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第17节有所想

小睡了一会儿的施重逸刚醒过来,贴身侍从天贵便察觉到了。

“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老爷方才说让您休息够了再起也不迟。”

因为举报有功,又或者是想着仅有他一人伺候惯了儿子,这才回家,长途跋涉,临时换人多有不变。

天贵原本该挨的板子,被取消了。

仅仅罚了三个月的月例。

对天贵来说,这都不算惩罚,天知道公子有多好,平日里私下的打赏就足以让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那点银子。

再说,孤儿出身的自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银不银子的,压根不重要。

他在意的是公子的看法。

天贵明显感觉到公子的疏离。

似乎对自己牵扯出对门那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不满意了。

“公子~~”天贵小心观察他的脸色。

施重逸心里确实有些不大舒服。

但要说就怪罪到从小伴自己长大的伴随身上,到还不至于。

只是也想着给他点警示。

这几年因为自己的事情,父亲完全不管不顾的强势作风,已经将朝堂上的人得罪了个七七八八。

剩下没开罪的,不是依附而存的部下,就是三两个完全不上朝的闲散王爷,以及宋世诚这种绝对中立的朝廷大员了。

人总说路越走越宽敞越好,父亲这完全是在反其道而行之。

施重逸缓缓的侧身坐了起来。

自己这衰败的身子骨,连快速翻身跃起的动作都是不能承受。

还“冠军大将军”呢,什么冠?勇冠三军?

不,弱冠三军还差不多。

施重逸自嘲的想。

德不配位,才不匹配。

但父亲坚持,觉得是为自己好。

所以他也生受了下来。

这些年,父子俩就这样你为了我好,我为着你想的彼此羁绊,彼此在一直坚持着。

施重逸并不觉得自己就会比父亲活的长久,但他努力配合父亲的每一次寻医问药。

他必须要坚持,他不坚持,他实在想不到父亲又该何以为续。

没有人当面给过他脸色,也没有人敢当面对他说七说八。

尽管他也知道他们的心底里估摸着已经将他批判,辱骂,怜悯,不屑到了极致。

可是那又如何?

他们还不是只能乖乖低了头,笑了脸,客客气气的和自己说话。

他也总是挺直了背,昂起了头,无视这些虚伪的过场。

也就今天那个“炮仗”,施重逸嘴角有一丝上扬。

第一眼,他就觉得她应该是个“炮仗。”

是自己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听到过的一连串的那种声音的具象化。

干脆,利落,直击人心,还会发出震天声响。

据说是祈求祥瑞,避秽驱邪用的。

小时候自己听过那种声音后,被吓到惊厥,然后这方圆数里,再也没有那样的声音出现过。

回想那噼里啪啦的一通数落,施重逸也是真的有小时候那种揪心的感觉。

但是这并不是犯病,他很清楚。

他后来的咳嗽只和吹了冷风有关,和人家小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

相反,这段不算太好的见面,已经反反复复在他睡的迷迷糊糊中出现了两次。

一次,让他在被骂后,畅快淋漓的反驳了回去,自己字字珠玑,震的两姐弟张大了嘴哑口无言。

一次,让他健步如飞的撵上了逃跑的二人组,一手拎了一个,她们姐弟二人可怜巴巴的求饶模样,让他直接笑醒了过来。

“公子~~”天贵可怜巴巴的声音和梦中的声音重合。

施重逸结束了神游太虚。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天贵知趣的立马跪下。

“公子,奴才错了。”

施重逸没有出声,也没有喊他起来。

天贵觉得委屈。

自己只是实事求是罢了,而且也是为着公子抱不平。

谁不知道自家公子体弱,不能受寒,不能受热;不能惊了,不能吓着;思绪不宜过重,情绪不宜起伏……

那是千般呵护,万般贵重。

就是宫里娘娘们精心呵护的姚黄魏紫都没公子这般身娇肉贵。

偏偏被那野蛮丫头好一番讽刺,连带还有个小鬼跟着起哄。

天贵口服,心不服。

“她说您,就是她的不对。我凭什么要替她隐瞒?”

仗着多年的情谊,天贵辩解。

“凭什么?就凭她是宋世诚的女儿,就凭她根本就没说错一个字。”施重逸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其实还凭着她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见到病弱的自己,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一丝让他反感的情绪。

不管是怜悯,还是厌恶,亦或讨好。

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不带任何其他感**彩来看待自己,就仅仅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很普通的人来吵架的对象。

施重逸在她的注视下,觉得自己就像完全是个健康者,不需要特别对待,不需要百般迁就,更不需要虚情假意的正常人一样。

那是他发自内心深处想要获得的认可与赞同。

就像现在,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天贵都还是认为小丫头的无理,却没能发现他对于被一视同仁的惊喜。

施重逸突然间没了想要解释清楚的意愿。

有些感觉,有些话,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天知道他被骂“弱鸡”后,内心的激荡,这之后,他一直在措词,想着应该怎样的还击回去。

把对弱鸡的抨击,把这么些年说不出口的憋屈,一股脑的狠狠砸回去。

这强烈的愿望,甚至带到了梦里。

“你起来吧。”施重逸不再指望与之心的相通。

“谢谢公子。”天贵开心的笑了。

他却不知道,有些疏离,一旦筑起,就不是那么容易消除。

“爹爹在前厅?”

“大人之前在,后来和总管大人,施刚他们去了书房。公子是要见大人?要不我遣人前去看看?”天贵在很多方面还是很机灵的。

“不用,整理一下,我自己过去。”

“是。”天贵上前,伺候施重逸更衣。

施重逸已经束发一年多,身边伺候的仅有天贵一人。

别的世家,大多数人都已由着长辈安排早通了人事。

身边的丫鬟,通房更是不会少。

他这里却是没有的。

父亲听了一名道士之言,养生者,不予泄阳。深信之。便不再理会。

如今是一门心思光想着哪里有医术更好的人,怎样能治好儿子的病。

就是传宗接代的重任都远远排在儿子身体后面。

用他的话讲:“我没负了父母的期望,没有负了老施家。儿子,你,却不需要有这样的压力,你父母的期望就是你能健健康康,平安喜乐。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如此独辟蹊径的逆天言语一出,就是今上都曾忍不住说了两嘴。

可意思还没表达完,施贵运就滔滔不绝的诉苦:“圣上,老臣苦啊!老臣的儿子更苦。他现在就是活着都已经是拼尽全力,您还指望他怎样?我这一生,金戈铁马,妻离子弱,半生荣华,半身凄苦,可是那又怎样?到老臣两眼一闭,还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老臣已经看的透透的。什么虚名都是假的,家族的延续干嘛要我儿子来背?他能背的动吗?我能忍心吗?也别听他们的什么馊注意,我才不要过继,我有儿子,最亲的儿子,我最心爱之人为我生下的最亲的儿子。他们哪里关心的是我们父子,他们在意的只是那份权势,那份高高在上的荣耀。有谁是真的关心我们?真关心了,就不会拿了名头来压我们。我还就不信了,没了我们父子俩,这施家就绝户了……”

“你,你这莽夫!”今上气得指着施贵运。

今上都不敢轻易将绝户二字给他们带出,他到好,直愣愣的没个忌讳。

“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万一……”

“圣上是说我万一有个意外,死了吧?”

今上听着他提那个‘死’字就脑门子突突的,刺耳的很。

堂堂一威震朝野的大将军,一点顾忌都没有。

“万一我死了,不是还有你吗?陛下你长命百岁,看在我一片赤诚,精忠报国的份上,我死了,你分点子精力,也不用太多,好吃好住给我儿子安排上就行了,如果能再派几个医官,好生照料着就更好。反正我儿子,就完全托付给您了。您看着办。”

对于最后才出现的‘您’字敬词,让今上也是哭笑不得。

谁说老实人没心眼子?用的着你了,也是会耍心机的。

这明明白白的托付,毫不拖泥带水。

既有坦荡的忠心实意,又有旧事过往的信任依旧。

让今上也不由想起了登基前后的物是人非。

“罢罢罢,你爱咋咋就咋吧。”今上觉得今后再也不要参与进来跟他胡搅蛮缠。

这就是一个莽夫。

除了在战事上有着绝对的天赋,在其他方面简直难以沟通。

虽然他对施重逸也是真的心痛。

没娘的孩子可怜。

他也是没娘的孩子。

他是曾经苦苦挣扎在皇室的尔虞我诈,稍有行差就错,便尸骨无存。

而施重逸,也是在苦苦挣扎,挣的是天道无情之下间隙中的一丝活命的机遇。

他们父子俩都挺不容易。

所以今上的一丝感同身受,给予了他们父子俩绝对的空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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