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楼自被封楼后便再没了下文,有人说看见封楼那天,不少官差从后院抬着箱子出门,不知去往哪里。
尸首异处,送回故乡也不见得能找到归所,只能给这些白白丧命的姑娘找个好地方安置。
“师君,师尊说到了皇城切不可肆意妄为,不可擅用灵力,不可干预皇室因果。”舒冉苦口婆心地规劝。
“本座知晓。”
不然她怎么特意备了辆马车,白白多花时间从城门进入呢?
——是还不够融入人间生活吗?
“那……”舒冉抬头看看面前这着实醒目的燕王府,犹豫片刻后还是闭上了嘴。
——大晚上到皇子府,怎么看都不像寻常百姓该干的事吧……
如今太子乃是当朝五皇子,按着立嫡立贤立长的礼法宗规,朝中一些古板的臣子对这位贵妃所出的太子颇有微词。
六皇子是皇后嫡出,但其母氏一族颇受皇帝打压,自皇后薨毙,这位殿下可谓是处境艰难。
“父亲看好六皇子殿下,但陛下向来对太子恩宠,将我指婚给太子,更是为了敲打楚家。”楚清语速轻缓,“可太子如今野心渐露,他不得不防。”
也正因如此,她在皇城的那些流言蜚语并未牵扯到丞相府,皇帝此时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景舒禾思绪流转,眼神忽地移向旁边。
远处粉雕玉砌的小人正解着九连环,对两人的谈话一概不知。
檀无央借着余光察觉到视线,撇撇嘴转身。
——这两人总是会背着她偷偷讲话。
被迫隔绝的小少主已经养成不偷听的好习惯了。
很快,门被人从内打开,仆从装扮的老管家恭敬倾身,“二位请。”
夜日,府院中曲桥之下,锦鲤轻摆鱼尾,睡莲合拢花瓣漂在水面,回廊转角燃着微微晃动的灯笼。
正殿,一袭玄色织金蟒袍的年轻皇子竟是站在门口迎接。
“那日在宫中见过仙师,碍于场合并未有所招待,还望仙师见谅。”
今朝六皇子眉目温润如春日梨水,身形清瘦,眼尾上挑,目光不如利剑般凌厉,反而格外亲和,竟有几分女儿家的潋滟。
“殿下不必多礼,深夜叨扰,殿下愿意相见,已是我等的荣幸。”
“仙师请——”
“萧锦珩!”一声颇有气势的叫喊猛然响起。
拆了九连环的檀无央还在好奇观望着这位皇子,顿觉身后一阵气势汹汹。
“裴小姐,殿下正在接待贵客,不可——”管家跟在女子身后,并未敢将人拦下,此时两人一路追到了正殿,欲哭无泪的管家只好悻悻而立。
被唤了大名的人也不气恼,冲景舒禾等人歉意一笑,“请几位仙师稍等。”
“昭昭,你若再这般深夜来访,明日说不定满城都要传我与裴家的大小姐暗生私情,你准备好要做皇子妃了?”
裴昭方才还满是气恼的脸顿时一红,反应过来后更是羞愤,“你又给我转移话题,若不是白天根本见不到你人,我干嘛这个时候过来,楚伯父最近整个人都苍老许多,你答应我的事呢?”
萧锦珩握住裴昭的手暖了一会儿,这才正色道,“父皇如今年迈,五皇兄野心勃勃,楚清姐此时决不能回到皇城,我已让人往南方那些城州去找,但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这位皇子殿下倒是不避人,大大方方说出这种话,摆明了更是想说给身后几个听。
景舒禾往左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道,“瞧出什么了?”
她的身边,聪明伶俐的掌门弟子说道,“看样子六皇子已然得到裴楚两家的支持,且此人性情正直,头脑机敏,有情有义,心系天下苍生,这便是小姐看好六皇子殿下的原因?”
舒冉理智分析一番,偏头,她的师君正用一种复杂而微妙的神色看着她。
站在两人中间的檀无央左看看右看看,再往前看看。
——她也看不出什么。
——但她能看出,舒冉姐姐一定是哪儿都没说对。
裴昭的一腔劲头顿时泄了气。
不说楚清一连许多日没有消息,如今萧锦珩因着楚裴两家根基已稳,那太子更是想拿这件事当把柄扳倒楚家,派了不少暗卫去各地找人,皇帝虽然心生悔意,可金口玉言早已赐婚下去,自然不能反悔。
她也知道今晚来根本不可能得到什么结果,但越是这样越是不安。
再看看面前近日忙于奔波的人眼底俱是疲惫,她不禁感到愧疚又心疼,“你最近辛苦了。”
听见这话,萧锦珩轻笑道,“昭昭,你相信我吗?”
“……”
“咳。”
眼看那两人马上就要粘在一起,低头帮小孩子挡眼的景舒禾轻轻出声,终于在事情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时表明了存在感。
——现在这人间的民风似是越发开放了?
莫名又被挡了视线的檀无央望着面前的手心,满是疑惑。
“仙师见谅,这位是吏部尚书之女裴昭,与我一同长大,也是我未来的夫人。”
裴昭明显没想到会如此直接,脸红慌乱中向景舒禾等人行了一礼。
景舒禾挑眉,不曾想到这位六皇子如此坦率直接。
“殿下对我们的到来似乎并不吃惊。”
“父皇近日沉迷丹药,与太乙国师同进同出,对皇城凶尸一案反而并不上心,我便想……这件事大抵同父皇有关吧。”萧锦珩表情有些苍然麻木,被坐在她身边的裴昭捏了捏手指。
“母后早逝,父皇膝下八位皇子,我与他谈不上亲近或疏远,但那位子谁都可以坐得,唯有五皇兄不可。”
景舒禾淡然回应道,“仙界不得干预皇室因果,殿下要争那位子,我也只能说一句祝殿下得偿所愿。”
“正因如此,我才会将这些事告知仙师,”方才温和含笑的人此时面露峻色,“这是本王选定的路,本王自有打算,父皇年纪大了,也糊涂了,醉春楼一事我也已有听说。”
皇祖父在位时,改换祖制,女子皆可入学为官,行商坐贾,皆该有女子身影。
但垢病难除,积弊已深,推行本就艰难。
她的父皇却将女子性命视为儿戏。
而她的五皇兄之所以得皇帝宠爱,自然是因为这位太子殿下身上有他父亲的影子。
这天下,是该换一换了。
“殿下可知那太乙国师?”
萧锦珩摸着下巴思考,“他似乎整日待在宫里,父皇对此人很是看重,平日里旁人是见不到的,只在每旬初日会外出一趟。”
明日便是下旬初。
景舒禾说了句多谢,带着身后两个的小家伙准备告辞,临走时,趁四下无人轻声开口。
“楚清此时十分安全,无性命之忧,二位大可放心。”
回去的马车上,檀无央凑到景舒禾身边,小声道,“江离姐姐,这位六殿下是个女子。”
景舒禾勾唇一笑,瞧着这激动得快爬到自己身上的小人儿,“你如何确定的?”
“她身上有跟你很像的香气,还有她今夜虽然着直领,但我还是看到了,她喉部平滑,皮肤细白,不像男子。”
檀无央两只大眼睛过分闪亮,继续说道,“她们是一对呢!”
景舒禾也凑过去,学着她的语气,“是呢,只有你舒冉姐姐是个不开窍的。”
处在议论中心的舒冉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两个靠在一起的脑袋。
“令仪最近教你的可都学会了?”
檀无央眨眨眼,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出很短的距离,“我学会了一点点。”
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有什么力气,舒冉不敢多训,只让她强健体魄。
如果回锦州后,她可以多一些练习时间。
檀小少主心情很好,已经开始自顾自安排回家后的训练计划。
*
皇宫之内,朱墙金瓦,殿宇如云。
大殿之上,蟠龙柱缠着金鳞,今日早朝群臣皆到,着官服,正衣帽,严阵以待。
仙界来人,自是不敢怠慢。
龙椅上一片玄色衣袍压着金龙纹样,金玉革带,身份极贵。
但他已是白发苍苍,身形臃肿,侧手撑着脑袋,眼皮耸拉,鼻息粗重,一副老态。
殿中迎面走来一仙子,素白的衣袂如凝固的月华,裙摆拂过玉阶,漾起极轻的涟漪。
朝臣纷纷向来人拱手作礼,只那皇座上的人还半闭着眼,并不在意。
“陛下,皇城凶尸一案已经查明。”
“哦?仙师辛劳,可是捉到凶手了?”
景舒禾抬眸,与那高台之上的人平视,唇角一勾,“自然。”
“仙师大义!敢问那贼子现在何处?此子活该碎尸万段!”说话的是个武将,愤慨不已。
“本座听闻这人间有个规矩,似乎是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话音刚落,群臣静音低首。
——若是皇室中人,仙师自然可以管教,他们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仙师这是何意?”太子萧锦彻站在前首,最先发声。
“本座此去,除却皇城,江陵、锦州、中州等地,皆有相同死法,那江陵的醉春楼还藏了个剥人面皮的花妖,”景舒禾的目光在那高位上的几人面上一一扫过,“真是让本座眼界大开。”
此话一出,朝堂哗然。
“这难道不是众仙门的失职?让妖孽在人间流窜,仙师这是要算到我萧氏一族头上?”
萧锦彻语气不善,倒是让对面的萧锦珩禁不住侧目,再看一眼皇帝的面色,心里有了大概。
景舒禾也不看他,淡声回应,“太子殿下年纪轻,耳朵倒是不大好,它若是流窜也就罢了。”
群臣窃窃私语起来,立于百官之首的几位高官都是人精,一下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方才那仙师说的可是藏,谁不知道陛下最近痴迷炼丹,妄求长生。
“你——”
皇帝打断了萧锦彻的发作,沉声道,“仙师的意思是此事乃我皇室中人所为,可有证据?”
那过分出尘的女人唇角向上牵起,“听闻太乙国师道法甚妙,本座也想见识一番。”
“不知陛下可否将人请过来?”
本该安静肃穆的朝堂瞬间热闹得如同早市。
皇帝沉默,刚要抬手,蓦地身体一紧,轰然倒地。
“陛下!”
“父皇!”
群臣顿慌,太子最先冲到那皇座上扶起皇帝,着实父子深情。
萧锦珩回头,闭了闭眼,面色沉静,“传太医!”
被唤来的太医手忙脚乱,中途摔了一跤,手抖着探上鼻息,尔后转身,头深深磕在地面。
“陛、陛下……薨了!”
霎时,群臣跪拜,鬼哭狼嚎,一片哀声。
景舒禾依旧站在中央,沉默欣赏这出闹剧。
——这道明还真是心思深沉。
她抬眸,看向那个最前面、悲恸至极的人。
——这位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皇帝薨逝,举国发丧。
然而嗣皇帝要优先于孝子,国不可一日无君。
先帝灵柩置于灵堂,两股势力更是明暗交接,互不相让。
萧锦彻虽有太子之名,但并无传位诏书,先皇帝后来频频显露废太子之意。
萧锦珩乃先皇后嫡出,贤德兼备,按宗族礼法,立嫡立贤立长,但此时她名不正言不顺,硬来便是谋逆。
除此以外,另有一法制,储君继位,须得万民信守,集万朵月季花瓣。
好在民心如今还站在那位六皇子一边。
因此若要争,唯有让对方死。
深夜,萧锦珩一身丧服刚从宫中归来,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人。
“阿珩……”裴昭红了眼睛,“父亲说,太子已在筹谋兵权,谋反之心昭然若示。”
萧锦珩握紧裴昭的手,碰碰她的眼尾,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昭昭,你该开心才是,这恰恰说明我们快要看到太阳了。”
她定会让那人死在前头的。
这些波诡云谲与景舒禾无关,她先是在客栈看了看因为累所以睡得很香的小家伙。
尔后坐下思索一番,向清澜传信。
之后她被请到了东宫。
太子斟茶,亲手端过来,“听闻仙师先前去了六皇弟府上,昨日在朝堂上冲撞了仙师,还望仙师莫要怪罪。”
景舒禾接过,轻笑出声,“太子殿下有话请直说,本座的徒儿年纪还小,离了我她怕是睡不好。”
睡得很好的檀无央在床上翻了翻。
萧锦彻摆出谦恭虚己的态度,“仙师此番前来是为了那太乙国师吧?”
“我对父皇的做法也并不赞同,奈何他老人家脾气日渐古怪,我也不好相劝,”萧锦彻打量着对面女人的神色,继续说道,“国师每旬初都会离开宫内,仙师大概已经知道了,但仙师可知那人是去了何处?”
景舒禾放下茶杯,抬眸看他。
萧锦彻展颜一笑,似是有了底,轻轻开口道。
“燕王府。”
*
大丧期间,皇位虚空,太子暂理国事。
自先皇逝去,各地凶尸案一并抬至水面,引满朝愤慨,举国惊异。
因而这第一件事便是要处理这些大案。
太子萧锦彻站在群臣之首,面色冷肃。
“太乙国师何在?”
侧脸一道戒疤的和尚身着赤金袈裟,眼窝深陷,眼神平静无波,被御前侍卫押到了朝堂之上。
“将你的所作所为一并交代清楚,不可有所隐瞒。”
道明匍匐在地,缓缓开口,“是,陛下年老,意求长生,这世上虽无长生不老,但贫僧每日为陛下炼制调养生息之物,也算有所成效,可六皇子以性命相逼,要贫僧在药物中下毒,贫僧不敢不从。”
这话一出,朝臣开始窃窃私语。
“六皇子?是六皇子杀了陛下?”
“怎会如此?那醉春楼一事也是六殿下所为?”
“……”
萧锦珩立在一旁,面色不清,安静听着群臣讨论。
萧锦彻眼底闪过狠意,慢悠悠开口,“国师可要三思,污蔑皇子可是重罪。”
楚相微微抬头,看向那仙界而来的女子。
景舒禾只是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贫僧不敢有所隐瞒,所言句句属实。”
萧锦彻转头,看向那边一言不发的萧锦珩,“皇弟,你有何要说的?”
萧锦珩面露淡笑,“皇兄圣明,不过在此之前,不如先来问问这位太乙国师,自锦州一路来到皇城,所求为何?”
话音刚落,她面向群臣,继续说道,“罢了,还是由本王来替你说吧。”
“父皇欲求长生,太乙国师便与父皇达成交易,借父皇之手暗中谋害女子性命,取其头骨。”
“你欺骗父皇精血可使人长生,再借那醉春楼花妖之手,明面上取精血,背地里运头骨,暗中在父皇每日所服的丹药中下毒,在事情败露之际,令父皇身死。”
“敢问国师,所求为何?”
群臣似乎被这一番话给震住了,皆安静不语,等待那位国师发言。
国师并未发言,倒是萧锦彻先开口了,“哦?皇弟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萧锦珩神色淡淡,“自然还要多仰仗皇兄,与国师一早达成同盟,不仅谋害父皇,还要这国师与臣弟交好,每旬初到臣弟府上为臣弟下毒,实在是煞费苦心。”
一群人中精英此时个个面色茫然。
景舒禾在此时终于展示了一点属于仙界之人的信服力。
“说来说去,二位殿下可都有证据?”
“仙师圣明,我府上医者有位来自无忧谷的前辈,是那位前辈指出,这妖僧给我所用的毒物与父皇所服之毒相同。”
“此毒物中有一味药草,生长于北疆之地,外朝使臣来朝时才会进贡,只有父皇、后宫嫔妃与皇兄才有分量,极其珍贵,但若与此毒物中其他原料相合,便是剧毒。”
“敢问皇兄,这算不算证据?”
无忧谷,隐世门派,谷中弟子皆以行医济世为准则,以医入道。
萧锦彻面色惊变,燕王府哪有什么来自无忧谷的大能,是这妖僧背叛了他。
“太子殿下,敢问六皇子所言是否属实?”朝堂之下已经有人站出来。
“杀父弑弟,何以配得储君!”更有言官脸色铁青,愤慨激昂。
“请太子殿下给臣等一个说法!”
“够了,都给本宫闭嘴!”
言罢,殿外径直冲来身着盔甲的将士,齐齐拔剑将众人围在中心。
萧锦彻神情疯狂,一字一句道,“本宫乃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你们一个个倒是爬到本宫头上来了。”
被剑身抵住的群臣突然哑火。
“谁有不从,格杀勿论。”
气氛严肃之际,一道舒缓的女声响起。
“本座对这夺位之争倒是无甚兴趣,倒是想问问国师,用人头骨,所求为何?”
那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道明似乎被人忽略,此时才终于微微动了动身子。
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有了些许表情,竟是放肆大笑起来。
“仙师高明,贫僧所求,自是那镇世之宝,噬血红莲。”
朝臣听闻均面色茫然。
只是瞧见那位于中央的女子面色竟有微微惊动。
“你从何得知此物?”
“家中有本家史,记载了三千年前的神魔之战,虽已残缺不全,什么都看不到了,但却写明了噬血红莲这一天地至宝。”道明起身,手中一串迦南木念珠,尾坠的骷髅乃是婴孩头骨所制。
“可惜啊,贫僧次次失败,并未炼得这天地至宝。”
“不过也无妨。”
他扯断念珠,百颗颅骨萦绕周身,抬手间已是怨气冲天,周围人俱是惊惧逃窜。
可那女人的神色却略显复杂。
——盛怒、冷漠还有……可笑?
磅礴的灵力似从天而降,银色琴身溢着流光。
它的主人冥神端坐,将法琴横置膝头,长指抚在琴面,青丝扬动。
弦动。
道明惊滞,捂住耳朵只觉头痛欲裂,他猛然挥手,颅骨化作黑雷,发出刺耳惊悚的嘶叫,径直朝面前之人冲去。
景舒禾五指扫动七弦。
迸发的音波凝作实体,如冰泉滴落,将那些颅骨缠紧,不得再动一分。
道明暗叫不好,凝起全身怨气,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腐朽,只为让那些落在地上的颅骨挣脱。
女人不动如山,十指在琴弦上游走。
在殿外老远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曲子从未听过,大抵是来自仙界。
最后一音,那仙人抬眸,似在轻叹,怜惜,近乎神明。
“破。”
刚刚要挣脱的颅骨再度齐齐止住,撕裂,破碎,发出凄厉而尖锐的哀叫,最后无影无踪。
已然不似人形的道明猛然跌坐在地,嘶哑的声音喃喃自语,“怎么会……”
景舒禾一步步朝他走来,长剑轻鸣,抵入心脏。
“果真愚蠢,噬血红莲乃天生邪物,至邪之物,生长于天地之间,你以为乃是你一介凡人可炼制而成?”
“你为了一己私欲,害无数可怜人家的孩子丧命。”
“此番去往幽冥,好好尝尝炼狱之苦吧。”
*
永昌元年,六皇子萧锦珩继位,大赦天下,推行改革祖制,女子可入仕、念学、和离,倡导男女同等,举国同庆。
萧锦珩牵着裴昭的手,在宫门送别来自仙界的几位,向景舒禾询问是否可以借一步说话。
等离远了些,景舒禾轻笑,“陛下早就知道那道明野心不小。”
借她之手除掉道明,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扳倒萧锦彻。
萧锦珩拱手,“仙师见谅,生于皇室,用刀之时,我不介意那刀的好坏。”
道明只为有人继位后给他继续炼骨的机会,太子心思狠辣,只为利用他除去先皇,再立个除妖僧护国运的好印象,道明一早便反水了。
当然,她留有后手,若是景舒禾不曾出现,她会动用禁军。
只是死伤多一些。
“自然。”若萧锦珩是个没脑子的,她不会一开始就选择燕王府。
待两人过来,裴昭面色犹豫,小声问道,“仙师,楚清姐她……”
“她现下已知晓皇城发生的一切,若是她想回家,随时可以。”
裴昭激动不已,急忙称谢。
檀无央在旁边等了又等,待众人都说完,才递出一片月季花瓣。
“萧姐姐,你定会是一位出色的皇帝,祝你和裴昭姐姐幸福。”
萧锦珩愣了一下,继而轻笑着接过那片花瓣,“借小仙师吉言。”
回程的马车上,景舒禾打开萧锦珩送的东西。
萧锦珩派人在后宫暗室找到了那本家史,送到景舒禾手中。
只剩了一页。
【……女子……头骨为引,红莲现世。】
景舒禾看了一眼便随手烧了,不知该做何反应。
“不过一三千年前的凡人胡诌撰写,如此残缺,他竟也敢……”
世人多荒唐。
罢了,终归也算幸事。
一连许多日,她们并未御剑而归,反而更像是游山玩水,待到看见锦州城的城门,檀无央激动万分。
在檀江夫妇的盛情款待下,他们坐在一起用过晚食,听着这一路的经过。
正当檀无央想问问景舒禾今晚可不可以在她房中睡下,月下如神明的女人冲她笑笑,如家常便饭般说了一句,她们该离开了。
小孩子的目光几近惊慌,这时才后知后觉,这人自然是不可能留下的,她乖巧地不去多问。
“那我去何处寻你?”
“若是有缘,自会相见的。”
檀无央低落至极,显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
景舒禾弯腰,碰碰她腰间的宫铃。
“此物有安心凝神之效,檀儿日日佩带可好?”
苍云之上,两道身影御剑而行。
“师君,您真的不将小无央一并带走?”舒冉还是震撼。
她都瞧见了那孩子腰间的银铃。
此等信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送出去的。
她一直以为是开玩笑的。
“本座的徒儿,须得心性坚韧,吃苦耐劳,聪慧机敏,胆识过人……她阿爹阿娘不是教的很好么?”
舒冉在心底暗暗吐槽。
——就是懒得管教,所以丢给城主夫妇二人罢了,说得多高深似的。
前方,景舒禾心情不错地勾唇,“我很期待,她会长成什么模样。”
行商:指流动经营的商人
坐贾:指有固定经营场所的商人
[加油]好啦好啦,一卷就到这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