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头没说谎，他确实悄悄留了一点儿卢玉玲身上的妖气，只不过这东西有价无市，根本卖不出去。

这一丝妖气虽然厉害，但实在太少，能炼化成的灵气更是略等于无，除非使用灵气十分精准，不然买回去也是浪费。再说现在人死了，异事局又在查，他直觉这后边有大麻烦，只想赶紧脱手。

沈清这样撞上来，简直帮了他一个大忙。

钟老头见沈清不搭话，赶紧说：“这样吧，我再优惠点，七折！不能再少了！”

钟老头猛然拔高的粗糙嗓音吵得谢宁耳朵疼——如果他有耳朵的话。

谢宁从口袋里仰起圆溜溜的脑袋，看见沈清线条清晰的下颌角悬在上方一动不动，好像在考虑。

不是吧？这还用考虑？

拿这份量的灵气去换一丝丝别的妖气，这奸商的算盘珠子都蹦到他脸上了。

术师不能直接使用妖物的妖气，在术师手里妖气就等于是一坨原矿石，得先提炼成金子。过程麻烦不说，份量也不多。

钟老头要的那个价起码得炼化两只中型妖兽，脑子进水了才会换——沈清不会这么蠢吧……？

沈清半晌没有回应叫谢宁有点儿揪心。

他不爱管闲事，只不过看在昨天晚上沈清请他喝可乐的份上，算欠他个人情，这老小子敢当着他的面坑他的人，生可忍，熟不可忍。

谢宁从口袋里冒出来，艰难地攀着衣服爬到沈清的下巴下面，伸出圆手想去拍他的脸催他赶紧走。

钟老头：“它什么意思？”

沈清低头看了小人一眼：“哦，它说五折。”

谢宁：？？

钟老头：“……”

他咬了咬牙：“五折就五折！”

交易最终以五折成交。

钟老头去拿货的时候，谢宁双手抱臂摇头叹气。

行吧，好歹给沈清节省了一点。

这小孩儿心眼子就是少，这么亏本的买卖都干，到时候被坑哭了他可不会安慰人。

正想着，钟老头捧着一只半个巴掌大的小瓷盒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面上推到沈清面前：“诺，归你了，你验验货吧！”

沈清伸出手，谢宁坐回口袋边沿上也跟着伸出了手——他等着给沈清接眼泪。

盒子盖刚打开一条缝隙，谢宁的木头身子突然僵住了。

盒子里只有一张黄色的符纸，被随意地折成了一个小块儿，上面氤氲着一丝淡薄的黑色妖气。

这妖气实在少得可怜，可刚一打开，迎面便冲来一股十分霸道的气势，饶是沈清这样强大的术师都被这迎面而来的威压冲了一下。

这缕妖气的原主人绝对是一只【S 】以上的妖物，甚至更强，如果杀掉卢玉玲的人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妖物，也难怪她会在钟老头面前露出那样绝望的神情。

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什么跟卢玉玲这样一个小人物过不去，非要杀了她不可？

钟老头：“察觉出来了吧？”他指了指盒子：“这种级别的妖物现如今可不好见呐，这也算条线索。要是能逮住祂，不说在术师界扬名立万，起码一辈子都不缺灵气用了，你就说这个数我收得合不合理吧！”

合理个屁！

谢宁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跳上了桌子，快步走到了盒子前。

盒子里混杂着各式新鲜符文灵术的气息，驱使这只妖物的术师动用了相当繁复的手段，才勉强控制住它。

那点儿妖气极其浅淡，但又若有似无地夹着一种非常古老的熟悉感，非常熟悉——

他其实不必凑这么近去确认。

谢宁绝不会认错，那妖气里面有一小部分来自于他自己。

为防被异事局检测到，自他被挖出来开始，他就将自身的妖气控制得严严实实，一丝都没有泄露，哪怕是在沈清办公室那回，他也只是用了那么一丁点儿力量试探了一下，走的时候也全部收回。

谢宁敢肯定，从他醒来到现在自己全须全尾，不曾遗**上任何一部分。

那为什么——

他的木头腰被突然一圈，整个人腾空而起。

“交易愉快，”沈清一手娃娃一手瓷盒站起身，他顿了一下，“对了。”

钟老头忽地紧张起来，双手抱住他的灵器：“干什么？买定离手，恕不退还！”

“我是想说，我在您这儿消费了这么多，您送我个盆没问题吧？”

“……出门架子上自己挑。”

.

齐旭和程延在外边等了快半个小时，终于等到沈清独自从小门后走了出来。

“哥。”

“去架子上挑个花盆。”沈清说，“带植物的那种。”

“啊？”刚才不还说要买空盆吗？

沈清：“你忘了你昨天抓到的东西了？”

齐旭明白了：“哦哦！”

术师在妖瘴里封印的妖灵，一般只有两个处理方式，一个就是将它炼化成灵气，收进灵器里储存待用，另一个则是找个躯壳让它降灵，作为妖宠或妖仆饲养起来。

昨天回去之后，齐旭认真思考了那只梧桐树妖灵的去处。

鉴于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封印的妖灵，具有重大纪念意义，而且这只妖灵级别低妖气也弱，炼化了也没多少灵气，所以齐旭最终决定干脆给它养着。

他哥那么大个房子里边什么多余装饰都没有，正好搞盆绿植回去装点一下。

沈清把咖啡从齐旭手里接过来，示意他自己去挑：“钱我已经付过了，想要什么自己拿。”

“好勒哥！”

沈清喝了口咖啡，扫了眼衣服口袋的凸起。口袋里边，关节娃娃跟瓷盒并排放在一起。

刚才对瓷盒里的妖气反应那么大，没想到现在倒安静得很。

“沈先生。”

程延打断他的思绪：“看来是有线索了？”

专业的警察不比齐旭那个傻的，当然不信沈清跟着那怪老头进去了半个小时就只是为了付款买个盆。

沈清不关心这个案子，但他对钟老头给出的【S 】妖物的线索很感兴趣。他跟程延虽然目的不同，不过方向一致，沈清也没想隐瞒。

“一个月前，庞平的母亲卢巧去世，”沈清问，“程警官有没有看过她的死亡报告？”

庞平死法诡异，他背景和人际关系程延肯定都要细查，当然也包括才去世的卢巧。

“看过，死因是长期患高血压引发的大动脉破裂，导致猝死。”

程延看向他：“你怀疑卢巧不是自然死亡？”

“很有可能，”沈清不能把话说死，这样反倒会给自己惹嫌疑，“庞平家在老城区，摄像头布点分散，如果可以的话，程警官能不能找人查一下卢巧死前一周的行动轨迹，比如……去了哪些地方。”

想查卢巧，沈清也有自己的办法，不过既然有现成的工具人在，既省力又合法，危险性又低，不用白不用。

这个提示已经相当明显，就差把“卢巧有问题”甩他脸上了。

程延看了沈清片刻，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已经安排人去做了，”程延走回来，“一天之内就会有结果。”他停了下，“希望沈先生的怀疑是对的。”

“希望。”沈清笑了笑，“如果有消息，还麻烦程警官通知我。”

程延没有拒绝：“好的。”

“哥！”

沈清一转头，齐旭端着一盆一人多高的散尾葵从叶片中探出脸：“这个行不行？”

沈清：“……”

一个小时后，和平花园。

齐旭把那盆巨大的散尾葵放在了沙发角落，顺手在阳台落地窗下摆上了三盆多肉。

一顿忙活完，他看看手机刚到11点。

客厅里因为那抹绿色的加入增加了几分生气，沈清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他面前放了一只小瓷盒，那个娃娃被摆成“思考者”的姿势坐在瓷盒上，看上去非常严肃。

“哥，咱们中午吃什么？”一大早出门就空腹喝了杯咖啡，现在齐旭精神抖擞，但是饿。他打算先吃饱喝足，再去把那只梧桐妖灵引到散尾葵里。

“嗯？”

沈清正在回苗凤的消息，他们昨晚从碎掉的花盆里检测出了养虫粉，刚刚找到了老城区的筑巢人。

[喵喵的凤：没想到吧？庞平他妈居然也是驭虫师。]

[喵喵的凤：我不是骂人。]

[第二研究所沈清：确实没想到。]

[喵喵的凤：沈清哥哥，你说会不会是他妈、妈突然去世，留下的妖虫没来得及处理，不小心误杀了自己的儿子？]

[第二研究所沈清：有可能。你们局里怎么说？]

[喵喵的凤：刚把这事儿报上去，在等消息呢。]

沈清关掉屏幕抬头：“你想吃什么？”

“哥，要不咱们去小区对面的盒牛鲜生逛逛，”齐旭建议，“买点儿东西回来？”

他哥住得实在冷清，冰箱里除了果汁饮料什么都没有，橱柜灶台干净得跟新的一样，一看就没使用过。

“我会做一点饭，”齐旭殷勤地想要证明自己不是白住，“你要不要尝尝？”

“而且我晃了一眼，蛋糕面包冰淇淋都在搞活动，现在买很划算，我记得它家有一款蛋糕很好吃，还有……”

沈清完全无感，他对吃的要求不高，平时基本都在单位里吃食堂，很少在家里或外面吃。

他刚想回答让齐旭自己去，忽然看见“思考娃”在齐旭卖力的推荐声中慢慢地抬起了头，从瓷盒上站了起来。

祂兴致勃勃地听齐旭说完，然后扭头满脸希冀地望向沈清。

沈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