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前走,人活动的痕迹就越多,荒草地上出现了人踩出小路的痕迹,一道石头简单堆砌的低矮围墙出现在大家视线中,围墙里隐约有浑浊的低吼,似乎还有动物杂乱的脚步声。
“喂!有人吗?”之前都一声不吭的黄牙男赶在大家前面先爬上了还没他腰高的石墙,那小屋里有一阵古怪的声音传来,像是动物叫声,又像是人在大嗓门喊话。
“你说什么?”徐大志也大着嗓门靠在了墙边冲里面喊:“我们是路过的,能不能借宿一宿?”
屋子里又传出了大声嚷嚷,有着含糊的音节,明显是一种大家听不懂的方言,大家面面相觑,姚小波也跟在黄牙男后边爬上了矮墙,跟着一起冲里面喊,矮石头屋子几块木头并成的破烂门动了动依旧没开,反而传出类似于威胁和训斥的吼声。
“怎么回事?”矮墙对于余邵荣来说还太高,他爬不上去,只好奇之前院子里明明有东西跑的声音,为什么现在没了踪影?
“哎呀,咱们去敲门嘛!”姜丽不耐烦了,也伸出圆滚滚的胳膊在徐大志的帮助下爬上了矮墙,率先跳进了院子里。
另外几个人有样学样纷纷也爬进去,蓝梦过石墙之后伸手把余邵荣也抱了进去。
天色已经很暗了,这邋遢的小圆院子简陋的木栅栏门开在离小屋很近的地方,院子里没多少杂草,但有一股臭烘烘的动物尿骚味。
小屋就在那几根簇在一起的大石头旁边,五六米高斜倚着的大石头上涂抹有许多白色象形印记,底下够让人弯腰进去的宽大缝隙此时黑漆漆的,很渗人。
顶上盖着杂乱茅草的石头屋并没有窗户,但一侧似乎有烟道,淡蓝色的清烟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姜丽和徐大志他们提着铁剑上前去准备敲门,小屋里的吼声更大了,声音又尖又细,虽然有音节,但听起来简直跟嚎哭差不多,大家都面面相觑:难道里面住的其实是个疯子?
看他这个破烂又穷酸的院子,确实像。
其他人都盯着那间低矮的小屋子,余邵荣则在东张西望,那间椭圆形小窝棚似的屋子根本不可能容纳十一个人,说不定今晚大家都得在院子里点篝火睡觉,不知道主人家有没有吃的,他饿好久了,现在肚子也痛得厉害。
“匡!”门被突然间撞开了,人们尖叫起来。
“嗷!”姚小波捂着肩膀惨叫着倒地打滚,周围的人也鬼哭狼嚎着四散开来。
“啊!有怪物!”余邵荣旁边的蓝梦尖叫着连滚带爬往后退,手中的铁剑掉在地上都顾不得捡,跟已经开始奔跑的黄牙男和老头一起嚷嚷着向矮墙冲去。
姜丽尖叫连连,嗓子都岔音了,旁边的女医生更是亡魂乱冒,慌不择路埋头往墙外爬!
徐大志已经挥着铁剑跟小石头屋里出来的“东西”打了起来,之所以说那是“东西”,是因为那个浑身长毛满嘴獠牙嘶吼不停的怪物除了像人一样站立,再从哪看都不像跟人有半点关系!
它几乎跟普通人一样高,但虎背熊腰,身体壮得吓人,刚才伤姚小波的东西已经被它扔到一边,它现在正拎着根满是木刺的钉头棒嚎叫着往徐大志身上招呼,打得徐大志惨叫连连,衣服都被血浸湿!
近在咫尺的姜丽提剑在旁边只知道跺脚和惊叫,根本不敢上去帮忙,本来扶着倒地小□□的刘凡起身提剑去支援,还没靠近就被另一只嚎叫的动物一把扑倒在地,惨叫着努力将身上的动物往开撕扯!
肩膀上插着棍子喊得死去活来的姚小波连打滚都顾不得了,失声嚎哭着手脚并用爬出老远。
余邵荣也给吓得浑身发抖,他脑子一片空白,尖叫着冲过去狠狠把手上的尖牙凿向扑在刘凡身上撕咬的东西,那是条比狗小不了多少、蜥蜴似的野兽,它布满厚实鳞片的后腿极为发达,爪子比豹子还要尖锐!
余邵荣力气实在太小了,尖牙戳在那东西背上和肚皮甚至没法留下明显的伤口,反倒是它身子猛侧一尾巴甩过来砸余邵荣脸上,余邵荣就像脑袋挨了一棍,直接被砸飞出去瘫在土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好在余邵荣的扰乱也让刘凡有了喘息的机会,刘凡的一条胳膊被大蜥蜴几乎咬断了,但左臂还完好,费力地横端着剑推在大蜥蜴身体上,将大蜥蜴的胸前割开了一条大口子,大蜥蜴吃痛松开刘凡,猛地向后跳开来。
先前那野兽一直都躲藏在大石头之间漆黑的缝隙下面,直到刚才小屋里的东西出来,它才蹿出来偷袭。
“啊!”徐大志大吼了一声,随后是怪物的惨叫声和倒地声,徐大志一剑刺穿了怪物的脖子,怪物死了!
像蜥蜴一样的东西又飞奔过去想扑咬徐大志,被姜丽尖叫着乱挥剑逼开,满身是血的刘凡爬起身来跟同样浑身是血的徐大志大叫着抡铁剑狠狠连砍那只“蜥蜴”的腰,乱剑把蜥蜴砍翻在地,然后徐大志一剑剁下了蜥蜴的脑袋。
徐大志提着剑站在蜥蜴的无头尸首旁边弯腰喘粗气,周围是女人的哭声和姚小波的哎呦声,刘凡瘫坐在旁边闭着眼睛,皱眉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余邵荣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爬起来,脸上有温热的水迹,伸手一摸,红呼呼全是血,还能摸到明显的伤口,他的脸颊被一尾巴抽裂了。
他蹲到刘凡的身边看他血糊糊的脸,刘凡眼睛紧紧闭着,之前他胳膊挨了一口几乎断成两截,现在血还在流,他面色已经发青,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
余邵荣慌慌张张解开自己的腰带,旧帆布条够窄,套上刘凡受伤胳膊的大臂处狠狠勒紧,期间刘凡痛苦地低哼,但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必须想办法止血!刘凡会死的!
可余邵荣力气实在太小了,他咬着牙用力勒,却怎么也不能完全止住血,加上自己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急得直想哭。
余邵荣又抬头看其他人,大家都在发呆,姜丽坐在地上放开嗓门哭号,徐大志站着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姚小波捂着肩膀上插着的木棍也在哭,蓝梦跟黄牙男、老头还有刘素娟他们则站在矮墙外一言不发往进来看。
倒是女医生看到急得满头大汗的余邵荣,跨过矮墙来帮余邵荣将刘凡胳膊上的腰带勒紧绑好,还帮余邵荣看了他脸上裂开的伤口。
“他不会有事对吧?”余邵荣捂着脸,问女医生。
“别担心,他没事,倒是你脸上的伤口很深,要捂好,千万不能被风吹到,会感染。”女医生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她在看徐大志,也在看其他依旧隔着矮墙旁观的人。
女医生是在安慰孩子,可余邵荣不傻,他有常识。
荒郊野外,大量失血,暴露的伤口,大家都知道刘凡基本上已经没救了。
女医生还在跟矮墙外头的人对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刚才,蓝梦在第一时间就跟着黄牙男和老头他们往矮墙外翻了,但他们不是最先出去的,因为一直靠在后头的农村大妈比他们更机灵,身手也加敏捷。
女医生自己是一边哭一边爬出去的,慌乱中好几次都没爬上去急得哇哇叫,但外面的人也不帮她。
余邵荣捡起了刘凡掉地上的铁剑,剑非常重,让余邵荣胳膊都直不起来,但余邵荣还是扔掉了两颗牙齿把剑捏在手里,起身往徐大志身边走。
“你……没事吧?”他问徐大志。
“……”大口喘气的徐大志偏头看还没自己腰高的小崽子,他本来还在发愣的。
“我进里头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吃的。”余邵荣捏着手里几乎重到提不起来的铁剑。
其他人表情都很复杂,但没人制止小男孩。
毕竟谁都不知道屋子里有什么,也总要有人先做点事。
臭烘烘的石头屋里非常昏暗,屋顶也很低,余邵荣看到一边的角落有个毕毕剥剥燃烧的小火堆,火堆旁边插着几根木棍,上面还有滋滋冒油的肉块,脂肪被烘烤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余邵荣还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铺了柔软兽皮的枯草窝,应该是那东西的‘床’。屋子另一面是几个木板搭成的简陋木架,上面摆了些奇形怪状的骨头和枯草,还有干燥的果实跟石块。
屋顶有两个横着的木棍,棍子上穿了几大块已经干燥的肉块,像是储存的粮食。
这真是一个小小的屋子,别说是十个人,恐怕连第三个人都容不下。
余邵荣转身出了小屋,所有人都在看他,包括那些还在嚎哭和哀叫的。
余邵荣尽量捂着脸上裂开的伤口让它对在一起,期待快点凝血结痂,如果这样的伤口化脓感染,余邵荣很怀疑他能不能挺过七天,然后回去看医生。
“里面没怪物,有些吃的。”他知道他们想问什么。
徐大志听了之后没什么表情,提着铁剑进小石头屋去了,坐在地上的姜丽也停止了嚎哭,起身跟在他后头往里走,矮墙外头的几个人也默不作声地又争先恐后翻了进来。
所有人都往小小的石头屋涌,除了余邵荣、姚小波还有已经昏迷的刘凡。
姚小波捂着肩膀上的木棍哭得特别凄惨,他哭自己疼,但余邵荣觉得他更在哭其他人为什么还不去关心他。姚小波被那个简易弩似的武器给伤到了,一根锐利的木棍深深刺入了他的肩膀,这里没人为他处理伤势,他疼得厉害。
余邵荣看刘凡,刘凡还坐在那里,安静地低着头,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非常安详。
刘凡已经失血休克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挺过七天。
夜更深了,余邵荣觉得他应该点堆火,因为现在风不小,看样子晚上会非常冷。
大家来的一路上几乎没见过几棵树,余邵荣很好奇那小石头屋里面生火燃烧的木头是哪来的。
小屋那么狭窄,不可能所有人都挤进去,所以大部分人都一言不发堵在门外面,脑袋拼命往里面探。
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漆黑的夜空上星星特别明亮,余邵荣想起在他家县城夏天夜晚也能看到这样漂亮的星空,只不过后来他渐渐长大,不光是烟雾缭绕的冬天看不到星星,连夏天雾霾也逐渐严重,星星成了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东西。
余邵荣站起身来借着弱到不能再弱的光线四处看了一圈,在小石头屋背后的一个角落发现了柴堆,零散的枯枝乱七八糟垒成一团,最上面还被拱出了个圆溜溜的窝,残留了些骨头渣和碎羽毛,看起来像是那条“蜥蜴”有时候会休息的地方。
余邵荣学着其他人一样把铁剑放回了戒指,用右手搂了一捆柴禾,然后抱过去放到刘凡的身边,量没多少,因为他左手得捂着开裂的伤口,他怕他放松的时候伤口会再次绽开。
小屋那边那些人恋恋不舍地站在门口,大概在看徐大志吃肉,看他们专注的样子,徐大志一定吃得很香。
余邵荣想等他们散了之后再进去找点火,能点起火堆的话他起码能暖暖和和休息一会儿。走路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休息下来才觉得浑身酸疼得厉害。他刚又探查了下刘凡,刘凡的身体还很温暖,呼吸也很平稳,短时间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余邵荣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放平躺倒在地上,刘凡手上镶嵌着白色石头的戒指在黑夜里很扎眼。
小屋那边有人嚷嚷起来,夹杂着骂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余邵荣凑近听,那些人为棍子上挂的大块肉干吵起来了,已经吃饱的徐大志说肉干是他用命换来的战利品,他要留着慢慢吃,姜丽和他争吵,老头煽风点火让跟他一起的另外两个男人强抢,但都没打得过徐大志,反而差点送命。
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徐大志力气突然大得吓人,不光一脚把那个黄牙的男人踢飞出去,手里的铁剑还狠狠一劈险些把沉默寡言男人手里的长剑劈成两半,老头和黄牙男连滚带爬出好远。
小小的石头屋子本来就挤不了几个人,徐大志谁都不让进去,自己关上了门,他说谁敢过去他今天就砍谁。
一群人在小石头屋子外面小声叫骂了几句之后就讪讪散开了,晚上的风很冷,站在那活受罪。
余邵荣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了那只被砍死的“蜥蜴”尸体旁边,掏出铁剑狠狠抡,勉强剁下来了它一只小小的前腿,虽然现在徐大志大概不会愿意给他借火,但是他要是吃点生肉垫垫肚子的话,晚上睡觉估计也能安稳一点。
“对啊,这里还有只‘狗’,咱们可以吃这个!”黄牙男在推搡里受了点伤,胳膊耸拉着,但声音还中气十足:“这可是新鲜肉,比那傻子吃的可好多了!”说完直接蹲下拽起蜥蜴的尸体,看都没看余邵荣一眼。
“没火,你能生吃不成?”老头现在话多了起来:“徐大志真不是东西!把火占住不给大家用,狗娘养的孙子!”一边说还一边虚咳,表现出一副被气坏的样子。
“有火也没个能点的东西,荒郊野外的……晚上睡觉也是大问题。”姜丽疲惫地说:“要不就先靠墙根将就下算了,明早再想办法。”
余邵荣捏着蜥蜴的前爪回去蹲到刘凡身边,晚上的风很清冷,但靠着刘凡的皮夹克会觉得暖和一点点。
刘凡要是别受伤该有多好。
余邵荣和刘凡身边堆着小小一堆柴禾,但是他没有火,余邵荣觉得把它们铺开以后他起码可以蜷缩在上面休息。
墙根围着蜥蜴尸体的几个人又吵起来了,农村大妈手里多了把铁剑,在跟黄牙男一起剁蜥蜴,蓝梦站在旁边气得破口大骂。她匆忙往外跑翻墙的时候铁剑掉在地上,回来的时候又忘记捡,再找发现找不到,原来是被刘素娟给拾走了,不管蓝梦怎么好说歹说刘素娟都不还她铁剑,现在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逼急了还龇牙伸手做出扇耳光的动作,吓得蓝梦直往开跳。
其他人都一声不吭,连姜丽和女医生也都很沉默,不愿意给蓝梦主持公道。
“不还有一把呢嘛!有个小伙子快要死了,你去拿他的剑嘛!”老头估计是听腻歪了,伸手挥苍蝇一样往开赶蓝梦,蓝梦迟疑了好一会儿,低着头往余邵荣和刘凡这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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