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青春落幕

忘了谁告诉过我“越容易获得的就越容易失去”,我自认为我在拥有安秋的过程中也并不是那么顺利与轻易,我常常与自己打架,揣测真实的自己,揣测第三者的存在,又揣测安秋的爱,如果拥有的时间与失去的时间是对等的,失去应该来得更晚一些才对。

我很喜欢后悔,就好比我前天与人吵了架,今天才会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把话说得更难听些,又或者我在吃饭和洗澡中选择了先洗澡,结果洗完澡后吃饭又把自己吃得大汗淋漓。

所以我经常性地回想起我和安秋的分开都觉得万分后悔。如果我能冲上前替安秋挡掉那个耳光,安妈妈是否就会认为我有担当能值得托付。如果我能在安妈妈让我放过安秋的时候自己能勇敢坚定地回绝,是否安妈妈会尝试着接受我们这样“小众”的爱。如果我当时真的和安秋一起逃跑了,不管去到哪里,也不管我们是否有钱,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

但如果又要我重来一次的话,我可能也做不出什么改变。我的后悔都是大脑的意淫,这种意淫会把人绕住,让人在里面不停打转,没有出口。停止意淫的话,这**冰冷的现实我又没办法马上接受,左右都是尖刺,我进退两难,索性将这些痛苦一并承担,至少省掉了我非要在其中做出某个选择的纠结。

说来也是有点好笑的,我和安秋的分开甚至都没有正式地说过一句“分手”,我们谁也没有。

由此我内心里距离到我真正毕业进入社会的那段时间都主观地认定我没有和安秋分开。

我和安秋并不联系,自从她精准地掐中我的要害,直击我的缺陷之后,我们的对话框再也没有了动静。我很想知道她每天都在干嘛,吃的什么,睡得好吗,以往异地的时候她常会发来消息问我在干嘛,刚开始我还不习惯这种有些质问和冷漠,又像是有所求的对话,后来我明白了,“你在干嘛”这种话其实是包含着爱意和占有欲的,她在意我,想我,才会这样问。

我总是忘不掉她从我这里跑出去的背影,她把她的所有都从我这里带走了,甚至离开时身上还穿着我的衣服。如果我是那件宽大的T恤就好了,我被她穿走,她用体温升高我的温度,她带我去哪我就在哪,她要是嫌弃我的话就将我丢进垃圾桶,她要是舍不得就重新将我洗干净,把我收纳整理,之后我就躺在她的衣柜里。

安妈妈应该是个严厉的老师,一般严厉的人对自己都会更苛刻,她说出口的话就会分毫不差地去做到。我听唐逸说安秋确实放弃了保研名额,至于原因,老师说是家庭原因。

这不奇怪,总不能说因为自己是同性恋。

这个夏季波折太多了,上一个波折的余威还没散尽,安秋的生日就快来了。

我们都不是那么喜欢过生日的人,每过一个生日就会离死亡更近一步,现实也会给我们赋予新的身份,公交车上不会再有小孩叫我们“姐姐”,我们的成熟是必然的,是这个世界的秩序,我们不喜欢这样的秩序。

她的生日非常特别,数字加在一起极其浪漫,好像这个人是被爱包裹着,也是为爱而生的一样。

越临近她的生日,就越容易在路上撞见成对的情侣。我从他们的身边经过,耳机能帮我消灭掉一半别人的喜悦而对我勾起的难过,另外一半无法消灭,它一直存在。

别人多幸福,我就多痛苦。

可那时我依旧不肯在心里承认我与安秋是真的分开了。

直到她22岁那天,我漫无目的地搭上了一辆不知道会去往哪里的公交,刚被小台风席卷过的城市还有些乱糟糟的,车窗玻璃上都是水珠,我看不清外面的行人,外面的行人也同样看不清我。公交一路驶过宽阔的海面,海印着天的颜色,远看是蓝的,但是我知道去触摸的话它就是脏的。

我那时候已经很久不愿意自己出门了,我的活动范围基本局限在学校、小屋,和楼下吃饭的小餐馆。我听周幻的话不再喝酒,何禾每次带酒来也不再强迫我一定要陪她喝多少才算数,我依赖着药片入睡,尽管药带来的副作用常使我昏昏沉沉,又或口苦,又或肌肉松弛。

人只要一把自己关起来,毛病就会接踵而至。

为了阻止我的毛病滋生,我在那个情侣们都喜欢过的节日里选择了出门,但我不知道我想去哪里,又能去哪里。一辆不知道开往哪里的公交适时地停在我的面前,我内心的声音催促着我让我快上车,我便迷茫地上了车。在车里我习惯坐最后一排,然后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用脑电波感受车子运动的最直接传达。

难过是没有限度的,因为我想起了安秋和我一起倚靠在最后一排公交,我们的手在下面悄悄地牵着。

公交一路不知道跨了多少个区,最后把我送到一个我四年都从来没去过的陌生地方。那里的车站又旧人又少,周围连吃饭的餐馆都没有几家,形象地表达了“城乡结合部”。

我在那个陌生的地方突然就感到深渊似的无助。我变得更加胆小起来,越陌生越让我戒备,越让我比较自己之前的卸下防备。我找了一家小商店想换点零钱,但这飞速发展的科技连偏僻的地方都不再用现金了。

我那早已崩断的弦像是一下被人抽走。

我终于没忍住蹲在小商店门口颤抖地抽烟,边抽边哭,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凄厉,商店老板走出来好心地给我递了一包纸巾。

我真的好想安秋。

我想她在我身边,我不想和她分开。

我打开与安秋的对话框,指尖不断颤抖,打了好几次拼音都打错,最后才沥沥拉拉地打出了“生日快乐”。

几乎是一瞬间,发出去的绿色对话框左边马上就显示了刺眼的红圈。我像是不相信般又发了几次,次次如此。

我放弃了与对话框的抗争,把头埋进膝盖中,止不住地抽泣,我能感觉我的身体在剧烈发抖,我的手指变得像鸡爪一样僵,僵到抓不稳手机。

这就是安秋的分开。

她没有正式地说,但却在正式地做。

她是真的放弃我了,就像当时放弃徐山山那样。

没人能懂我当时的痛苦,我当时真的很想一头栽进这没有底的大海之中,然后任由我沉浮。

上天好像很喜欢看穷人出丑,仿佛穷人出丑是他们最日常的乐子一样,我在回程的公交上一路红着眼眶,热泪不停地往外流淌,掉出来又盛满,一直循环。回到始发地之后,我犹如行尸走肉颤颤巍巍地走向那个装满回忆的小屋。刚想打电话给周幻让她来陪陪我时,我才我发现我的手机不见了。

一路的陌生让我甚至不知道我在哪里丢的手机。

那部手机里装满了我和安秋的回忆,数不清的照片和视频,还有我晚上睡觉打呼噜时,安秋偷偷给我录的音。

我发疯似地回到自己搭乘公交的地方寻找,又重新将路线再走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痕迹。绝望的我只能去到电话卡营业厅,试图将原始卡补办,但我在混乱中全然忘了那张卡是我高三毕业后在老家县城办理的,如果需要补办,我必须回到原籍地址才行。

可我没办法回去,也不敢回去。

我带着身份证去重新办卡、换手机的时候,我真正的意识到,我和安秋已经分开了。

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我也再没有了去打扰的勇气。

毕业答辩那天我回到了自己学院,那个被架空的空壳学院,我在楼上的窗户可以直接眺望到工商学院,我看到答辩完的学子们穿着学士服,将学士帽往空中一抛,大学的时光就彻底结束了。

依赖周幻给我做的工程量和提前备好的问答点,我也顺利地完成了大学四年最有仪式感的结束。我恍惚地走出学院大楼,周幻招呼着全班的同学换上学士服,一起在学院门前和老师们合影。何禾跑来给我们充当摄影师,指挥着同学们排好队,我被推挤着站到了中间,左边是周幻。

周幻说:“我们已经真的长大了,是独立的人了。”

确实,周幻收到了本地最好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她的人生将再次起航,她的路是那么清晰。而我在杂乱的校招中有幸被国内一个大公司瞧上,给了我一个管培生的岗位,分公司有正在实施的项目正好在本地,离我住的那里尤其近。我感慨着自己依旧逃不脱自己讨厌的专业,但在生活面前又不得不低下头去。

“咔嚓”一声,我的茫然和空洞被定格在一张照片里,照片中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结束拍摄之后我和周幻路过工商院,那里的学子们也在排队拍毕业照,人头攒动,我的目光却一直在搜索,我看到清一色的黑色粉领学士服在我眼前流动,学士帽一戴,分不清男女。

就在我即将在一个转角彻底走过工商院的时候,我听到唐逸熟悉的声音,他对着人群中喊着:“安秋!等等我!”

我几乎是刹那间地转头。

我看到那个我朝思暮想的身影脚步轻盈地小跳着走在唐逸的前面,边跳边挥舞着手里的学士帽,海风恰好地袭来,把她的头发吹动,飘扬在空中。她的脸依旧带着些许的稚嫩,像没有经受过苦难的摧残一样。

我很难过。

她好像真的放弃我了,她不要我了,就像不要徐山山那样。

周幻把我从情绪中拉了回来,她顺着我的目光看一眼便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说:“你想去找她的话,那就去吧。”

我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是以什么身份去接近她了。

周幻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说:“那我们走吧。”

我们彻底路过了那个转角。

我的青春结束得如此匆忙,那些告别的话甚至都没能说出口,我的四年时光就被戛然而止。四年里我的喜怒哀乐,我那矫正不了的自卑,我那飘渺的爱人,都跟着时间慢慢消逝了。我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从校园走出,他们奔着自己的大好前程走去,我却依旧踌躇在原地,不敢将脚踏出校园的大门。

周幻在前面向我招手,她让我快过去,跟着她的脚印,走慢一点也无所谓。

我被离别驱使着不得不拉下青春的帷幕。

这一切都好像一个梦,我永久地逃离了我不堪的家庭,我知道了自己真实的模样,我也去探寻了我的乌托邦,我爱过人,也被爱着,虚幻无比。快乐有多难忘,悲伤就多难以消除,我不想这么快地打碎自己的梦,但我的梦终究有一天是要醒的,我不恨将我叫醒的人,我只恨自己没能力平衡梦境与现实。

在周幻还没找到合适的住所之前她都住在我那间小屋子里,她在客厅里打着地铺,她说躺在地板上睡觉能最敏锐的觉察夏季的流动。她又找了份研究生培训机构的兼职,她拿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就能轻易获得较高的酬劳,兼职到她开学就可以攒很多钱,学校每个月还会有学生补助,她的三年将会不再像本科时那么拮据。

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的那天我和周幻、何禾又聚在了大排档,依旧是我们三个人,就和我们最开始相识那样。周幻最后把大学熟识的一些同学拉了个大群,刚开始大家还会在群里分享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及拿到了哪里的offer,后来群里也不怎么说话了,只有某某结婚了,生孩子了会在群里发请帖,能去的人就打个回复,去不了的就私聊发个红包。何禾还是那个最会调动气氛的人,我和周幻常被她的冷幽默笑到,我不再喝酒,席间只能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我说:“你们想喝多少喝多少,想多醉就多醉,我会把你们一同带走。”

结果那天她们两个真的都喝多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周幻这样,对她来说,过去的四年她的压抑终于得到了完全的解放。我实在扶不起两个烂醉的人,没办法只好拿过周幻的手机给唐逸打了电话,正巧唐逸那天在老张那里和朋友聚会,接到电话之后就匆匆赶来了。

我和唐逸一前一后各自扶着一个,何禾嘴里甚至还说着醉酒的胡话,咕噜咕噜了半天也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些啥。

周幻倒是喝完酒安静得很,就是走几步路马上要找地方吐,唐逸给她找了个塑料袋,用提手两边挂在周幻的耳朵上,那样子多少有些滑稽。

也许是看周幻的样子确实头疼,唐逸在前面蹲下,催促我用点力,我双手一扶,就把周幻弄到了唐逸的背上,唐逸顺势一抬屁股,周幻就稳稳落在了唐逸的背上。

我和唐逸本来就没有太多共同的语言,回去的路上相对沉默,快要到楼下的时候,我问唐逸:“你看到周幻这个样子还喜欢周幻吗?”

他说:“我又不是喜欢她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不重要,她自己喜欢什么更重要,如果她喜欢我们是朋友,那我们就是朋友。”

我还想张口向他问问安秋怎么样,想了想,或许我连安秋的朋友都算不上了,一个合格的前任是不该多问多了解的,我不能越线,于是张开的口又闭上了。

如果安秋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她现在的自己,那么我就不再重要。

唐逸轻轻地把周幻放在客厅的地铺上,我则把何禾胡乱地甩在沙发上,然后一人面前放了个垃圾桶。一切都差不多了,唐逸也该走了。

唐逸本就是我四年青春中不太重要的角色,但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内心依旧会泛起一阵心酸。

这是唯一和安秋有着很多联系的人。

临走时唐逸说:“有时候打破规则不是一个人的事,走一样的路需要共同的努力,伤害总是在所难免,但你会获得一个相对满意的结果,看你是更想避免伤害,还是更想要结果。”

我无法接话,因为我两者都想要。

看吧,我如此贪婪。

正因为我什么都想要,所以什么也没有。

我送走了唐逸,回到屋子内,何禾嘴里依然在胡言乱语不知道说着什么,周幻却已经睡过去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这一晚她的梦一定很美很香吧。

我走向阳台,看着那几盆苟活着的植物不停地抽烟。我像那几盆植物一样,好养活,却苟活。

不知不觉烟灰缸又满了。

我长叹一口气回到卧室里,取出一片白色药片,干服吞下,然后躺在床上等待睡意的来袭。

精神混乱的时候我是记不住自己的美梦的,梦里只有地上伸出的密密麻麻地怪手想要将我拉下去,又或者妖怪在后面追赶我,直到我穷途末路,跳下悬崖。

那之后我没休息多久就快速地进入了公司工作,周幻也找到了更合适的住处,从我那里搬了出去。我常常会有外出的工作,去各个项目间进行考察,我还是免不了自己与土地的纠葛,打交道的人又多又杂,有工地最底层的瓦匠,也有施工队的包工头,他们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打工的,语言不畅的时候我常给他们一人一支烟,好像一支烟就可以串联起人与人之间的沟通。

我不在房子里的时候委托了何禾两三天去我那里帮我给阳台上的植物浇水,我把备用钥匙给了她,嘱咐她可以带朋友来玩,但不能睡我的床,玩完也必须帮我把房子收拾了。我进入社会的时候何禾也大四了,开始忙碌起来,看在我允许她带朋友去家里玩,还看在我可以报销她的酒费上,答应得很爽快。

虽然她还是会说:“你那植物用不着浇水那么勤快,生命力顽强的很,十天半个月不管它都不会死。”

我却坚决要她按照我说的去做,她拿我也没有办法。

我的工作其实很忙,我会在各个项目和岗位之间横跳,各个层面的人都要去接触,去沟通,去推动公司的运营。管培生是这个时代新的产物,新的岗位意味着新的挑战,我们无法从前辈那里获取最专业的经验,我们像一群牛马被赶着轮岗在各个岗位,一圈轮岗下来基本一年的时间也就搭进去了。

我不善于与人交流和沟通,所以我常会感觉很累。这种累不是从身体上出发的,是从内心里想到第二天自己要见什么人就会焦虑到吃药也无法入睡,痛苦至极。这样的疲倦有个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不会再想起关于安秋的一切。

因为我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也没有预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我不知道安秋在哪里,又在做什么,是考研还是出国,或者像我一样找了份工作。随着唐逸导游的工作到处游走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安秋的任何消息。

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这个人没有存在过。

独处的时间我总会感觉空虚。

何禾总是乐于给别人牵红线,自从和安秋分开后,何禾少不了给我介绍各种各样的学妹,所以我总是会收到一些陌生的好友请求。其中不乏曾在吉他社看过我表演的人,我不知道她们究竟是喜欢我的模样,还是喜欢我会玩点没用的乐器,我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剖开自己给别人看,让别人试图理解我的不堪,从而向我伸出手温暖地拥抱我。

不忙的时候我还是更愿意去老张那里,而不是挂着醒目彩虹旗帜的酒吧。老张招了个刚入学的新生在他那兼职,那两年国内的摇滚乐以想象不到的趋势快速发展,摇滚仿佛变成了和当初民谣一样的大众化流行方向,时代变得太快了,从□□、陈粒马上转化成了痛仰和草东,谁都能唱一句《西湖》和《山海》。

老张就像我一个忘年交的老朋友,每次我去的时候还会帮着他去送酒水,以前那个属于我的角落被别人取代,上面坐着的人脸庞稚嫩,却能抱着吉他流畅地演奏《再见杰克》,摇滚很能带动人的情绪,我看着那些比我年轻的学生们还会跑到表演台面前跟着节奏甩头。

老张说,当摇滚开始大众化了,人们就更在意摇滚节奏带来的躁动,而不是摇滚本身的内核。他也许高兴于时代将摇滚搬上了大荧幕,却也同时悲伤着人们忽略本质化的东西。

老张也对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发生了动摇,或许他早该结婚生子拥有完满的家庭,而不是摒弃着人类繁育衍生的观点和规则。

我接受了时代的瞬息万变,这是没有办法去阻止的,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新鲜的产物,没有一层不变的东西,音乐也是一样。

我始终与赫拉克利特的观点不谋而合。

只是我不会再去纠结了。

因为结果就是无法改变的,我认命了。

我偶尔也会回学校去逛一圈,但大部分时候是去学校找何禾。何禾已经成了他们学院英语角的社长,每天被一众学弟学妹蜂拥着,我有些恍然,何禾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变得成熟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毛毛躁躁。因为何禾实习的时候会回家较长一段时间,她和我一样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所以英语考不到专八,出国和读研基本是没指望的,要是就业不顺利的话,她就回家去了。

周幻的研究生生活也很忙,她跨考了传播学,脱离了和尚专业,从工科实现了到文科的跨越,她总有做不完的问卷和研究,很难得挤出时间才能和我们混在一起。

我们三个人,只有我算是第一个实在地踏进了社会,冲锋在前先遭受社会的鞭打。

也许我的性格真的不适合与太多人打交道,轮岗的日子里我总是无法适应身边快速更换的人,我也没办法能在其中求得一个稳定交上一个工作中的朋友。

尽管我已经很尽力在做好自己本分的同时兼顾着同事情谊,但我的孤僻在工作中依然抓眼地凸显。这种凸显总让我觉得自己也许不适合做一位善于管理的领导。

每次推动项目的时候我总感觉只有我自己在努力,我不想麻烦别人做更多的活,于是自己主动揽过来,结果就是搞得自己非常疲惫。

我真的不喜欢我的专业,我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份工作。我总是强迫自己去做违背本心的事,我的“本我”又开始变得捉摸不透。

若不是这份工资真的足够诱惑我,也许我早就另谋出路了。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周幻研一结尾的时候,何禾毕业后回了老家,我也差不多已经轮岗结束,最后给我敲定的岗位是技术管理,需要长时间外驻项目,盯着建筑的修建,防止安全隐患。何禾走了之后没有人再去我的小屋给我的植物浇水,我也总不能去麻烦周幻或者老张,虽然都在同城,周幻跑一趟的通勤也需要差不多一小时,老张就更算了,人家有人家的日子需要过,我实在张不开口去发出请求。

我也不知道我在执着些什么,其实那几盆植物死了就死了,可以再买,但我就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它们去死。

岗位敲定下来之后我非常犹豫,我不想长时间外驻,更不想长时间与一群建筑工人呆在一起,这个行业从被创造开始就带着少许的性别歧视,我作为一个女生很难调动项目按进度去实施,那些工人看着我也只会认为我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黄毛丫头,我不如他们经验丰富,因此我的话语权并不重要。

就在我纠结是否要去外驻项目报到的时候,我接到了李不凡的电话。

很神奇,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那个小县城,我和李不凡的见面也止于那次春节去寺庙的参拜。他安静地躺在我的通讯录和好友圈里,我以为我只要不回去,这个人这辈子就会和我毫无交集了。

他说他在大学的二次创业非常成功,赚了很大一桶金,现在打算重新换个城市发展,他看到了家乡的局限性,就算是在省城,想要发展人工智能也不是一个大的趋势,其孵化的过程必定会慢于其他发展较好的城市。他有意向往我所在的城市发展,一是他没看过海,二是他看中了这个城市未来的可能性。

我告诉他这里的海和他想象的有差别。

他说没关系,只是想见一见。

他的行动速度非常快,前一天才打完电话,第二天就赶飞机飞了过来,我先带他了解了这个城市的特点与历史,又带他去吃这里的特色餐饮,果然,他和我是一样的胃,吃不惯这里的清淡和发齁的甜。

他说饮食都没什么关系,只要菜市场能买到的,都可以自己做符合自己胃口的食物。

我被他的这种一时冲动逗笑了,我让他再考虑考虑,如果要在这里长期地发展自己的事业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问我:“你难道是做好准备才入的这行吗?”

我确实不是。

因为从始至终我都是被推着走的,跟着校招,跟着拿offer,跟着轮岗,跟着分配工作。我从来没有做过我会在这行长久干下去的准备,所以工作常使我觉得疲累。

他又说:“我来了就不走了,这段时间到处看看给公司选个好一点的位置,最好能看见海的那种办公室,之前跟着我干的还有几个朋友,等公司初具模型落地之后我就让他们过来。”

我羡慕地说着“真好”。

他突然转头问我:“你要不要转行,我之前说我开公司第一个招你进来,待遇肯定不会比外面差,你看你现在做这个你也不喜欢,本身性质也不适合女生,你来我这里试试,万一你喜欢呢?”

我不能马上给他回答,我只能说:“让我再想想好吗?”

他夹起生蚝往嘴里送,囫囵不清地说:“行,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分别之后我回到家给阳台上的几盆植物浇了水,然后坐回沙发抽着烟,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我一点也看不进去,我的指尖微微颤抖,每次在面临人生选择的时候我总是静不下心来,脑子里思考着各种不好的结果,一方面想去尝试,一方面又不敢尝试。

且这个尝试的未来方向我都看不到。陪着一个新公司的成长注定不会太顺利的,但想着自己如果日复一日呆在工地上,与那些男人们混在一起,灰头土脸的,又无法协调人际关系,我也只会越来越痛苦。

李不凡好歹是我认识的人,至少在工作上也许我们能成为真的好朋友。

我一夜未眠。

天亮之后我打好离职申请去了公司总部,当我将我那份申请递交到人事部工作人员手上的时候,我那长期被压抑的内心像是有块石头被挪开了。

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会喜欢超前的新行业,更不知道这次关键的选择幸运会不会像高考那样偏向我,我只知道我没办法继续我不喜欢的一切。

就像老张很久之前对我说的:“只有你喜欢的,你才能做好。”

原来我和老张一样犟。

项目忙,更得慢,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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