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夏天还是来了，谷阳的行李也收拾的差不多了，看着家里渐渐变得空旷起来，谷阳决定走之前再博一次。

那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三十七八度的天气，让每个人都躲进了空调房里。公司的前台收到了一封同城快递，收件人：顾一凡，快递内容：文件。寄件人是空的，也没有寄件地址，只有一个快递收寄点的章，孤零零地盖在快递单上。

前台的小姑娘怕是什么重要的文件，拿着快递就去敲了顾一凡办公室的门，没有人应，她就把快递放到了顾一凡的办公桌上。

顾一凡中午出去陪客户吃饭，喝了点酒，找了代驾，所以回来的有些晚，炎热的天气和身体的不适都让他浑身不自在。现在的他也没有秘书，事必躬亲着实有些吃不消。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本想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可一进门就看到桌上规规整整的放着一封快递。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快递信封，发现快递单上没有任何信息，这让顾一凡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快递的文件袋又很薄，里边跟没装东西一样。他仔细地摸了摸，感觉像是一张邀请函之类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顾一凡撕开快递，掉出来的不是什么邀请函，而是一张照片。他把照片拿起来，夹在拇指和食指间。

照片上有三个人，林立州、林乐一和林笑一。他们三个人正走出一家炸鸡店，林立州走在前面，林乐一和林笑一并肩走在他身后，三个人的画面看起来很和谐。林乐一凑近林笑一的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林笑一笑得很开心，那种开心，连顾一凡都很久没见到了。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个落款，是拍照的日期，那个时间，正好是在笑林集团要收购他们公司之前。

顾一凡拿着照片的手指越来越用力，照片也跟着开始颤动，他把照片翻了过来，背后有一句英文“Not the first time.”

“不是第一次…”顾一凡把整张照片都攒进了手心里，“林笑一，你在干什么！”

顾一凡把照片像废纸一样揉成了一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拿起手机，给林笑一打了电话。

顾一凡：“你现在在哪儿？”

“在报社，出什么事了吗？”顾一凡的声音冷冰冰的，林笑一的神经立马就绷紧了。

“现在马上回家，给你半个小时。”

“好。”

林笑一挂了电话，拿起他的背包就往外跑，出门打了车后，才顾上给谷阳发信息请假。

林笑一：谷主编，家里有急事，给您请个假，我先走一会儿。

谷阳：好。

谷阳：笑笑，遇事不要怕，相信自己，总会解决的。

林笑一不知道谷阳又发的这一条信息在暗示什么，出于礼貌回了个“好。”

一路紧赶慢赶，林笑一终于到了家。而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顾一凡有没有比他先到。

“没有，太好了。”林笑一放下包，就去冰箱里拿喝的，还给顾一凡也拿了一瓶，放到了餐桌上。

一路上都在跑，心里又着急，林笑一渴的不行，拿起饮料猛灌了两口，一下就给自己呛到了。

“咳咳…”林笑一还在咳嗽，门就打开了。

顾一凡拎着公文包回来了。

林笑一赶忙把给顾一凡的那瓶饮料打开，递到他面前：“老公，先喝一口吧，今天挺热的。”

“先放那儿，我有话问你。”顾一凡没有接，把包挂在了衣架上，就往客厅走。

“哦。”林笑一拿着两瓶饮料，跟着顾一凡坐到了沙发上，把饮料放到了一边。

在回来的路上，林笑一想着会不会是顾一凡家里出什么事了，就像他当年一样，要赶回老家，毕竟现在顾一凡的父母还是不肯接受他，顾一凡要先跟他商量好。又或者，会不会是顾二出什么事了，他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是不是学校发生了什么事。他想来想去都没想到，是他自己出事了。

“我问你，你私下有没有见过林立州。”顾一凡的表情严肃，语气冷淡。

“没有。”林笑一不知道顾一凡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就算他从哪里听说了，又没有证据，他咬死了应该就不会有问题吧。

顾一凡：“一次都没有？”

林笑一：“没有。”

“林笑一，你觉得这样好玩儿吗？捉弄我，好玩儿吗？”顾一凡握紧了拳头，盯着林笑一。

“老公，你在说什么？”林笑一看着顾一凡泛红的眼眶，惊慌失措。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我这么努力是不是在你眼里就是个笑话？你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我还豁了命的努力，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个傻子一样？”顾一凡的情绪逐渐开始失控了，音量也越来越大。

“……”林笑一听不懂，他不知道顾一凡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随便接话。

时空仿佛暂停了，林笑一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没有任何反应。

“林笑一，你真的相信我吗？你为什么让我变成一个笑话！”顾一凡忽然站起来，把茶几上的饮料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发了疯一样的质问道，“你说话啊！你不是会写吗？光会写不会说吗？！”

“我相信你啊，我怎么会让你变成笑话呢？”林笑一吓到了，上次顾一凡砸东西，还是因为韩京西那件事，到底他有多生气，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冒着万丈怒火。

“你相信我你会做那些事？我有没有说过不要为了我去求别人？有没有！”顾一凡揪着林笑一的领口，把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我没有……求人…”

“你没有…行，你没有。现在还学会说谎了是吧？都会骗我了是吧？我不需要你替我解决！不需要，你听不明白吗？我还在这儿憧憬什么美好的未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你呢！人在这儿心早就跑了吧？啊？”

“你先松手，顾一凡，我难受…”林笑一不敢直视顾一凡的眼神，只能低着头哀求着。

顾一凡把林笑一整个人扔到了沙发上，林笑一跌落下的那一刻，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一颗颗泪珠源源不断地滚落到他的脸上，衣服上。刚刚被顾一凡揪地皱巴巴的领口，很快就湿透了。

“顾一凡，到底是我不相信你，还是你不相信我？到底是不需要我替你解决，还是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林笑一低着头，任凭眼泪不停地流。

顾一凡：“……”

林笑一：“你总是说，要给我什么，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顾一凡笑了笑，说道：“你知道谷阳是什么人吗？你是不是觉得他特别好，他知道你想要什么，对你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顾一凡弯下腰，抬起了林笑一的下巴，看着他泪眼婆娑，停顿了一下后又冷静地说道：“他是林立州的眼线，也是林立州的人！他是林立州派来监视你的！你懂不懂？你还跟他走那么近，你是傻子吗？！是不是马路上随随便便一个给你笑的人，你都愿意跟人家掏心掏肺啊？你觉得他们每个人都了解你，就我不了解你是吗？”

“不可能，谷阳那么温柔的人……林…林总那么慈善的人…”林笑一眼角含着泪花，皱紧了眉头，“我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顾一凡身上的怒气甚至精神好像突然被抽离了一样，整个人瘫坐到了沙发上。

谷阳第一次找顾一凡的时候，他告诉顾一凡，他每天都给林立州汇报林笑一的情况，顾一凡以为他在玩儿什么把戏，不屑一顾，直到谷阳拿出了他和林立州的聊天记录。顾一凡看到聊天记录那一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谷阳得意又居心叵测的笑，他记得清清楚楚。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他怎么会相信呢？

“我们给彼此点时间吧，都冷静一下。”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顾一凡突然开口说道。

林笑一窝在沙发里盯着顾一凡，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分开吗？”

瘫在沙发上的顾一凡扭头看了一眼林笑一，轻蔑地笑了：“呵，你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

顾一凡说完这句话就往外走，林笑一幡然醒悟一般跑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哥哥，你别走，你别走好吗？我求你了，别走。”林笑一把头埋在顾一凡背后，痛心疾首的说着。他什么都能失去，除了顾一凡，可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顾一凡。

“笑笑，放手。”顾一凡无动于衷，语气依旧冷漠。

“哥哥…”林笑一呆住了，双臂瞬间失去了的力气，像失去了所有希望一样垂了下来。

顾一凡走了。

家门敞开着，屋里空荡荡的，林笑一还站在那里回不了神。

这一次任他怎么流泪，也没有人帮他擦了，没有人抱他、安慰他了，他的老公走了，他的哥哥不要他了。

这一次天黑他也不怕了，屋里的灯开不开有什么关系呢，他心里的灯都灭了。

那一晚，林笑一像在跟自己赌气一样，一夜没开灯，也一夜没合眼。

“顾一凡，除了你，我没有求过别人。”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笑一才觉得看到了光亮，如释重负般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