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塞姆私人心理咨询室。
伊丽莎白收起黄铜怀表,打了个响指,沙发上的客人醒来了。
“很遗憾您回到现实。”
客人先是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观察四周想起自己在哪儿,立马也看了看腕上的金表,咂舌:“我睡了48分21秒?”
伊丽莎白将桌上的一幅四格漫画草稿推到他面前:“亲爱的,大笨钟在你面前简直是业余选手。”她拿起一只黑色签字马克笔,在漫画右上角写上48'21。
客人拿起漫画仔细端详,良久发出长叹:“这都是我描述给你的吗,完全不记得了。”
漫画的主人公是一个Q版长发男孩,被爸爸架在肩膀上看落日,妈妈在一旁微笑。
伊丽莎白道:“你的深层记忆就像海绵,当你需要水的时候,就会去挤压它,不需要,它就安安稳稳待在你的脑子里。”
客人将A4纸四角对齐,折成掌心大小,珍而重之地塞进胸前口袋:“这些记忆碎片让我感觉活过,谢谢你,丽兹。”
伊丽莎白送客人到屋外。
“下次什么时间我再来?周日15点怎么样。”
客人走下杨树木台阶,理了理领带。
“噢,很可惜我严格执行周40小时工作制。”伊丽莎白耸肩,“我会联系你的秘书。”
她一身黑衣黑裤,站在台阶上更显身形修长,金色短发,鼻梁高翘,宛如古罗马女战神充满力量。
“OK,下次见。”
“BYE。”
创业园的工人正在割草,翠绿草坪洒了水,散发泥土和青草的清新味道,白色栅栏门口有个邮筒,《飞屋环游记》的造型,圆胖可爱。
伊丽莎白打开邮筒,边掏边念叨:“让兰塞姆机长看看我们的百宝箱今天刷新出了什么,哦,黄色薯片袋子一角,黄瓜口味,我在租金四块的地段放邮筒可不是为了给反人类的东西一个家。”
荷官发牌小卡片、半块杏仁苏打饼干、捏扁的甜筒纸壳……伊丽莎白清空邮筒,总算找到了值得留下的东西——价值48块21的购物订单小票。
幸好邮筒入口是一字型,婉拒了部分废纸团,伊丽莎白走两步将小零碎们扔进垃圾桶,顺道跟割草工打招呼,并建议他为灌木球剪两个猫耳朵。
“丽兹,贺先生刚才打来了电话。”助手丁丁敲响房门。
“他怎么打到了工作室?”伊丽莎白闻言吐出口中叼着的图钉。
她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钉小票,双手按着上身极力后仰,以目测是否能横平竖直扎进毛毡板。
大多数顾客都患有强迫症,一丁点歪斜都会让他们感到不适。
丁丁走进来,在架子的角落里拿出一个直尺板:“他说有非私人的预约找你,并且询问了我你的时间安排。”
“你真是我的天使。”伊丽莎白终于把图钉钉上,“我会回拨他的。”
距离上一次讨论秦丝的病情已经过去长达三个月,这并不是个好迹象,因为这意味着秦丝已经沉浸在一个角色中三个月。
其他患者长时间不联系,伊丽莎白会拥有成就感,她也根据情况有意降低患者求医的频率,以免客人过渡依赖,无法自主恢复。
秦丝的情况则不同,『超强病情』极罕见,目前缺乏参考案例,只有秦丝自己的病情可以为自己做参考,摸着石头过河。
伊丽莎白起了好奇心,因为她问过贺青帝,秦丝这次进了泽宇,担当助理一角,没准打到公司会是秦丝接。
“你好,兰塞姆工作室,请帮我接赫塞办公室。”
“伊丽莎白小姐?您要找贺总吗?”那边甜美的声音很抱歉,“贺总目前不在公司呢。”
“那请问塞壬在吗?”
“塞壬已经辞职了哦。”
“呃……”
伊丽莎白“嘶”地抱着手臂站起来,拿起手机给贺青帝打电话,这次找到人了。
“丽兹。”
“嗨,赫塞!我差点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最近阿秦怎么样?”
贺青帝声音有点闷,似乎感冒了:“阿秦她没什么,我找你是有另外的两件事。”
与秦丝无关?
伊丽莎白踱步到毛毡板前,指尖滑动,滑到一枚风干的橡树叶标本塑封上。
“第一件,我知道你对人脑记忆区很有研究,那么你了解动物记忆吗?”
“你像是在问一个魔术师有没有真的把活人拦腰切开过,好吧,我知道这是个很烂的比喻,赫塞,难道你们也开始做动物实验了吗?”
“不是泽宇,意向收购公司,我对他们关于记忆移植的研究抱怀疑态度。”
贺青帝知道伊丽莎白对财经一窍不通,故并不担心她去搜,要是换个人,他可能连“记忆移植”这四个字的信息都不会给。
叮,邮件发过来了,伊丽莎白回到桌前,贺青帝发给她的是一个论文压缩包。
鼠标滚轮哐哐一通滚,伊丽莎白翻了几页,抚着额头无奈:“同样是英文,我却感觉在吃蜡烛,中文是这样说的么?”
贺青帝沉默了两秒:“的确比较复杂,但你看标号09的那一篇,算是说人话了,里面提到了人脑细胞移植的设想,载体是蛇。”
伊丽莎白高亮标出了论文中的一段字。
【……爬行动物脑操控下,人与蛇、蜥蜴有着相同的行为模式:呆板、偏执、冲动、一成不变、多疑妄想,如同‘在记忆里烙下了祖先们在蛮荒时代的生存印记’。……】(注1)
“人的脑细胞移植到蛇颅内,记忆也会随之移植吗?”贺青帝嗓音微沙哑低沉,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那么它的自我认知,是人,还是蛇。”
伊丽莎白关闭了论文,在桌面创建了一个新的文档,说:“赫塞,医学知识你最好发邮件问问卡里姆教授。”
她删除了新文档的默认命名,手指悬空预备打字:“不如我们聊聊你要说的另一件事。”
“好。我想跟你预约心理治疗,两周以内,我时间很空,可以叫丁丁任意安排。”
“阿秦终于回来了吗?”伊丽莎白识趣地没有追问关于时间很空的问题。
泽宇一个上市公司,居然可以任由CFO“很空”?贺青帝不主动解释的话,伊丽莎白只能把疑问保留了。
“不是阿秦,是我。”浓浓的疲累透过信号基站传了过来,“我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上个月开始反复做同一个噩梦,漫天大火。”
啪啦啪啦,伊丽莎白输入了“赫塞”两个字。
面对空无一字的文档,她说:“赫塞,我感到抱歉,你应该拥有一个年假,减少摄入工作信息,比如前面你说的,人脑还是蛇脑,whatever。”
“现在也相当于休年假了。”
“不不,真正的假期需要party,disco or funk,而不是爬行动物的脑子。”
窗外青草香飘进来,伊丽莎白的心情却没有掏邮筒时那么愉悦了。
“赫塞,真怀念我们初次见面的那次球赛,你跳起来杀了个球,我的小Maggie就为你变成了直女。”
“那就约一起打球吧,丽兹,我等丁丁的回复,到时候见。”
“但愿到时你还保持着75kg的完美体重。”
伊丽莎白调侃着挂断了电话,但托着腮发呆看屏幕的表情却让丁丁放弃了打扰她的想法,还贴心关上了门。
伊丽莎白手指在座机话筒上画圈,良久,才终于又拨出电话。
嘟……嘟……嘟。
“喂。”
“是我。”伊丽莎白抿嘴道,“我们最好见一面。”
-
贺青帝动用了点关系,从美国牙科诊所弄到了金博士的DNA,交给鉴定中心比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夜梦里的大火在雨林燃烧,那是三昧真火,雨也浇不熄,棕榈叶底下,长满青苔的鹅卵石旁边,堆积着些白色的骨头。
贺青帝惊醒,弓腿靠在软包床头暗自回想,B19实验室的布置与梦里完全相同。
等待鉴定结果出来的日子,塞壬只主动联系过他一回,贺青帝每天规律健身,收集一些公众号发布的马拉松比赛信息,期待能看到秦丝的身影,那证明她可能回来了。
没等来鉴定中心电话,也没等来秦丝,贺青帝先等来了董事长段守拙的电话。
“贺总回来了!”
“贺总!”
Windy接到一楼前台通知,早已捧着束花在电梯前等候,刘可则很有开创性地在办公室门左右两边各摆一个加湿器,寓意过水门去晦气。
贺青帝进办公室,明显感觉哪儿不一样了。
“苏打把东西都拆走了?” 他坐回椅子。
“拆了拆了,装小段总那屋去了,小段总用来玩低模之战已经杀进全球top10了。”刘可端着咖啡进来,还拿着一杯奶沫当贺青帝面拉花。
健康高效的运营机制是公司缺了谁都能转,这些日子,刘可按照贺青帝的安排做日常工作,跟以前也没什么大不同。
重大决策仍然压在案上等贺青帝回来处理,刘可望着那堆文件长舒一口气,心想,总算能把桌面清空了。
贺青帝抿了口咖啡,表情凝滞,然后不动声色屏住呼吸咽了下去,道:“你女朋友妈妈怎么样。”
刘可一脸感动:“抢救回来了,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有句话刘可不敢说,那就是,老大,你看上去不大好。不该问的就别问是一条重要的职场求生法则,刘可闭紧嘴巴,又聊起了AI。
注1:引用自网络,真实性未考据,请勿当做学术资料看待!仅为剧情服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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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塞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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