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生稍微挪动一下耳机的位置，“我的愿望当然就是能够陪伴大家很久很久啦。”

压得耳朵有点隐隐作痛了。

“希望大家也都可以幸福哦，我的真心话。”

如果大家可以都幸福的话。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难过也不要悲伤。哈哈……很多事情在难过之后就要重振旗鼓去面对呢。就是面对了才可以解决问题呀。”

话音刚落，他的笑容就收了起来，随手伸进旁边的零食包装里掏出一把膨化食品。

一只手熟练地关掉麦克风，另一只手紧接着就把膨化食品往嘴里送。

这就是江雨生每天的工作。

“啊啊，哪有。人笑久了就是会累的啊。我当然愿意为你们露出笑容啦。但是我的脸都僵了，刚才那个太好笑了，我的脸好痛。”

比起早起走出家门，这个工作虽然收入稍微低一些，但是工作时长短，而且可以睡到自然醒，戴上耳机说话就行。

他也知道这种工作不可能可以做很长久。

在能干的时候先这样吧。

“——不要忘了下午的相亲。”耳边突然有人这样说，“困，困。”

江雨生被吓得险些跳起来，头顶撞到什么尖尖的东西发出闷响，“啊——！！”

“嘶……”

他听到这样的声音。

“你不会是打算把我顶死吧。”陈贺舟摸着下巴，“确实像是你会想做的事情。”

“……”江雨生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捂着天灵盖回头查看直播间的评论。

没开麦克风。幸好。

大众男友标签的虚拟偶像麦克风里突然有男人说不要忘记相亲什么的就闯大祸了。

“你叫什么困困，傻x吧你。”像是什么不愿意被发现的东西被掀开，江雨生总是来不及反应话就已经说出来了，对待陈贺舟更是。

那是衣食父母在网上才可以喊的名字。

“骂得真脏啊……我可是你榜三大哥。”

“什么相亲。你给我安排了什么。”

“家里安排的。”陈贺舟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作为您辛勤的老奴当然希望您能快点完成您的任务脱离苦海呀。我的主人。”

什么脱离苦海。

知道是苦海还把我往里头推是你该做的事么。

这群老头老太太到底在想什么，突然招惹我一个啥也不是的小喽啰。

好头疼。

“陈贺舟我以前真的有觉得你在我身边很好的时候。”江雨生翻了个白眼，“你很烦，能不能帮我处理掉这些烦死的事然后滚开。”

“……”陈贺舟貌似有点愣神，很快又张嘴道，“你的要求也越来越无理了。”

其实是有原因的。

江雨生这么讨厌陈贺舟是有原因的。

从前的那个时候还是江雨生念高中的时候，陈贺舟是作为大学生的哥哥。

江雨生喜欢被照顾，像是基因里带着的，亲切的哥哥帮助他解决大多生活的难题时，思春期的孩子总是会有第一个喜欢的人。

这总是无法言说的告白。

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江雨生看到陈贺舟送女朋友回家，然后他又一身香水味地赶到自己面前，从那一刻起就开始变得恨他了。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就是很讨厌他。

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对其他人笑的样子，那种好像从来没有在自己跟前展现过的笑容，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又讽刺。

要是你不喜欢马上离开就是了。

恨是会不断地延续的，唯独爱不是。

这个人的工作就是随便照看一下我就能得到丰厚的酬金这种轻松的事也很讨厌。

明明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家族还非要我当一个徒有虚名的“少爷”，再分一个谁都不想要的陪童，营造出对我很好的样子。

又不见他们每个月给我多打点钱，房租水电样样都是钱，眼看都要活不下去了。

话说这几个月房租都是陈贺舟交的。他也没有问我要钱，总之他要我也不会给。

自己出去住吧反正又不是没有钱。

这样想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没有那么便宜又漂亮的房子，和房东沟通是很难的事情。

江雨生总是会在这种时候觉得陈贺舟的存在很好。这是陈贺舟唯一的利用价值。

就是因为这样才越来越害怕他的消失。

要是陈贺舟消失了……江雨生不愿意想象没有陈贺舟之后这个“少爷”要怎么活着。

所以越来越讨厌他。越来越。

“在他们还在好好对付你的时候乖乖地听他们的话吧。”陈贺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煲了一壶开水，老年人似的捧起热水边呼边抿。

什么意思。

江雨生总是觉得他话里有话，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江雨生的幻想。

“要是我不要呢？”

一盆深褐色的水递到眼前，“全给我喝了。”

“……”

陈贺舟也是。

就像是回应江雨生恶劣的态度和无端的恨意，陈贺舟一开始很温柔很有耐心，从某个时刻开始就会对他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了。

貌似因此两个人总是越靠近便越遥远。

“那么多中药我都不用吃饭了。”

“喝水而已，又没让你啃汤渣。那么娇贵。”

“水也占肚子啊。”

“反正你平时也不吃饭，肚子多得是。”

“我会吃的好吗。”

“饿得不行还要很想吃的时候才吃？”

“别管我。”

“照顾你的身体是我的任务。”

他总是这样回答就变得无话可说了。

有种"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感觉。

比起都是为了我不如说是为了柑兰。这么一想就觉得慢慢地开始生气了。

反正他完全不在乎我。

与其时不时就因为陈贺舟胡思乱想，倒不如多考虑现在我要怎么办。

怎么应付“柑兰的职责”，怎么解决“留下柑兰的血脉”这种难题。

如果仅仅只是逃避的话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尽在家族的鼓掌之中。

所以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水火中的我？

看着飞速的评论和弹幕，江雨生又开始感到疲惫了。

“不好意思，刚才家里有点事情。”他的脸上又贴上肌肉记忆般的表情，电脑里的人也跟着眯起眼睛笑起来，“最近天气不好，大家出门记得带伞哦。感觉最近可能因为水星逆行，大家外出一定要小心一点，工作学习都保持好心态，占卜师说可能会有大事发生呢。”

"相信什么占卜师，人定胜天才是。"

一条彩虹弹幕滑过去，江雨生的食指不自觉地按下麦克风开关键。

彩虹弹幕是直播间高等会员的专属权益。

“陈贺舟你滚出去。”他朝着厨房的方向大喊，“你很闲吗？赶紧给我做咸蛋黄鸡翅。”

"kkk囚老师回来了"

"球球最近好像很忙 好久不见"

"老囚早上好"

"是囚囚诶熟悉的老年囚"

“我真是求求你别出现了。”江雨生咬着牙小声咒骂，“怎么哪里都有你！！！”

五辆情人节限定泡泡跑车。

"ohhhhh囚总真爱一回来就这么大气"

"不愧是囚老师"

"囚囚脆骨"

"困困还不赶紧谢谢球球小心他跑了"

“有钱直接转给我，你有病啊，平台还吃一半。”他忍不住声音又变大了，“你是不是变态啊，直接给我转钱啊听到没有。”

“你就这样对你的忠实观众。”陈贺舟话里含笑，“观众可是衣食父母。”

“滚啊！！”江雨生抄起一只拖鞋作势要扔，想了想一会儿还要穿，又不服气地放下了。

把人当猴耍的恶劣家伙。

现在想起以前对他有过那种想象就犯恶心。

人怎么可以这样。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我想我们该告别明天再见喽。感觉又要下雨了呀。”

"啊今天困困下得好早"

"是家里有事吗"

"确实最近天气不好"

"难道困子是天气遥控的吗kkk"

"比如下雨就要休息之类的？"

"又不是雨仙子了啦"

"说不定不困下雨的时候就困了捏"

"这么说果然是天气遥控吧哈哈哈哈哈哈"

"要出门的大家都注意安全吧！！"

"困子说的准没错"

"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呢好无聊的啊"

"困困不会每天下了就是去睡觉吧哈哈哈哈"

"早起开工自然是要补觉的"

"九点多也不早了啦！！"

"这么说是中午会下雨吗？太阳雨"

没有我也聊得那么开心。

江雨生不明意味地盯着不亦乐乎的弹幕，眯起眼睛假装笑了一下，直接关掉了直播。

就是要在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掐断。

我的地盘没有我也没关系？

这是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