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肆章 乾虞山

吴忘下门套马的时候石庐在大堂里头一个人坐着倒酒,吴忘套好了马抱着舒越下楼,石庐一坛酒喝得七七八八,换了个小酒壶在自斟自饮,等吴忘将舒越的被角掖好,竹潇怀抱着她的琵琶从楼上款摆着下来,他一壶酒并着一坛正好喝完,坐在马车外都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眼神却极为清明,清明地带着杀气,他横剑在手,脱去剑鞘,从袖间掏出块锦帕轻轻擦拭着剑身,长剑刃色如水,光亮得像一面镜子,他一遍一遍地擦拭着,又提起来在眼前细细地看,也不知他在看什么,竹潇把舒越的头放在她的膝上,她神情很是平静,并不准备问些什么,吴忘在外一声唿哨,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远远看着,乾虞山山间积了些雪,可雪下仍是苍翠的树木,雪下的太小,连叶片都未曾打下几枚。

周围笼罩着淡淡的晨雾,没有鸟鸣,死一般的寂静。

竹潇轻轻拨弄着舒越的头发,吴忘低着头负手假寐,道路并不顺畅,车厢摇摇晃晃,所有人都在沉默,空气里似乎有些肃杀的气息,所有人仿佛都在等,该来的自然是回来的,早晚罢了。

忽听外头石庐一声唿哨,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晨风裹挟着雾气撞进了车厢,竹潇抬头的瞬间,正见车帘掀起,石庐脸上带着些酒气,眼睛里透出些狠意,他抱着他的剑,剑穗从耳边垂下,垂到肩上,他浑身裹携着一股杀意,写满了危险的气息。

他今天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竹潇转头见吴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一双眼睛冷冷地闪着寒光,他从未领教过吴忘的身手,可是对石庐的身手却甚是了解,若是连石庐都紧张至此,今天来的人,想必是非同小可,是哪一方来的人物,是雁门亦或是朝廷,更或者是江湖人士,这么一数方知道自己得罪了如此多的人物,竹潇皱皱眉,若是换个时候,自己只怕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祸水,而其实如今,也并无任何差别,在那许多人眼里自己只怕也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祸水,人人得而诛之。

一念及此她轻轻掀开了车帘,石庐转身见她略有吃惊,接着扭头望着远处,装着不经意的样子说:“你出来作甚,指路不成.”

“带路是你的事,石老大。”她伸出双腿晃荡着,“怎么不走了?”

石庐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半晌笑了笑:“四处风景甚好,我决定停下来吹吹风。”

竹潇点点头,“那我也出来吹吹风。”

石庐摇摇手;“山高风急,怕吹坏了你的多愁多病身,进去吧。”

“贱命一条,吹坏了又如何。”竹潇长舒了一口气,“那被褥护着我,莫非不是大材小用,反倒弄脏了那被褥,洗也洗不干净了。”

石庐转头看他,一时间表情阴阴晴晴,半晌还是嗤笑了一声,“你这是,抽什么风?”

竹潇皱眉道,“你带着吴道长进山罢,我本就是个应该死的人,你何必为了照应我误了越姑娘的病?”

“竹夫人这话是怀疑我的实力啊,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弱气的人?”石庐长剑一舞已然出鞘,一刹那间已然劈下了一枚暗器,那暗器浑圆晶亮,闪烁着幽蓝色的金属光芒,不知是粹了何种剧毒,只怕沾上一点就会性命不保,他执剑站着,长剑寒光闪闪,他唇角带了点笑:“我石庐要杀的人活不到第二天,我石庐要护的人若是想死,岂不是同样的困难?”

远远的松树之上,有人跃了下来,一身黑衣劲装,却是昨夜梁上之人,他恭敬地拱了拱手,“石老大,天下要杀竹夫人的何止在下一人,天下女子何其多,你又何必……”

石庐长剑一抖,剑穗上珠玉相和,细碎一响,他偏了偏头,“原来是雁门之人……”

他长剑一扣,归剑入鞘,“我知道你,既然你能在这里,那你们钟凌毓秀四大杀手自然也就不远,你想拖着我,等他们来,可是?”

那人沉默了片刻,“石老大你德高望重,我不想骗你。”

“那就是了……”石庐摆摆手,“你走罢,我在这里等等他们也就是了,不过听我句劝,小伙子,你不适合做个杀手。”

那黑衣人似是愣了愣,远远一礼,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远处,竹潇在马车上看着,“你又不是老头子,那人也没短你几岁,你叫人家小伙子,可不是托大么?”

“我资历在此,何人不服?”他酒劲仿佛借着山风退了七七八八,脸上又带了些愉悦,笑道:“我们走吧。”

竹潇皱了皱眉:“不是说等?”

石庐一步跃上了马车:“世间只有麻烦找我,为何我要去找麻烦,岂不是脑子有坑?”他打马一声呼哨,脸上到这爽朗的笑意,同方才拔剑斩下暗器的,好似并不是一个人,竹潇自觉认识他如此多年,一时间还是觉得有些惊诧,这人当初与他相识甚早,那时的石庐是个什么样的人?竹潇看着他的脸,亦是有些恍惚。

上次与石庐相见亦是五年以前了,他在雁门水牢出现,身上带着许多血,多是看守水牢的同僚的,搞不好还沾上了些他自己的,可是他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挥剑斩断了她的镣铐,然后把她像看抗麻袋一样抗了出来,昏昏沉沉之间她听见有人说话,有人喧哗,可是却没有人上前来阻拦石庐,而石庐曾经是什么人,石庐的武功有多高,自从他们相识起她就未曾问过,一直觉得若是石庐想说,那他就会说的。

这听起来好像有些荒唐,他们相识了十余年,她却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这个她曾经倾慕过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她从未了解过。

对那个人,又何尝不是呢。

这样说来,她毕竟是个活的迷糊的女子,除了对功夫有些追求,对于旁的,竟就是如此地让他们糊弄了,虚虚假假地过了半辈子。

“你盯着我看,是不是对我又有点意思了?”石庐驾着马,他车技很好,马车摇摇晃晃地颠簸着跑得飞快。

“我在想你是谁。”竹潇扶着车厢坐正,“你仿佛是很多个人的集合体。”

“哦,你说说看。”

“我觉得,你像一个我听过的人。”竹潇扁扁嘴,“雁门的门主。”

“女人的第六感?”石庐爽朗地笑了笑,“我听说那个门主脸上有疤又好女色,六七年前跑去**楼喝花酒结果被人斩下了半条胳膊丢在了粪坑里,雁门群龙无首才找的如今的沈门主,你觉得我是断臂又喝花酒的人吗?”

竹潇扑哧一声笑了:“像。”

石庐装模作样摆摆手:“那我就没办法了,作为一个□□,身边有两个女人,竟然不开心一下,何其可惜啊。”

竹潇嗤嗤地掩嘴笑了,石庐跟着她笑,一斜眼看见一边的蓝色圆珠,眼里寒光一闪,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来。

竹潇睡着了,马车摇摇晃晃,她倚靠着车厢,她不是个嗜睡的人,平日里睡觉也很是惊醒,可是今天,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她睡着了,头磕在车厢之上,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无霜城繁阁金楼之前,金楼前开了一树桃花,那人就站在树前捻着一朵桃花,他喋喋不休地同她念叨天干地支什么道法自然,它就坐在阁里抱着琵琶听他说,阳光正好,照着他的脸他的道袍他的手指,竹潇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一瞬间,想走上前握着他的手,那么着许多年过去了,是不是遗憾也会少许多。

竹潇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她知晓那是梦,可是那种遗憾却是如此真实,当年若是自己上前一步,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她眼里含了些泪,猝然惊醒了过来,一转头正见吴忘蹲坐在一旁,伸手替她将盖着的被褥掖下,他手里握着那柄红刃匕首,匕首上有血,他小心地避开了,没有抹在被褥上,见她醒来脸上现了点笑意,:“你醒了。”

竹潇朦胧地点了点头,猝不及防一阵头痛袭来,她闷哼了一声伸手捂头,脑中突然一阵惊悚,伸手拽住了吴忘的衣襟:“石庐呢,他去哪里了!”

“他没事的。”吴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些安慰的意思,竹潇松了口气,穆地就嗅到了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转身就见马车前横七竖八躺着六七个人,右手手腕有伤,手上的经脉都被挑断,躺在地上低低地呻吟,石庐站在几个人中间,长剑一戳生生剁下了一个人的拇指,竹潇看见他的时候,他踩着那人的手腕,那人也颇有骨气,愣是未吭一声,石庐低头提剑指着他的咽喉,笑道:“我本不愿以杀人,不过对于你这种叛徒,杀十个八个,我都不会眨眼,你可信?”

那人咽喉里咕哝有声,张着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嘴里有血,这一笑颇为渗人,“雁门中人,死不足惜!”

“你当年求我收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石庐低着头,唇角带笑,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地上那人悚然抬头,看见石庐脸的一刻声音里带了些讶异:“居然是你!”

“我也未曾想过在这里也会得遇你这个故人,你杀了我那么多人,居然不找个地方隐居躲起来,还敢自诩白道四处露脸,你们莫不是真当我石庐死了吧。”石庐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全是杀意。

“八年前没能杀了你,乃是我云峰最大的遗憾!”地上的人挣扎了几下,被石庐一脚踩在胸口,不甘地躺在泥地里,一身素白云纹的衣裳全是泥土,看起来异常狼狈。

吴忘反手将匕首插到鞋里,云峰这个名字对他如同一个路人,一边竹潇却已是吃了一惊,怀抱着褥子跃下地来,问道:“这人莫非竟是‘孤鸿剑’顾云峰么……”

八年之前,雁门云凉一坛十五人的脑袋被人挂在无霜城城门之上,每个人脑袋上都刺着刀帖,写着这些人的诨名,落款便是一个人“顾云峰”,彼时雁门声名狼藉,众人料雁门之人身为刺客,皆是见不得人的,又兼传言称雁门有刺杀七公子之计,一时人人拍手称快,这“孤鸿剑”顾云峰一战而名,听闻本意拜于七公子孔末门下做幕僚,却不料七公子摇头称曰“纵是刺客,也未必有身首异处之罪,安葬了吧。”又婉拒了顾云峰幕僚之请,顾云峰转投中原武林盟,有此一役一跃而成中原白道之首,与雁门势成水火。

“未曾想追杀我还要劳你亲自动手。”竹潇低头看他,声音里就带了些蔑视。

“雁门不仅杀了七公子,一手铸成这江湖的乱象,又修行妖法,害人不浅,人人得而诛之,你们改名又如何,总有一日……”他一句话未说完,石庐长剑在他颈上轻轻一划,他喉咙间尖锐地啸叫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石庐长剑在衣裳上轻轻一抹,将剑上浅浅的血色抹在了袖上,转头道:“前面的路只怕马车过不去了,步行三天就能到我上次遇到那个‘仙人’的地方,你可吃得消。”

吴忘点点头,转身掀帘进去了,竹潇惊愕地看着他的侧脸,更觉这个人好像一个谜团,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似乎并没有刻意隐藏,却整个人都仿佛藏在其中,不准备再度提起。

他本身就是个谜。

乾虞山,太阳已经出来,林间的雾气却更大了,丝丝缕缕笼罩在林间,石庐选的路极为偏僻,林深草密,可是他却走得很是笃定的样子,怀抱着他的长剑,林深而无鸟鸣,四周一切寂静得只能听见石庐剑穗之上的碎玉轻轻撞击,如铃如水叮当有声,竹潇怀抱着琵琶跟在他身后,这条路有些熟悉,却又分明是陌生的,五年之前她随着孔末逃入乾虞山,所走的,究竟是哪一条路,天长日久,早已忘记了。

她在无霜城住了不过半年,这短短的半年便叫她背叛雁门护七公子出逃,想来,自己也是个叛徒。

她顿了顿脚步,身后断后的吴忘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竹姑娘可需要休息则个?”

竹潇摇了摇头,却见这林深雾浓,雾气在身边流转着,几乎将三人包裹了起来,石庐怀抱着剑转头看他们,一双眼睛阴阴晴晴,吴忘看着他脸上现了些无奈点点头,石庐嗤笑了一声,道:“不知来的是何人,且现身吧,何必故弄玄虚?”

雾里穆地吃吃有声,渐渐凝聚成了人的形状,掩藏在浓重的雾气之下,露出些藏蓝色的衣裳,也是极为朦胧的,看不真切。

“好久不见了,石老大。”那人远远地站着,声音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飘飘渺渺,细若游丝,却又极为清楚地传到耳朵里,竹潇心里一惊,唤了一声:“沈门主……”

那边人哈哈笑了两声:“未曾想你还记得我,你还唤我一声门主,怎的不敢自己来领罪?”他的声音甚是慈爱温和,言语里却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竹潇心里一凌,嗫嚅着;“我……我……”吴忘轻轻上前半步,说道;“不过是个虚影罢了,并没有实体。”

那边来人爽朗一笑:“你不是最讨厌术法,如今身边跟了个不知哪门哪派的道长,”

“自小就没有学习术法的慧根,连这剑术都花了常人三倍的功夫才习得微末,我看沈门主还是不要花这功夫浪费在我身上了。”石庐怀抱着剑,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甚是不耐烦,来人爽朗地笑了起来,听起来心情甚好:“石老大号称江湖第一剑客,说自己慧根不足,死在你剑下的冤魂可会同意?”

“勿需废话了沈门主,有话就说,无话就动手罢。”石庐低喝了一声。

“有点耐心嘛,我的好弟弟,”来人哈哈一笑,“我既然来了,要做的事情,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你要是能抢,那就来拿。”石庐偏偏头,这话说得云淡风轻。

“我拿不了,不过,我可以换,”来人朝前走了一步,一张脸在翻腾的浓雾里似乎露出了一丝轮廓,却还是看不真切,他张了张口:“你若是把人交出来,这雁门的门主之位,我便交还给你。”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吴忘同竹潇皆是耸然一惊,转头却见石庐抱着他的剑,神色都未曾变过地嗤笑了一声;“沈门主这话说得颇为大义,你雁门前门主不是掉落粪坑又断了一只手,怎会落在我头上?”

“这不是你撂了挑子,我若是不着人散布点你的八卦我怎么落得下脚?”来人随意地笑道,“你的两个伙伴甚是吃惊,你莫不是什么都没同他们说?那可真是糟糕,你就不怕他们知道了半夜在你颈上来上那么一刀,那你可就一命呜呼了。”

“劳沈门主记挂,我石庐信得过他们,”石庐冷冷地说,“倒是你,妖法就是妖法,就不怕有朝一日反噬,反受其害?”

“哎呀,我自然怕得要命,不过家里高堂白发和糟糠之妻要我养,可不比你孑然一身,我若是随便就死了,岂不是对不起他们。”他声音里尽是愉悦,石庐皱皱眉,“你威胁我。”

“不敢不敢。”那边哈哈一笑,“父亲要是知道我用他威胁你,岂不是会刎颈自杀?”

石庐怀抱着剑,眼里闪闪全是杀意和怒气,那边“哎呀”一声,笑道:“你居然不说话,看来父亲这次是要气得死过去又活过来才够了。”

“够了沈门主,”石庐勾着唇角笑了一声,“我不会把任何一个人交给你的,你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那就没办法了,如今雁门多是你的旧部,让他们来杀你不太可能,我的心腹手段又不及你,”来人好像摊了摊手,“要你们人头的又不止雁门一部,我雁门宁愿将这万世功德留给中原白道,成全了他们万年的心愿,竹夫人任务失败没能带回孔末人头之事,雁门既往不咎了。”

那边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忽听对面暗器破空之声,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东西已然破开浓雾到了眼前,刺破了雾中的影子,那影子散了又聚,最终消失在了浓密的晨雾之中。

京城,暖阁。

空旷的屋子里只余下一桌一椅,乃是京城沈家的祠堂的旧址,如今沈家易了主,祠堂也远远迁去了其他的地方,只余下了这一桌一椅,在偌大的屋子里看着极是寂寥。

沈空余就坐在这唯一的一条凳子上,怀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茶盅假寐,桌上燃着一炉香,香气浓丽甚至有些呛人,整个屋子笼罩在烟雾里,朝阳从窗棂透过来照在烟雾里,是浓艳的黄色,灵契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他手里拿了一盅新茶准备给沈空余换上,刚刚靠近了几步,却见沈空余身体猛然一震,一盅茶全部泼在了衣裳上,他猛然睁开眼睛,眼里怒色一闪而过,几乎是将茶盅摔在了桌上,捂着左肩铁青着脸坐在烟幕里。

“门主!”灵契上前一步,沈空余抬手阻止了他,摆摆手道:“我没事,你出去吧。”灵契低头称是,退后几步走了出去,沈空余坐在阳光里,脸上现出些痛苦之色来,方才以虚影现身乾虞山,那影子与寻常术法不同,凝聚了他的一部分精神和一部分身体,乃是极为妖异且偏门的法术,而石庐那个人,居然一眼就看了出来,用暗器把他逼了回来。

沈空余扶在左肩上的手突然用力,把石庐钉在里面的暗器挖了出来,那暗器大小不过一寸,射来的时候劲力惊人,打进肉里两寸有余,沈空余把它握在手里,却见那东西莹润翠绿,沾着些他从肩上挖下来的血肉,光洁透亮,却是石庐剑穗上扯下来的一块碎玉。

“石庐……”沈空余握着那枚碎玉,嗓子里呵了一声,“总有一日我要亲手杀了你。”

他手里捏着那玉,叹了口气,倚靠在了椅背上,肩上的洞层层地溢出血来,浸红了蓝色的衣裳,顺着指尖滴到地上,他看起来太过疲累,阳光下他的脸色青紫,眼角的皱纹亦透着疲劳。

他睡着了,掌心的玉顺着他的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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