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醉春楼自被封楼后便再没了下文,有人说看见封楼那天,不少官差从后院抬着箱子出门,不知去往哪里。

尸首异处,送回故乡也不见得能找到归所,只能给这些白白丧命的姑娘找个好地方安置。

“师君,师尊说到了皇城切不可肆意妄为,不可擅用灵力,不可干预皇室因果。”舒冉苦口婆心地规劝。

“本座知晓。”

不然她怎么特意备了辆马车,白白多花时间从城门进入呢?

——是还不够融入人间生活吗?

“那……”舒冉抬头看看面前这着实醒目的燕王府,犹豫片刻后还是闭上了嘴。

——大晚上到皇子府,怎么看都不像寻常百姓该干的事吧……

如今太子乃是当朝五皇子,按着立嫡立贤立长的礼法宗规,朝中一些古板的臣子对这位贵妃所出的太子颇有微词。

六皇子是皇后嫡出,但其母氏一族颇受皇帝打压,自皇后薨毙,这位殿下可谓是处境艰难。

“父亲看好六皇子殿下,但陛下向来对太子恩宠,将我指婚给太子,更是为了敲打楚家。”楚清语速轻缓,“可太子如今野心渐露,他不得不防。”

也正因如此,她在皇城的那些流言蜚语并未牵扯到丞相府,皇帝此时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景舒禾思绪流转,眼神忽地移向旁边。

远处粉雕玉砌的小人正解着九连环,对两人的谈话一概不知。

檀无央借着余光察觉到视线,撇撇嘴转身。

——这两人总是会背着她偷偷讲话。

被迫隔绝的小少主已经养成不偷听的好习惯了。

很快,门被人从内打开,仆从装扮的老管家恭敬倾身,“二位请。”

夜日,府院中曲桥之下,锦鲤轻摆鱼尾,睡莲合拢花瓣漂在水面,回廊转角燃着微微晃动的灯笼。

正殿,一袭玄色织金蟒袍的年轻皇子竟是站在门口迎接。

“那日在宫中见过仙师,碍于场合并未有所招待,还望仙师见谅。”

今朝六皇子眉目温润如春日梨水,身形清瘦,眼尾上挑,目光不如利剑般凌厉,反而格外亲和,竟有几分女儿家的潋滟。

“殿下不必多礼,深夜叨扰,殿下愿意相见,已是我等的荣幸。”

“仙师请——”

“萧锦珩!”一声颇有气势的叫喊猛然响起。

拆了九连环的檀无央还在好奇观望着这位皇子,顿觉身后一阵气势汹汹。

“裴小姐,殿下正在接待贵客,不可——”管家跟在女子身后,并未敢将人拦下,此时两人一路追到了正殿,欲哭无泪的管家只好悻悻而立。

被唤了大名的人也不气恼,冲景舒禾等人歉意一笑,“请几位仙师稍等。”

“昭昭,你若再这般深夜来访,明日说不定满城都要传我与裴家的大小姐暗生私情,你准备好要做皇子妃了?”

裴昭方才还满是气恼的脸顿时一红,反应过来后更是羞愤,“你又给我转移话题,若不是白天根本见不到你人,我干嘛这个时候过来,楚伯父最近整个人都苍老许多,你答应我的事呢?”

萧锦珩握住裴昭的手暖了一会儿,这才正色道,“父皇如今年迈,五皇兄野心勃勃,楚清姐此时决不能回到皇城,我已让人往南方那些城州去找,但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这位皇子殿下倒是不避人,大大方方说出这种话,摆明了更是想说给身后几个听。

景舒禾往左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道,“瞧出什么了?”

她的身边,聪明伶俐的掌门弟子说道,“看样子六皇子已然得到裴楚两家的支持,且此人性情正直,头脑机敏,有情有义,心系天下苍生,这便是小姐看好六皇子殿下的原因?”

舒冉理智分析一番,偏头,她的师君正用一种复杂而微妙的神色看着她。

站在两人中间的檀无央左看看右看看,再往前看看。

——她也看不出什么。

——但她能看出,舒冉姐姐一定是哪儿都没说对。

裴昭的一腔劲头顿时泄了气。

不说楚清一连许多日没有消息,如今萧锦珩因着楚裴两家根基已稳,那太子更是想拿这件事当把柄扳倒楚家,派了不少暗卫去各地找人,皇帝虽然心生悔意,可金口玉言早已赐婚下去,自然不能反悔。

她也知道今晚来根本不可能得到什么结果,但越是这样越是不安。

再看看面前近日忙于奔波的人眼底俱是疲惫,她不禁感到愧疚又心疼,“你最近辛苦了。”

听见这话,萧锦珩轻笑道,“昭昭,你相信我吗?”

“……”

“咳。”

眼看那两人马上就要粘在一起,低头帮小孩子挡眼的景舒禾轻轻出声,终于在事情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时表明了存在感。

——现在这人间的民风似是越发开放了?

莫名又被挡了视线的檀无央望着面前的手心,满是疑惑。

“仙师见谅,这位是吏部尚书之女裴昭,与我一同长大,也是我未来的夫人。”

裴昭明显没想到会如此直接,脸红慌乱中向景舒禾等人行了一礼。

景舒禾挑眉,不曾想到这位六皇子如此坦率直接。

“殿下对我们的到来似乎并不吃惊。”

“父皇近日沉迷丹药,与太乙国师同进同出,对皇城凶尸一案反而并不上心,我便想……这件事大抵同父皇有关吧。”萧锦珩表情有些苍然麻木,被坐在她身边的裴昭捏了捏手指。

“母后早逝,父皇膝下八位皇子,我与他谈不上亲近或疏远,但那位子谁都可以坐得,唯有五皇兄不可。”

景舒禾淡然回应道,“仙界不得干预皇室因果,殿下要争那位子,我也只能说一句祝殿下得偿所愿。”

“正因如此,我才会将这些事告知仙师,”方才温和含笑的人此时面露峻色,“这是本王选定的路,本王自有打算,父皇年纪大了,也糊涂了,醉春楼一事我也已有听说。”

皇祖父在位时,改换祖制,女子皆可入学为官,行商坐贾,皆该有女子身影。

但垢病难除,积弊已深,推行本就艰难。

她的父皇却将女子性命视为儿戏。

而她的五皇兄之所以得皇帝宠爱,自然是因为这位太子殿下身上有他父亲的影子。

这天下,是该换一换了。

“殿下可知那太乙国师?”

萧锦珩摸着下巴思考,“他似乎整日待在宫里,父皇对此人很是看重,平日里旁人是见不到的,只在每旬初日会外出一趟。”

明日便是下旬初。

景舒禾说了句多谢,带着身后两个的小家伙准备告辞,临走时,趁四下无人轻声开口。

“楚清此时十分安全,无性命之忧,二位大可放心。”

回去的马车上,檀无央凑到景舒禾身边,小声道,“江离姐姐,这位六殿下是个女子。”

景舒禾勾唇一笑,瞧着这激动得快爬到自己身上的小人儿,“你如何确定的?”

“她身上有跟你很像的香气,还有她今夜虽然着直领,但我还是看到了,她喉部平滑,皮肤细白,不像男子。”

檀无央两只大眼睛过分闪亮,继续说道,“她们是一对呢!”

景舒禾也凑过去,学着她的语气,“是呢,只有你舒冉姐姐是个不开窍的。”

处在议论中心的舒冉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两个靠在一起的脑袋。

“令仪最近教你的可都学会了?”

檀无央眨眨眼,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出很短的距离,“我学会了一点点。”

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有什么力气,舒冉不敢多训,只让她强健体魄。

如果回锦州后,她可以多一些练习时间。

檀小少主心情很好,已经开始自顾自安排回家后的训练计划。

*

皇宫之内,朱墙金瓦,殿宇如云。

大殿之上,蟠龙柱缠着金鳞,今日早朝群臣皆到,着官服,正衣帽,严阵以待。

仙界来人,自是不敢怠慢。

龙椅上一片玄色衣袍压着金龙纹样,金玉革带,身份极贵。

但他已是白发苍苍,身形臃肿,侧手撑着脑袋,眼皮耸拉,鼻息粗重,一副老态。

殿中迎面走来一仙子,素白的衣袂如凝固的月华,裙摆拂过玉阶,漾起极轻的涟漪。

朝臣纷纷向来人拱手作礼,只那皇座上的人还半闭着眼,并不在意。

“陛下,皇城凶尸一案已经查明。”

“哦?仙师辛劳,可是捉到凶手了?”

景舒禾抬眸,与那高台之上的人平视,唇角一勾,“自然。”

“仙师大义!敢问那贼子现在何处?此子活该碎尸万段!”说话的是个武将,愤慨不已。

“本座听闻这人间有个规矩,似乎是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话音刚落,群臣静音低首。

——若是皇室中人,仙师自然可以管教,他们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仙师这是何意?”太子萧锦彻站在前首,最先发声。

“本座此去,除却皇城,江陵、锦州、中州等地,皆有相同死法,那江陵的醉春楼还藏了个剥人面皮的花妖,”景舒禾的目光在那高位上的几人面上一一扫过,“真是让本座眼界大开。”

此话一出,朝堂哗然。

“这难道不是众仙门的失职?让妖孽在人间流窜,仙师这是要算到我萧氏一族头上?”

萧锦彻语气不善,倒是让对面的萧锦珩禁不住侧目,再看一眼皇帝的面色,心里有了大概。

景舒禾也不看他,淡声回应,“太子殿下年纪轻,耳朵倒是不大好,它若是流窜也就罢了。”

群臣窃窃私语起来,立于百官之首的几位高官都是人精,一下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方才那仙师说的可是藏,谁不知道陛下最近痴迷炼丹,妄求长生。

“你——”

皇帝打断了萧锦彻的发作,沉声道,“仙师的意思是此事乃我皇室中人所为,可有证据?”

那过分出尘的女人唇角向上牵起,“听闻太乙国师道法甚妙,本座也想见识一番。”

“不知陛下可否将人请过来?”

本该安静肃穆的朝堂瞬间热闹得如同早市。

皇帝沉默,刚要抬手,蓦地身体一紧,轰然倒地。

“陛下!”

“父皇!”

群臣顿慌,太子最先冲到那皇座上扶起皇帝,着实父子深情。

萧锦珩回头,闭了闭眼,面色沉静,“传太医!”

被唤来的太医手忙脚乱,中途摔了一跤,手抖着探上鼻息,尔后转身,头深深磕在地面。

“陛、陛下……薨了!”

霎时,群臣跪拜,鬼哭狼嚎,一片哀声。

景舒禾依旧站在中央,沉默欣赏这出闹剧。

——这道明还真是心思深沉。

她抬眸,看向那个最前面、悲恸至极的人。

——这位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皇帝薨逝,举国发丧。

然而嗣皇帝要优先于孝子,国不可一日无君。

先帝灵柩置于灵堂,两股势力更是明暗交接,互不相让。

萧锦彻虽有太子之名,但并无传位诏书,先皇帝后来频频显露废太子之意。

萧锦珩乃先皇后嫡出,贤德兼备,按宗族礼法,立嫡立贤立长,但此时她名不正言不顺,硬来便是谋逆。

除此以外,另有一法制,储君继位,须得万民信守,集万朵月季花瓣。

好在民心如今还站在那位六皇子一边。

因此若要争,唯有让对方死。

深夜,萧锦珩一身丧服刚从宫中归来,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人。

“阿珩……”裴昭红了眼睛,“父亲说,太子已在筹谋兵权,谋反之心昭然若示。”

萧锦珩握紧裴昭的手,碰碰她的眼尾,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昭昭,你该开心才是,这恰恰说明我们快要看到太阳了。”

她定会让那人死在前头的。

这些波诡云谲与景舒禾无关,她先是在客栈看了看因为累所以睡得很香的小家伙。

尔后坐下思索一番,向清澜传信。

之后她被请到了东宫。

太子斟茶,亲手端过来,“听闻仙师先前去了六皇弟府上,昨日在朝堂上冲撞了仙师,还望仙师莫要怪罪。”

景舒禾接过,轻笑出声,“太子殿下有话请直说,本座的徒儿年纪还小,离了我她怕是睡不好。”

睡得很好的檀无央在床上翻了翻。

萧锦彻摆出谦恭虚己的态度,“仙师此番前来是为了那太乙国师吧?”

“我对父皇的做法也并不赞同,奈何他老人家脾气日渐古怪,我也不好相劝,”萧锦彻打量着对面女人的神色,继续说道,“国师每旬初都会离开宫内,仙师大概已经知道了,但仙师可知那人是去了何处?”

景舒禾放下茶杯,抬眸看他。

萧锦彻展颜一笑,似是有了底,轻轻开口道。

“燕王府。”

*

大丧期间,皇位虚空,太子暂理国事。

自先皇逝去,各地凶尸案一并抬至水面,引满朝愤慨,举国惊异。

因而这第一件事便是要处理这些大案。

太子萧锦彻站在群臣之首,面色冷肃。

“太乙国师何在?”

侧脸一道戒疤的和尚身着赤金袈裟,眼窝深陷,眼神平静无波,被御前侍卫押到了朝堂之上。

“将你的所作所为一并交代清楚,不可有所隐瞒。”

道明匍匐在地,缓缓开口,“是,陛下年老,意求长生,这世上虽无长生不老,但贫僧每日为陛下炼制调养生息之物,也算有所成效,可六皇子以性命相逼,要贫僧在药物中下毒,贫僧不敢不从。”

这话一出,朝臣开始窃窃私语。

“六皇子?是六皇子杀了陛下?”

“怎会如此?那醉春楼一事也是六殿下所为?”

“……”

萧锦珩立在一旁,面色不清,安静听着群臣讨论。

萧锦彻眼底闪过狠意,慢悠悠开口,“国师可要三思,污蔑皇子可是重罪。”

楚相微微抬头,看向那仙界而来的女子。

景舒禾只是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贫僧不敢有所隐瞒,所言句句属实。”

萧锦彻转头,看向那边一言不发的萧锦珩,“皇弟,你有何要说的?”

萧锦珩面露淡笑,“皇兄圣明,不过在此之前,不如先来问问这位太乙国师,自锦州一路来到皇城,所求为何?”

话音刚落,她面向群臣,继续说道,“罢了,还是由本王来替你说吧。”

“父皇欲求长生,太乙国师便与父皇达成交易,借父皇之手暗中谋害女子性命,取其头骨。”

“你欺骗父皇精血可使人长生,再借那醉春楼花妖之手,明面上取精血,背地里运头骨,暗中在父皇每日所服的丹药中下毒,在事情败露之际,令父皇身死。”

“敢问国师,所求为何?”

群臣似乎被这一番话给震住了,皆安静不语,等待那位国师发言。

国师并未发言,倒是萧锦彻先开口了,“哦?皇弟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萧锦珩神色淡淡,“自然还要多仰仗皇兄,与国师一早达成同盟,不仅谋害父皇,还要这国师与臣弟交好,每旬初到臣弟府上为臣弟下毒,实在是煞费苦心。”

一群人中精英此时个个面色茫然。

景舒禾在此时终于展示了一点属于仙界之人的信服力。

“说来说去,二位殿下可都有证据?”

“仙师圣明,我府上医者有位来自无忧谷的前辈,是那位前辈指出,这妖僧给我所用的毒物与父皇所服之毒相同。”

“此毒物中有一味药草,生长于北疆之地,外朝使臣来朝时才会进贡,只有父皇、后宫嫔妃与皇兄才有分量,极其珍贵,但若与此毒物中其他原料相合,便是剧毒。”

“敢问皇兄,这算不算证据?”

无忧谷,隐世门派,谷中弟子皆以行医济世为准则,以医入道。

萧锦彻面色惊变,燕王府哪有什么来自无忧谷的大能,是这妖僧背叛了他。

“太子殿下,敢问六皇子所言是否属实?”朝堂之下已经有人站出来。

“杀父弑弟,何以配得储君!”更有言官脸色铁青,愤慨激昂。

“请太子殿下给臣等一个说法!”

“够了,都给本宫闭嘴!”

言罢,殿外径直冲来身着盔甲的将士,齐齐拔剑将众人围在中心。

萧锦彻神情疯狂,一字一句道,“本宫乃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你们一个个倒是爬到本宫头上来了。”

被剑身抵住的群臣突然哑火。

“谁有不从,格杀勿论。”

气氛严肃之际,一道舒缓的女声响起。

“本座对这夺位之争倒是无甚兴趣,倒是想问问国师,用人头骨,所求为何?”

那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道明似乎被人忽略,此时才终于微微动了动身子。

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有了些许表情,竟是放肆大笑起来。

“仙师高明,贫僧所求,自是那镇世之宝,噬血红莲。”

朝臣听闻均面色茫然。

只是瞧见那位于中央的女子面色竟有微微惊动。

“你从何得知此物?”

“家中有本家史,记载了三千年前的神魔之战,虽已残缺不全,什么都看不到了,但却写明了噬血红莲这一天地至宝。”道明起身,手中一串迦南木念珠,尾坠的骷髅乃是婴孩头骨所制。

“可惜啊,贫僧次次失败,并未炼得这天地至宝。”

“不过也无妨。”

他扯断念珠,百颗颅骨萦绕周身,抬手间已是怨气冲天,周围人俱是惊惧逃窜。

可那女人的神色却略显复杂。

——盛怒、冷漠还有……可笑?

磅礴的灵力似从天而降,银色琴身溢着流光。

它的主人冥神端坐,将法琴横置膝头,长指抚在琴面,青丝扬动。

弦动。

道明惊滞,捂住耳朵只觉头痛欲裂,他猛然挥手,颅骨化作黑雷,发出刺耳惊悚的嘶叫,径直朝面前之人冲去。

景舒禾五指扫动七弦。

迸发的音波凝作实体,如冰泉滴落,将那些颅骨缠紧,不得再动一分。

道明暗叫不好,凝起全身怨气,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腐朽,只为让那些落在地上的颅骨挣脱。

女人不动如山,十指在琴弦上游走。

在殿外老远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曲子从未听过,大抵是来自仙界。

最后一音,那仙人抬眸,似在轻叹,怜惜,近乎神明。

“破。”

刚刚要挣脱的颅骨再度齐齐止住,撕裂,破碎,发出凄厉而尖锐的哀叫,最后无影无踪。

已然不似人形的道明猛然跌坐在地,嘶哑的声音喃喃自语,“怎么会……”

景舒禾一步步朝他走来,长剑轻鸣,抵入心脏。

“果真愚蠢,噬血红莲乃天生邪物,至邪之物,生长于天地之间,你以为乃是你一介凡人可炼制而成?”

“你为了一己私欲,害无数可怜人家的孩子丧命。”

“此番去往幽冥,好好尝尝炼狱之苦吧。”

*

永昌元年,六皇子萧锦珩继位,大赦天下,推行改革祖制,女子可入仕、念学、和离,倡导男女同等,举国同庆。

萧锦珩牵着裴昭的手,在宫门送别来自仙界的几位,向景舒禾询问是否可以借一步说话。

等离远了些,景舒禾轻笑,“陛下早就知道那道明野心不小。”

借她之手除掉道明,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扳倒萧锦彻。

萧锦珩拱手,“仙师见谅,生于皇室,用刀之时,我不介意那刀的好坏。”

道明只为有人继位后给他继续炼骨的机会,太子心思狠辣,只为利用他除去先皇,再立个除妖僧护国运的好印象,道明一早便反水了。

当然,她留有后手,若是景舒禾不曾出现,她会动用禁军。

只是死伤多一些。

“自然。”若萧锦珩是个没脑子的,她不会一开始就选择燕王府。

待两人过来,裴昭面色犹豫,小声问道,“仙师,楚清姐她……”

“她现下已知晓皇城发生的一切,若是她想回家,随时可以。”

裴昭激动不已,急忙称谢。

檀无央在旁边等了又等,待众人都说完,才递出一片月季花瓣。

“萧姐姐,你定会是一位出色的皇帝,祝你和裴昭姐姐幸福。”

萧锦珩愣了一下,继而轻笑着接过那片花瓣,“借小仙师吉言。”

回程的马车上,景舒禾打开萧锦珩送的东西。

萧锦珩派人在后宫暗室找到了那本家史,送到景舒禾手中。

只剩了一页。

【……女子……头骨为引,红莲现世。】

景舒禾看了一眼便随手烧了,不知该做何反应。

“不过一三千年前的凡人胡诌撰写,如此残缺,他竟也敢……”

世人多荒唐。

罢了,终归也算幸事。

一连许多日,她们并未御剑而归,反而更像是游山玩水,待到看见锦州城的城门,檀无央激动万分。

在檀江夫妇的盛情款待下,他们坐在一起用过晚食,听着这一路的经过。

正当檀无央想问问景舒禾今晚可不可以在她房中睡下,月下如神明的女人冲她笑笑,如家常便饭般说了一句,她们该离开了。

小孩子的目光几近惊慌,这时才后知后觉,这人自然是不可能留下的,她乖巧地不去多问。

“那我去何处寻你?”

“若是有缘,自会相见的。”

檀无央低落至极,显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

景舒禾弯腰,碰碰她腰间的宫铃。

“此物有安心凝神之效,檀儿日日佩带可好?”

苍云之上,两道身影御剑而行。

“师君,您真的不将小无央一并带走?”舒冉还是震撼。

她都瞧见了那孩子腰间的银铃。

此等信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送出去的。

她一直以为是开玩笑的。

“本座的徒儿,须得心性坚韧,吃苦耐劳,聪慧机敏,胆识过人……她阿爹阿娘不是教的很好么?”

舒冉在心底暗暗吐槽。

——就是懒得管教,所以丢给城主夫妇二人罢了,说得多高深似的。

前方,景舒禾心情不错地勾唇,“我很期待,她会长成什么模样。”

行商:指流动经营的商人

坐贾:指有固定经营场所的商人

[加油]好啦好啦,一卷就到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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