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若是照过孽镜台,判官肯定能发现你与伯裘公子的联系。"萱春正在啃指甲。

“那又如何?”

“会在你身上留下印记,派重兵追捕!”

詹小哥也有些着急:“你不是说狐狸精没了内丹,功力只剩三成?若是他被吃了......”他打开门,“咱们快去帮忙吧!”

萱春:“他若是被吃,你还不够小狗塞牙缝的,放心好了!只要不是阴曹司的牛鼻子亲自来......”

二人坐等好消息,不知待了多久。

萱春:“你听!”

詹小哥竖起耳朵。

先前如沸的狗吠声变小了,二人侧耳倾听好半晌,又纷纷向窗外探出脑袋,西边的乌云正在消退,远处的浪翻滚得不正常。

“你们罗刹海市的风可真大。”

“真是个傻瓜!那是伯裘用刀劈开的浪!”

“你才傻!没听见风声吗?东风!呼呼的。”

“我们这儿四季无风无雨无日月......”

话音未落,他们对视一眼,往风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东边的沙洲之上,一面丈余高的黑幡裹挟着雾气上下翻卷,四个青面獠牙的小鬼扛着幡杆踏空而来。

萱春的牙齿咯咯作响:“牛鼻子的万魂幡!”

詹小哥先前觉得她是个厉害人物,没想到见了几个举旗的鬼差就吓成这样:“那种小鬼,我一个打七个。”

萱春缩回脑袋:“真是无知者无畏呀!黑幡招展克万魂,伯裘公子也奈何不了!”

詹小哥捏紧剪刀:“那你借几个宝贝我使使,以后还你。”他身上还欠着条妖精命,现在是债多了不愁。

合上的窗户忽地爆裂,木板落了一地,窗纸碎屑纷飞,詹小哥只觉外头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要将自己从地面拔走。

“快!”萱春开了门,拾阶往楼上跑。

詹小哥算是知道了厉害,艰难地跟了上去:“下楼去找狐狸不好吗?到了楼顶一样被抓!”

“这阁子没有屋顶。”

木质阁楼被踩得嘎嘎响,他们跑了许久,路过大大小小的房门,头顶的阶梯果然像是没有尽头。

詹小哥气喘吁吁的:“这什么馊主意!等狐狸赶来我们都累死啦!”

萱春歪倒在地:“转、转的我头晕......呕~”

从转角台往下望,黑雾绕着楼道徐徐往上,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绝望。

萱春仿佛下定了决心:“一会儿你进到我眼珠里”说着,她整个身体突然像瓷器般碎裂开来。

无数蠕动的肉块溅落在地,却诡异地朝着她那只瞪大的右眼涌去,那里像是个无形的漩涡,跳进去便消失不见。

詹小哥早就有所猜测,此时看到这种情景也不害怕,他后背贴着墙,抵抗着脚下越来越近的的吸力。

地上的肉块迅速减少,脚下却突然一个落空。

詹小哥险些摔下去,情急之下抱住一根斜梁,一脚还踩住几块下滑的血肉。

阁楼确实在一层层坍塌,他们往上爬了那么久,整个楼宇也才三层,掉到楼底估计摔不死,可怕的是黑雾张开的巨口。

詹小哥的衣衫被阴冷的雾气撕扯得猎猎作响,魂魄都快僵硬了,见最后一片殷红的嘴唇落入眼帘,也跟着跃向那波秋水,一松开梁柱,身体却断线风筝似的往黑幡飘去。

地上的眼睛眨了眨,"啵"的一声消失不见,黑雾退潮,残破的阁楼内只余一袭鹅黄衫子,软塌塌地在飘荡。

罗刹海市不过巴掌大的沙洲,西边的沙滩上,几只恶犬早已冻成了冰坨,被阴风一催,又裂成碎片。

伯裘左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上凝着霜。长剑短了一截,几簇炽白的狐火闪了闪,变得幽蓝,继而化作赤红。

剑尖之下是牛头鬼的大眼:“敢在我地府横行,果然有点道行......只是,你纵使抓了我,也逃不出阴曹地府。”

伯裘见他神情泰然,隐约觉得不妙。

之前他一招分海淹没了地狱犬,半路又杀出个牛头鬼,这牛头广袖里的阴风固然棘手,但与传闻还是相去甚远。

听说阴曹司有把巨镰,令众鬼闻风丧胆,牛头赤手空拳来拦他,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把住牛角,往东边疾行而去。

行到中途,巨大的黑幡从楼阁后头露出一角,幡上有张鬼脸在动。

牛头鬼的大袖破布似的挂在身侧,此时他哈哈一笑:“事成!”

伯裘咬牙:果然是调虎离山!

扛幡的小鬼见自家老大被人拿住,都停了脚步,个个戒备。

一个胆大的叫嚣:“哪来的野鬼!快放了我家牛大人!”

牛头鬼呵呵一笑:“魂魄入幡,不消三刻便炼化了,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将他摘下来。”

伯裘持剑的手一僵。

招魂幡上的鬼脸隐隐绰绰,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在伯裘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寞地垂了下来。

“按阴律,逃狱罪加一等。”牛头鬼朝一众鬼差下令:“尔等自带魂魄去地狱,不必管我。”

黑幡上的鬼脸紧张起来:“你...你快走吧!留得青山在......”

这话是对伯裘说的,几个鬼差犹犹豫豫的,又不敢抵抗,磨磨蹭蹭地就要离去。

伯裘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剑束手就擒。

黑幡上的鬼脸变成两个。

牛头鬼执幡挥舞,方寸之地起了浓雾,鬼差被包裹了起来,须臾间,雾气散了,众鬼已经身处荒野之上。

小鬼们得意洋洋地在前开道,詹小哥斜眼看向隔壁:“我看你身上有伤,是被狗咬了?”

狐狸闭眼阖目一声不响。

“要是得了疯狗病,恐怕要没救了,要不问问他们有没有神药?人家是养狗的,兴许备着点儿......”

“可别小瞧了这病,初时伤口麻痒,到了明天就开始怕水怕风,口吐白沫......”

他喋喋不休半天,伯裘终于回话了:“你再啰嗦,我现在就要口吐白沫了。”

詹小哥被他一噎,心想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再不理他了。

视线落到牛头鬼的发旋上,若是再入地狱,那可真的没救了......他脑子急转,试试探探道:“下头那个牛鼻子!王六......王大夫是你什么人?”

有小鬼莫名其妙往幡上望。

“你看,王老爹跟我交好,你又跟他相识,咱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怨,何必跟我一个生魂过不去呢?”

牛头鬼充耳不闻。

又劝了半天,一无所获,詹小哥将这一路的前因后果翻翻捡捡,准备赌上一把。

“王六去投胎了,吴县就没有更好的郎中了......”

他压低了声音:“郑骁的病,我或许能治。”

牛头鬼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鬼脸:“你胡说些什么?”

“你托梦给王老爹,不就是要他去治郑骁么?”

王大夫梦见的斗大脑袋,其实是牛头,那车马铃便是招魂铃,詹小哥此刻挂在幡上,耳边叮叮当当吵个不停,像要把魂魄都震碎了。

他优点不多,就是胆子大,敢想。

“我自幼被称神童,曾是吴县出了名的小儿医,专治疑难杂症。”

除了敢想,还敢吹。

牛头鬼没说话,却将小鬼都支开了。

詹小哥一看有戏,还要搜肠刮肚地说服,从他有限的人生和极其有限的从医经历中,却真的找不出什么“神医”案例。

于是换了个说法:“郑骁是我同乡......那个,同窗密友,我又是县里的地头蛇......”

牛头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却听见伯裘开了口:“我也有桩交易,不过不是与你,我要跟判官谈。”

詹小哥从黑幡上被摘了下来,龇牙咧嘴的鬼脸一落地,吹气似的膨胀成了人形,他上下摸了摸,还好,全须全尾的——接着就被投入之前的牢房。

牢门上的狗头这回很是不善,还没揪到耳朵它就“嗷呜”吼叫。

也不知道之前那番说辞,牛鼻子听进去几分,他眯眼打盹儿,脑子里尽是胡思乱想:阴间的小鬼睡着了也会做梦么?

那狐狸把我救了出去,转眼我又回来了,还把他也送了进来,他肯定更恨我了吧?

借来的春宫册子还没看呢,若是让老爹从床底下翻出来,我真的没脸活着回去了......

迷迷糊糊听见开锁声,进来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青面鬼,他客气地说了句什么,詹小哥没听清,只盯着栏杆外。

伯裘站在那里,仍是冷淡的神色,自从他被牛头鬼单独带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詹小哥从他面上瞧不出端倪,但眼下人家好好的站在那里,没准所谓的交易有了眉目。

一旁的牛鼻子手持黑幡,五指一抓,幡上一撮黑雾在他掌心凝成一点,詹小哥见那黑点冲自己而来,慌忙避让。

然而没用,一丝阴寒之气没入他的眉心。

黑幡在牛头鬼手里一顿,变回了巨镰。那巨镰的刀背上结着一串铃铛,最上缺了一颗。

“契约既定,你们二人若是能救活了郑骁,我自然送你们还阳,若是不成,魂魄将自动堕入地府。”

牛头鬼说完,朝青面鬼努了努嘴:“需要阴曹司协助的,找青龙即可。”

他们从地府出来,沿着酆都的长街,一路走回了来路。茫茫荒野寂静无声,青面鬼上前几步,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在詹小哥手里:“这是小哥你的宝贝,我一直好生保管着,现在物归原主。”

詹小哥收起玉佩,很看不上着这猥琐鬼:凭你这两面三刀的家伙,也配叫青龙?!

说什么协助,分明是来监视他们的。他搭着青面鬼的膀子:“老实交代,郑骁那厮跟牛鼻子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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