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绷着脸，扭头看了一眼地图，确实离这不远，来回用不了多久。

他微微叹了口气，手握紧方向盘，没立即答应。

盛槐序将手机收回去，闭紧嘴。

果不其然。

“好，麻烦你把导航播上吧，我送你过去。”

盛槐序微不可查挑了挑眉，麻利地将导航打开，“开始导航，预计三十分钟到达目的地……”

“谢谢，今天真的是麻烦你了。”他将手机举在方向盘右侧，轻声说。

窗外是仍然未停的雨，他扭头静静看着窗外，雨打在玻璃上快速划过，沙漠在急速后退，甚至都看不到雨落在沙上的样子。

盛槐序调整了坐姿，再次看过去，画面模糊印着一张脸，寸头，锋利的轮廓贴在玻璃上闪动，眼神有点冷，抿着唇。

他眨了眨眼，玻璃上的轮廓也跟着眨眼，盛槐序凑近了几分，画面也跟着清晰了起来，那纤长的睫毛也清晰了。

就在这时一个下坡，车子没收速，“蹭”，溜了下去，盛槐序没注意，整个身子向前撞，眼看着，头马上就要撞到车上。

盛槐序来不及做任何调整，闭起眼，身子冲出去，等待疼痛。

嗯？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来。

谷雨的手隔在中间，头撞上来时清晰撞击骨头的声音炸在盛槐序耳边。

手机掉到了脚底。

盛槐序没有想过，谷雨居然会把手垫在下面，在两人无亲无故的情况下。

他顺着姿势扭头看向驾驶座的谷雨，对方一只手稳稳操纵方向盘，仿佛伸过来护住头的手不是他的。

“谢谢。”

盛槐序扶着那只手坐直，顺势向下摸起手机放到两人中间的空里，由衷的感谢谷雨。

“给您添麻烦了，大可不必伸手过来的，是我自己重心不稳。”

盛槐序不知哪根筋抽了，一个劲感谢，您来您去的，手还压在谷雨那只伸过来的手上。

“不，是我没提前告诉您，对不起。”

谷雨在车稳步下坡之后转头，真情实意道歉。

他刚要抽回手，盛槐序激动地又按了回去，“不不不，是我玩手机太入迷了……”

“是我开车……”

盛槐序无语，喂，疼的是他的手不是自己的头，对方怎么不领情。

“额……不好意思……”

谷雨再度开口，盛槐序也准备再一次揽下责任。

“可以放开我的手吗？我开车……”

他的手正死死按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对方手只漏出一半，另一半藏在了袖子里，露出的手指微蜷，大拇指抠着食指侧面。

这个姿势像是警察反手戴手拷，在当下的环境里显得格外不正经。

盛槐序心下顿感尴尬，急忙收回手坐直身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怎么回事……他居然摸着对方的手说了这么久的话，该不会以为我是变态吧。

盛槐序紧盯着那只收回去的手，刚才真的以为拍的车，他拍的那样大力。

谷雨有点尴尬，对方不知有意无意，是报复没告诉他下坡害他出丑，又觉得自己垫手的行为太尴尬了吗。

自己也是，手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垫上去了且有明显的痛感，一瞬间，他想立刻收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奈何对方发现了他并制服了他且报复了他。他只能一边面无表情在脑子里懊恼一边感受痛感。

手收回时，他微不可查攥紧，有点麻麻的痛痛的，手背红了一块。

盛槐序看见了那抹红，在对方干燥的手背上，一片，那样的猛势加上自己头大，肯定疼。

刺眼的红在盛槐序心里膨胀，涨的他刺挠。

“手……没事吧。”

盛槐序讷讷开口，眼神乱飘。

车子又经过了一个小坡，车身晃了晃，连带着两人也在晃动，“没事，你的头没事吧。”

谷雨头扭向外边，看着侧边反光镜里的车轮。

“嗨，一点事没有，哪怕撞上了也就红一块疼一下的事，一点事没有。”

他开头，下一秒就看见谷雨坐直，身子朝方向盘趴了趴。

“那就好。”谷雨又靠回去，稳速开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导航终于播报临近目的地，盛槐序在心底松了口气，窗外的沙漠已经几乎快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矮不平的建筑，平房，高楼混搭。

谷雨听见导航开口道：“送你到附近吧，我就不过去了，家里人等我吃饭了。”

说话间，谷雨将车停到了目的地门口的路边。

盛槐序拿回手机，朝驾驶座点了点头，打开安全带，侧身靠近驾驶座。

突然过来的身体吓了谷雨一跳，对方毛茸茸的头发蹭到了他的胳膊上，谷雨抬眸，眼神中带着询问：嗯？有事。

迷茫的眼神让盛槐序哑口失笑，弯了弯眼睛，微微抬头，“谷师傅，加个联系方式呗。”

他晃了晃手机界面。

谷雨点点头，“130XXXXXXXX。”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谷雨摸了出来，界面显示“云南来电”。

他停了两秒，将手机递出去，手机还在震动，盛槐序接了过来看了一眼。

“√！”他做了一个对号的手势，挂断电话，将手机递了回去。

“麻烦您了谷师傅，这样吧，我再加个您VX吧，给您转钱。”

盛槐序下意识打开VX二维码，等待对方扫，一秒两秒，又火速将手机息屏。

谷雨接回手机的手一顿，扭头看他，对方坦荡地眼神，二维码都调好了。

他不动声色蹙眉，闷声拒绝道：“不用了，助人为乐不需要回报。”

盛槐序点点头，意识到谷雨可能不愿意加VX，也就没再强求，反正……

“嗯，那谷师傅，再见。谢谢您。”

盛槐序火速下车，轻轻合上车门绕到主驾驶窗户那敲了敲，谷雨将窗户降下。

“怎么了？”

谷雨还是那沉闷的样子，盛槐序捋了捋头发，将墨镜重新取下又卡上，“谷师傅，我忘记了车陷的位置了。”

谷雨听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怎么还没完，他要回家吃饭了，对方真是个麻烦鬼。

“嗯嗯嗯，我回去正好路过，到时候给你发个信息，你明天找个有经验的师傅直接过去拖好了。”

他说完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手机又在震动了。

盛槐序嘴张了几次，看对方冷漠的样子，又把话咽回去。

“好的，麻烦谷师傅了。”盛槐序不动声色后撤了几步。

谷雨叹了口气，扫了一眼盛槐序确定对方没有问题之后启动车子，几秒以后迅速起步，边走边将窗子升上去。

他那车子他是个麻烦事，找人也不太好找，谷雨思索着，一边将手机点上通话。

“抱歉圆圆，那位游客没法回家我送他回家了，就耽误了。”

声音温柔，缓缓入耳，整个车子都是他温柔的回音，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毫无气调。

他说这话时微微舔着唇，下齿咬起上唇。

“没事，我们等你啦~你别急。”

“嗯。我知道。”

——

“盛槐序！看什么呢。”

梁越礼从身后狠狠拍向盛槐序，没设防的盛槐序向前一个青蛙扑差点跪倒在地。

“我——去——你妈的梁越礼，要死啊你。”

盛槐序稳住身子推了回去，梁越礼也晃了晃。

“啧，看啥呢你，这么出神，刚才隔老远就看你愣着，路上除了车……”

“看车。”

梁越礼话音还未落盛槐序就接上了。

他自讨了个没趣儿，撇撇嘴，白眼翻天。

梁越礼和盛槐序从小传开裆裤长大的，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两人可谓是臭味相同，不同的是梁越礼看起来就花会玩，一头黄毛扎眼的耳钉，浑身的贵气穿搭，一整个暴发户扮相。

就梁越礼的话来说，盛槐序爱装，死装，天天整文艺青年扮相，一头半长发显得人不精神，和那些发疯艺术家有的一拼。

“哎，我挺好奇的，你车咋开沟里的，沙漠也没沟啊。”

梁越礼贱嗖嗖勾搭上盛槐序的肩膀，凑着耳朵问，眨眨眼睛，从头到尾扫视了盛槐序一遍。

“呵，今晚外卖点猪脑吧，突然想吃了。”

盛槐序用一根手指嫌弃地将梁越礼推开，突然扯起了外卖。

梁越礼拿起手机点进外卖页，举着问：“哪种？蒜香麻辣或者卤味。”

真诚的眼神，热切的询问，盛槐序无语，猪脑子就是猪脑子，都这么内涵了，梁越礼这个傻缺愣是点开外卖页界面。

“嗯嗯嗯，随你。”反正需要补的是你不是我。

梁越礼一头雾水，他真不懂了，少爷真难伺候，好端端的吃什么猪脑子，猪脑子……

等等，我靠，他骂我？

“你骂我是猪？”

梁越礼跳了起来，气急败坏指向盛槐序，眼睛瞪大。

盛槐序笑了一下：“骂你是猪脑子，不是猪。搞清楚，小梁啊，学问深着呢。”

说完得意转身越过马路，特意在路对面朝梁越礼挑眉，歪头，用手指了指脑子。

“切，谁是还不一定呢，地理白痴。”

梁越礼双臂抱胸，慢慢走过路，路过盛槐序。

“傻等什么，等我吗？”

梁越礼抬头用鼻孔对着盛槐序。

“带路，我不知道路。”语气高傲的以为是什么机密人物来访，理直气壮地没边了。

“少爷，我给你发过地址了。”梁越礼咬牙，表情无语到哭，大少爷人还没到就发信息让他到楼下接驾，自己人屁颠屁颠过来了被骂猪，没天理。

“麻烦。”盛槐序吐出两个字，潇洒离去。

走什么走，你又不认路……梁越礼小发雷霆，对着盛槐序离去的背影踹了两脚，随后整理好衣服跟了上去。

“对了，你的车子怎么办，倒不是说非要不可，那是租的总归有些麻烦，要不直接给租车老板打钱算了，车也不要了，也就几十万的事。”

饭后梁越礼问盛槐序如何处理车，盛槐序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嗯……要不就按——”你说的来。

盛槐序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一下，是条短信，发件人是一串号码，内容是一串坐标位置。

【地址兰州市XXX东经XXX°XX′北纬XX°XX′】简单明了，输入到手机一查就完事儿的那种。

“嘶——梁，你过来看这一串数，这是我车的位置。”

梁越礼躺在沙发里刷视频嘎嘎乐，听到这话，噘着嘴挪过来。

两人的头凑到桌子上看那一行信息。

“嗨，不就经纬度吗，手机输入搜呗，多大事，这就你车的位子？”

梁越礼见多识广，瞟了一眼自信开麦，手还不忘滑下一个视频。

“嗯。”

盛槐序还在看那行数字，怎么经纬度还有零有整的，又北又南的。

手机对着地图翻转了半天，最后指向一个方向问梁越礼，“这是北是吧？”

梁越礼从视频里抬起头，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把他乐开花。

“哥，这是西。”

“嗯？不对啊，车在北边啊。”

“不不不，按理说车在我们的东边。”

在盛槐序怀疑的表情里，梁越礼自信点头，又埋进视频里。

自诩这么多年学霸，盛槐序从没在今天这样失望过，自己居然是个路痴。

他晃了晃指南针，在原地360°旋转，每次测出来的位置都和他认为的分毫不相干。

他闭眼，摔手机。

不知道有没有宝宝在看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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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