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旷的荒原上夕阳西沉,不知道什么鸟呱呱聒噪着成群从队伍头顶飞过,大家肚子都已经饿了,但一直找不到任何吃的东西。按道理来说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但这些该死的荒草根本不结果子,更何况就算结果子,大伙也未必有胆量贸然吃下去。
口干舌燥是另一个问题,接近五个小时没有喝水,再加上长时间赶路的疲劳,队伍行进的速度已经一再减慢。
来的这一路上大家只远远看到过两只比较大的动物,都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鹿还是羚羊,机灵的畜生就撒腿跑开了,人们也根本兴不起追的心思,那动物实在太快了。
余邵荣不能不一再感谢奶白色光团的建议,如果不是那0.5的敏捷,他怕早已经掉队许多回了,靠着轻便的腿脚他硬是紧跟在队伍里没麻烦其他人。
刚出发没多久刘凡跟姜丽还有很体贴地问他累不累,要不要他们背,余邵荣都摇头拒绝,再后来漫长的跋涉让所有人都身心俱疲,也就再没人有闲心思来顾及看起来状态还好的余邵荣。
余邵荣耐力数值只有标准成年人的五分之一,按理来说不可能长时间紧跟着这么多耐力在正常范围的大人,但他腿脚非常灵活,身体又轻巧,走路的消耗反比一直拎着十几二十斤重铁剑或者身穿厚皮甲的人小得多。
余邵荣能看出来大家都很疲乏,但没任何人喊累,甚至没有人提出上厕所,大概其他人也都像他一样在努力忽略膀胱传来的阵阵压力。
每个人都在和其他人较劲,赌其他人会比自己先忍不住叫出声来,余邵荣也一样。
这是一场极有可能通向死亡的旅途,即便名义上所有人都已经正儿八经‘死’过,但并不代表求生的本能会微弱些许,事实上,正是因为曾经失去,现在才更为珍稀,加倍努力地想活下去。
余邵荣两手捏着匕首一样的圆润獠牙埋头往前走,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和步伐协调,减少不必要的消耗。最前面开路的徐大志跟姜丽他们已经轮换了四五波,徐大志跟刘凡一组,姜丽跟蓝梦一组,然后是姚小波跟王淑芬一组。
王淑芬就是之前检查骷髅的中年女人,她现在对其他人没开始那样戒备了,而且主动帮忙开路。她选择的是皮甲,每次上前开路的时候她都会脱下皮甲让姜丽穿上,然后自己提着姜丽的铁剑跟姚小波一起砍草开道。
如果不是她自己告诉大家,没人能猜到她竟然才三十二岁,徐大志开始为了感谢她一口一个“姐”她都没反应,等徐大志知道她真实年龄之后羞得满头汗,连连给人家道歉。
王淑芬也不介意,只笑笑她说长的成熟在医院里很吃香呢,如果看起来太年轻,病人心里不踏实反而麻烦。
她没告诉大家她在哪个科室工作,但余邵荣能感觉出来她也并不算难相处,至少她提出借铁剑开路时执意要脱下自己皮甲给姜丽穿让大家很赞赏她。
后来穿着皮甲的农村大妈刘素娟看到前面队伍的人都在出力,就她自己干走路,脸上挂不住也问蓝梦借铁剑要去开路,蓝梦就要她脱下皮甲来跟自己换着用铁剑。
很意外,看起来敦实憨厚的刘素娟竟然不同意,她先说她年龄大不耐寒,又说到前面开路太危险,万一窜出来什么东西没皮甲不安心,如果蓝梦抠门不给她借的话大不了她借别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刘素娟的话伤到了之前满头大汗几乎光着膀子在前面开路的人,徐大志没给她借剑,姚小波跟刘凡压根不理她,刘素娟一边嘀咕“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边心安理得又挤回了队伍最中间,脸上隐隐泛着喜意,显然是开心自己躲过了辛苦的开路,又堵上了其他人的嘴。
王淑芬虽然不爱说话,但她开路开得很卖力,很快就让徐大志他们开始心里的疙瘩解开不少,主动让她在队伍里跟大家一起走,也算有照应。
刘素娟本来普通话不太流利,不爱说话,她只是一脸憨厚始终挤在整个队伍的最中心,所有人都是她的保镖。
余邵荣大部分时间都走在刘凡旁边,刘凡要是前面开路,余邵荣就跟在最前排;要是轮到刘凡休息,余邵荣就跟他和徐大志一起走在队伍的末尾。
原本鬼魂一样吊在后头的老头和两个男人早就已经厚着脸皮挤进了队伍,反正他们也不吭声,徐大志他们心里不太高兴,也不愿意搭理他们,两拨人就互相装看不见。
拿着铁剑的旧夹克男始终绝口不提去前面帮忙开路的事,没少说不干不净的话骂离他不远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头气喘吁吁演技很浮夸,似乎累得快不行,随时都要死掉一样,还不时唉声叹气“唉!老喽!腿脚不中用喽!”、“现在的年轻人啊……唉!”
队伍之所以连续降了几次速度,虽然有大家都疲劳的原因,但跟老头自己先前减速掉队又喊救命也脱不了干系,余邵荣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老头不跟大家说话,却总要做出一副等着大伙主动过去服侍他的姿态。
老头再一次掉队之后队伍只能停止前进往回退,徐大志要架起自称‘摔伤了腿’的老头,老头还一脸坚强:“不要你们帮我,我自己能行!孩子们你们先走,不要管我!”
徐大志懒得跟他叽歪,掺着他走,白发苍苍的老头一瘸一拐,脸抽成一团,似乎每一步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时候太阳还没开始落山呢,为了迁就搀扶着他的徐大志,队伍的前进速度慢了很多,而且让另外两个不吭声的大男人也跟在了队伍里,防止再有掉队的事情发生。
老头几乎把全身重量都挂在徐大志身上,徐大志满脸通红也只能硬抗,但老人家毕竟受伤了,总不能扔荒郊野外不管吧?
结果没过多久,细心的姚小波发现老头瘸腿走路的姿势不太正常,从后面踢了老头一脚,原本摔伤‘没法自己走’的老头吓一跳跟没事人一样放开徐大志跑出老远,周围人顿时都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徐大志气得脸发青,头也不回去前面去了。
“我腿好不容易休息好些了……谁怎么这么没素质,踢人啊!”老头还满脸委屈,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接下来的时间老头照样长吁短叹,没人再理会他了,只有满口黄牙的破夹克男不时喷脏话骂他,看着破夹克男手里明晃晃的铁剑,老头根本不敢还眼,只继续装可怜,期待其他人良心发现去照顾他。
矗立着大块灰色岩石的山丘已经很近了,脚下原来湿润松软的土地里多了大大小小的石块,黄草丛也开始变得稀疏,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路变得越来越好走。
“好了,这里草比较稀疏,咱们在这休息下,有要上厕所的尽快解决,十五分钟之后出发!”徐大志现在隐隐成了整支队伍的头,由他指挥,大家也没什么异议。
荒郊野外里谁都不敢大喇喇一个人跑进草丛如厕,所以分成了两拨,四个女的一拨,七个男的一拨,女的轮流上厕所,三个保护一个;男的就分两拨,尽快搞定。
尽管余邵荣并不是很想蹲大号,但还是强迫自己尽量把可以解决的都解决完,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解决,而且他一点都不希望等到天完全黑了之后突然肚子不舒服起来,他怕黑。
一群人在草地上有默契脱鞋脱袜子的场景有种难以言喻的幽默,队伍十一个人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兜里揣了卫生纸,这绝对是凄凉荒原上一次难忘的经验。
姜丽憋着笑把自己袜子给了蓝梦一只,蓝梦跟大家一起到荒原上的时候只穿了病号服,光着脚丫,这一路她都是光脚走的。荒原上泥土不算坚硬,但余邵荣知道她没少受罪。
余邵荣佩服自己被关到笼子起就没有吃过一粒米也没撒过一次尿,在荒原上跟着大伙走了这么久才终于解决问题,意志力相当要得。
恐惧总能让人战胜自己平常连想都不敢想的困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顾不上害羞,匆匆忙忙解决之后就回去集合,天色更加暗了,太阳已经几乎接触到了远方充满荒草的地平线,背后的天空呈现墨蓝色,整个荒原都被染上了一层猩红色的薄光,壮丽又凄美。
直到排出废物一身轻松以后余邵荣才感觉自己肚子饿了,连口干舌燥的感觉也比之前更加清晰,看其他人也很没精神,估计大家都差不多。
“走吧,无论如何先到山坡底下,到时候再想办法找水和吃的,最好能想办法生起火。”徐大志一开始还算整齐的西装早就被荒草磨得没型了,沾着灰尘泥土和干枯的小柴棍,看起来像个农民工,其他人也灰头土脸,好不到哪去。
再次上路已经没有必要再砍草开路了,或许是有稍微休息的缘故,行进的速度再次提升,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朝着远处投下长长阴影的山包赶,连之前总唧唧歪歪卖惨卖个没完的老头也没再拖大家后腿,皱眉步子迈得飞快。
离小山包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那几条耸立起来交叉的大石块,余邵荣之前只隐约看到的青灰色,现在能看到上面有不少白色的斑块,细看像是用粉笔涂抹上去的拙劣图案。
“徐叔叔,你能看到石头上面的符号么?”余邵荣问他旁边的徐大志。
“看不清,”徐大志用手遮着眼睛望过去望:“你看到石头上面有符号?”
“呀!还真的有,是白色的圆圈和条纹,那里有人!”戴眼镜的姜丽也看到了,她欣喜地说:“有人在石头上画了那些白色符号,人一定就在附近!”
小山包上那几根又扁又长的大石头散乱的凑在一起,看着像是天然形成的,大约有五六米高,上面被涂画了不少白色条纹和圆圈,很不规则,有点像电视里少数民族祭祀时涂绘的风格。
“有烟,还有房子!”刘凡激动地大声叫喊,他个子高视力好,看得最清晰。
“在哪,在哪?”其他人也瞬间来了精神!
有烟就说明有火,有房子就说明有人,然后就会有热腾腾的吃的,还有软乎乎的床……
刘凡哈哈笑着伸手把余邵荣高高托起,余邵荣的视野瞬间变得更开阔,在小山包上的乱石底部竟然有一个石块垒成的椭圆形小屋子!昏暗余光里能清晰地看到袅袅轻烟正在升腾!
“看到了,看到了,真的有房子和烟!”余邵荣手舞足蹈叫得格外兴奋!
“我们走,我们走!”徐大志圆乎乎的脸上满是笑意:“天快黑了,大家加把劲啦!”
夜来临了,但欢乐的气氛在荒草间弥漫,随着大家的奔跑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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