是等到白天赶路比较合适。闻笛抹好药之后就靠在山洞的一块岩石上睡着了,湿衣服都没脱。

裴之闻从闻笛的储物袋里搜刮出一些没用的东西,堆在地上,然后用所剩不多的灵力升了火。

火燃烧了那些不知名的东西,逐渐旺盛起来,裴之闻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一半在明亮处,一半隐匿于阴影。

郁归凑过来烤火,脱掉了身上的湿外袍,用树枝挑在一旁等烘干。

他的手臂和脖颈处有很多被细碎石头划破的伤口,渗出丝丝血迹,只是流出的血却不是鲜红色,而是……金色。

如同最昂贵的灵石一样的金色。

隔着火焰,裴之闻一时间有些发愣。

“怎么了?”

看对方一副傻傻的样子,郁归好笑问道。

裴之闻看着他白皙脖子上的伤口,理智让他不要说出奇奇怪怪的话,但本能还是让他开了口。

“你的血……是我眼睛的颜色。”

郁归缓慢的抬头看向裴之闻,一双墨瞳在火光中并没有被照亮太多。

“是吗?那还挺巧。”

郁归并不在意,想要将里衣也解开烤烤火,但解开衣领后却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他无奈一笑。

“再盯着看下去可不太好吧?”

裴之闻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不对劲,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向外走去,洞口背风,依然可以看见白雪皑皑,绵延不绝。

郁归解开衣服,身上的裂纹在他饮下裴之闻的血后就好了许多,这小子被这么多人抢是很有原因的啊。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将衣服完全脱下将水拧出来,然后再次穿了上去。

他不知道裴之闻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知道闻笛什么时候会醒。虽然他们应该不会在意,但郁归还是不太想让他们知道。

火很温暖,这种暖意让郁归昏昏欲睡,他抱着膝盖蜷缩起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事实证明,人在安逸的时候睡着容易做梦,而且大多不是什么好梦,醒来后总想给自己几巴掌,问自己这个觉难道就非睡不可吗?

梦里,他仿佛回到炼狱,长老们不由分说打断他的褪骨。

“洛不赦,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知不知道这次魔族入侵死了多少人?”

笑着喊他师兄的人成了地上无数枯骨中的一具,无人为他们捡尸,就这样被魔族战马的铁蹄踩碎,瞪大眼睛看着更多的同伴被杀死。

为他包扎过伤口的医修被一剑穿心,钉在城墙上,身体像是飘絮一样浮动,在烈日下暴晒,逐渐看不出原样。

“没有?长老们亲眼所见你居然还说没有!”

密密麻麻的,模糊的面孔,将洛不赦环绕在中央,他几乎无法呼吸。

“……师尊……我……“他向其中一位始终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的人伸出手,祈求得到拯救,就像溺水的人靠近最后有可能带他活下去的浮木。

但男人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救我?

他感受到那些恶心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撕扯着他的身体,那些手上的味道让他的胃痛苦的开始抽痛……

“郁归,醒醒。”

好想吐,好难受。

谁……谁在喊他?

他艰难的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身体湿透了,不知几分是没干的湖水,几分是冷汗。他大口呼吸着,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抬头看向喊他的人,眉眼清冷,正扯着他的肩膀摇晃,郁归的声音有些沙哑:

“裴……之闻?”

裴之闻刚刚看他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几乎是到了痛苦的地步,于是喊醒了他:“是我,你做噩梦了?”

汗水顺着苍白瘦削的下巴滴落,他犹豫的摇摇头:“没有……不是噩梦。”

“你这个样子,不是噩梦,难道是美梦?”

郁归哑然。

那自然也不可能是美梦,如果是,那这世界上大部分的梦就都可以被称为美梦。可梦境都是虚幻的,他看见的却只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说是回忆或许更准确。

“只是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罢了。”

郁归囫囵道,他不愿意提及太多,对方显然也不是应该和自己分担痛苦的对象。他最不希望卷入这些事的两个人就在面前,最能够帮自己的那个人却生死不知,他也不知道该去问谁。

他相信顾珩绝对不可能轻易死去,即使是面对那些难缠的长老。他可是杀手中的杀手,假以时日定然会成为这世间第一人。

“看来你过去的记忆很痛苦嘛。”闻笛忽然插嘴,拖着一条断腿往这边移,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

虽然疼,但嘴欠。

“你刚刚是不是喊了师尊?”

闻笛好奇的趴到他旁边,并不存在的狐狸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给人一种其实他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郁归的脸上露出一个恍惚的笑:“我……不记得了。”

“啊,那可真是可惜。”

郁归无法辨别这句话有几分真心,也不想过多的去纠结。

“我叫闻笛。”他忽然又开口,“你在水下面砍怪物那几刀很帅,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告诉他名字,是因为郁归刚刚在水下救了他,他接受了这个同伴,至于后一句……

郁归抬眸,安静的望向对方带着探究的目光,“随便乱砍的几刀罢了。”

闻笛挑眉:“哦~明白。”

裴之闻看了一眼郁归,面无表情的将闻笛晃悠着的头拨开。

“雪已经停了,我和他明天就可以离开罪城,你准备去哪儿?”

郁归想起那已经被风雪压塌了的黄牵引,一阵头疼,他答应了秦赎要帮他完成接下的杀手任务,可秦赎还活着吗?

万一已经死了,他就算杀了那人也没用。可不去杀的话,他已经接了秦赎给的路费,怎么算都不太好。

“我得先回黄泉引看看,那里有我的雇主。”郁归权衡利弊之后道,但他并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找到那个地方,毕竟他最开始是随便流浪过去的,根本没有记住方向。

闻笛诧异道:“黄泉引?老板是个老头的那家吗,我来的时候遇到了,他已经走了。”

郁归诧异:“哪儿?”

“和你旁边那小鬼一样,不言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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