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一脉的血算不上多好喝,但因为郁归没喝过其他人的血,所以没法做比较。
但好歹自己不饿了,最起码不会因为没饭吃死在这儿。这种死法太憋屈,他宁愿是从上面掉下来摔死的。
裴之闻靠在一旁,看他喝完之后,就到一旁打坐去了。他不太愿意和郁归交流,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刚见面就把自己脖子咬破的人。
郁归也没有纠结,只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刚刚那个从自己视角窜过去的玩意儿是什么,但他也没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老花眼的地步。
“你在这里这么久,有没有见过什么活物?”
裴之闻缓缓睁开眼:“你指哪一种?”
郁归匕首砍碎了一些藤蔓,“我刚刚看见有什么东西爬过去了。”
裴之闻皱了皱眉头,刚坐下没多久又再次站了起来,走过来,手按到郁归刚刚砍过的地方:“岩壁上?”
凸起的嶙峋石头和湿漉漉的苔藓遍布了整个岩壁,洞穴又是如此空旷,说一句话都要回响许久,找一个东西何其困难。他当时砸下来没把裴之闻砸死也算这家伙皮糙肉厚。
“嗯。”郁归看他一副严肃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
裴之闻深呼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来,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也没什么,只是我当初刚来的时候……杀死过一只很恶心的虫怪,那怪物死的时候……好像产了卵。”
郁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为什么你不把卵给一起劈了?”
裴之闻冷漠道:“那卵很小,虫怪死的时候炸的四面八方都是,我已经尽力了。”而且都一百多年了,谁知道这虫怪生命力这么顽强,过这么久还能诈尸。
郁归抿了抿嘴唇,绷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有……多恶心?”
“大概……”裴之闻努力措辞试图形象一点,“大概是蛊鬼蛛长到和五个你这么大,然后十来个眼睛从不同方向盯着你,嘴里往外喷粘稠的水。”
“……”郁归,“这么大?”
裴之闻点点头:“它可以控制自己身体的大小。”
郁归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有些反胃。
“你可以把这里烧了。”
“这里太潮湿,而且我不想变成第一条被烧死的龙。”
这与外隔绝的空间要是烧起来,谁都逃不掉,同归于尽什么的大可不必。
“我最近什么都没吃,要是吐了估计吐的都是你的血。”郁归事先声明道。
裴之闻并不在意的摇摇头:“我的血并不算什么珍稀东西。”
郁归:“哈,是吗?”
这话要是让当年那些跪在裴之闻面前求他恩赐一点血以求延年益寿的死人听见了,估计能从地里爬出来骂他有病。因为当初洛不赦不让他把自己当成帮助别人的物件,所以他从不将自己的血给他人。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所以并非洛不赦冷血,只是这先河确实开不得。但郁归不是洛不赦,他没有立场要求裴之闻这么做,所以也并没有与他争辩。
“你平常也这么好心,把血随便给别人吗?”
“不会。”
“嗯?”
“见过蛊鬼蛛的人不多,这种蜘蛛是碎叶城特有,五百年前最后一只就死了。”裴之闻双手抱臂,垂眸看着他道,“看来你也活得挺久。”
蛊鬼蛛之所以名字里有个蛊,就是因为极其适宜被炼制成丹药或者蛊虫,虽然长得很丑,但很有用。导致被大肆捕捉,再加上没人愿意培育,早就灭绝了。
郁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成,更没想到多年不见裴之闻长脑子了,难道这就是死的太早导致的信息差吗?
“所以这和你会不会把血给别人有什么关系?”郁归不动声色,“还是说你想岔开话题?”
裴之闻反问:“是或者不是,我说什么你就信吗?在建立足够的信任之前,任何回答都没有意义。”
对话没有意义,答案没有意义。
在不能确认是敌是友之前,你不能听他说什么,你要看他的眼睛。擅长说谎的人,他的眼睛比嘴巴诚实。
裴之闻看着郁归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一望无际的黑色,如浓稠的泼墨,即使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却看不见他眼里自己的倒影。
郁归却是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
他没有再继续刚刚那弥漫着硝烟的话题。郁归可以毫不留情的抹掉敌人的脖子,却无法看清裴之闻半真半假的话语。
就在这时候,旁边幽深的池中发出声响。
两人立刻回头,紧紧盯着水潭。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平静的水面先是冒出几个气泡,然后气泡越来越多,池水也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裴之闻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郁归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片刻,一个白色的玩意儿破水而出,扑棱着游到岸边,趴在池边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郁归手里的匕首已经甩出去一半,看清不是裴之闻说的恶心虫怪后他想停下也已经来不及了,还好手抖了一下方向偏了。
那把匕首直接钉在了那人的头前面。
“……”
“谁啊,有病啊!裴之闻我要杀了你!”
郁归听见那玩意儿骂骂咧咧起来,声音还有点耳熟,他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再看过去就见那玩意儿拖着湿漉漉的身体爬了出来。
骂人的是一个白发男人,像是水鬼一样阴暗爬行着起身,然后将头发撩了起来,随意拔了根草束了起来,半落不落的垂在肩头。
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每走一步地上都被拖出大片水渍。不知名的荧光植物贪婪地争先恐后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水,在这片地底,不会下雨,全靠抢夺。
“哟,居然是俩人。你们谁的匕首,差点把我脑袋削成两半?”
来人阴恻恻道,匕首被抛起来,在空中划过一圈,又重新落回他的手中。
郁归看着他的脸,愣了一下。
白发男子生得像极了一只狡黠的狐狸,唇红齿白,眼尾狭长,看人的时候总是无意识的带着几分戏谑。
“这位道友,这匕首你扔的?”闻笛笑得咬牙切齿。
裴之闻不常用匕首,而且如果是他,这家伙肯定立即承认,然后摆出一副“是,那又怎么样呢,杀了我吗”的欠抽模样。
郁归收敛了心神,将空了的鞘拿出来:“嗯……刚刚误以为是什么怪物要从里面的出来,情急之下没有注意。”
闻笛把匕首扔过来,被郁归单手接住。
“下次看清楚点,我长这么大不容易。”
白发狐狸有点后怕道,他的故友风流云散,差不多都死光了,就他一个独苗苗还在茁壮成长,他可珍惜这条命了。
郁归将匕首收回鞘中:“下次注意。”
闻笛得到回应后看向裴之闻:“啧,一百多年不见,忽然给我传讯,我还以为你是快死了找我收尸,没想到看上去还挺活蹦乱跳。”
裴之闻看上去并不是很想搭理他,敷衍道:“不出意外,等你老的牙齿掉光了,我也还活着。”
闻笛听了也不生气,他性格一向随意,从腰间掏出一小瓶丹药,将瓶塞打开,倒出三颗纯白无瑕的药丸,给郁归和裴之闻一人抛去了一颗。
“这是避水丸,含在嘴里,可以让你们在水里呼吸,过一会儿跟着我——这水潭下面通向外界,但是这水实在冷的厉害。”说着闻笛还揉了揉手臂,“让我先缓缓。”
郁归看着他。
闻笛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也看过来,然后轻佻的扬眉:“怎么了小美人,这么看着我作甚?”
郁归睫毛一颤,眨了眨眼:“还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萍水相逢,不必在意。”
闻笛拒绝了进一步交流的可能。
郁归勉强勾了一下唇,也没有强求。
裴之闻:“你来得很快。”
闻笛不屑地摊手:“你以为我是谁,这些年我的修为涨得超乎你的想象。”
一阵阴风吹过,闻笛浑身一个哆嗦,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挥手道:“算了算了,这衣服都湿了,再缓也缓不到哪儿去,我们还是走吧。”
郁归将丹药含在水中,感受到身后裴之闻的视线,回头:“怎么了?”
裴之闻心烦意乱地摇摇头:“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自从刚看见郁归开始就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别理他,他小时候受了刺激,现在脑子不太好。”
闻笛一边揶揄着,一边率先跳入了水中,潭面溅起大大的水花。
随后是裴之闻,最后是郁归。
在跳进来的瞬间,一股寒意便将郁归包裹,他慢慢向下沉去,跟着闻笛的身影,他那一缕白□□浮着很是显眼。
裴之闻的黑发也茂密的实在过分,四处飘散着,几乎要铺满他的视线。
郁归觉得到这儿为止都是很正常的——直到裴之闻的头发咬上了闻笛的脚。
郁归:“……”
原来不是裴之闻的头发,而是他们一直在找的虫怪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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