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告别我工地生活的那天,我带着未知的兴奋去找了老张,老张恭喜我又扔掉了一件我不喜欢的事。
对于老张那样的老摇滚人来说,他始终带着一种超俗的反叛,任何违背他思想的事物他都会一一铲除,保留最原始的“本我”。就算他年龄也不小了,依然一副没有长大的模样,不听任何人的劝告,所作所为只忠于自己,而不是具象的人或事。
他将我的酒杯一次又一次满上,仿佛我的脱离苦海也是他狂妄思想里一次叛逆的出逃。我喝了很多酒,距离上次喝酒其实已经过了很久了,这也是我第一次想要尝试摆脱药物的控制,用酒精催化我的睡眠。
我在“寸日”呆了很久,直到客人散尽,老张也要打烊了。临走前他又给我塞了两瓶好酒,让我带回去喝。
我打车回到小区,顺着酒意摇晃着走向那栋熟悉的楼。这个小区挺老的,没有电梯,租金便宜,当时租房的时候只签了两年的合同,房东说可能之后会拆迁,却又迟迟没等到政府的通知。毕业后我就又继续续租了两年,要是真的碰上拆迁了房东会多给我些补偿。
我不喜欢变动,因此我也不喜欢搬家。比起居无定所,就算是租的房子能一直稳定对我来说都会减轻我心理上的负担。
还有个原因,安秋离开之后我总会有隐隐的感觉,我觉得她还会回来。
如果我搬家了,她就找不到我了。
当然这都是我自作多情的想法,不管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安秋,我也确确实实在那里一住就是好几年,就算周围的科技发展,社会变革,都变换了原本的模样,这个小区却依旧□□地维持着它的老旧,享受着时光赋予的更多历史与人情冷暖。
何禾说如果她是我,她一定会在安秋离开之后马上重新找个住所,丢掉一切能让她联想起对方的东西。
我知道每次回到那个小屋,看着房内的一切陈设都是和安秋一起打造的,甚至洗漱台上还放着两个漱口杯,我都会联想起和安秋一起的生活,越想越痛苦。
时间的流逝于我来说并没有减缓这种精神上的痛苦,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我明白就算我搬离了这里,看不到这些熟悉的角落,捕捉不到一丝关于对方的气息,我也一样会痛苦。横竖都不会好过,我就索性一头栽进了每日只要身处这里就陷入痛苦循环的漩涡。
比起彻底失去,抹除对方存在的痕迹,我还是有着一丝的求生意志。
我走到也许可以被我称为“家”的那栋楼楼下,社区变得文明起来了,楼下放着分类的垃圾桶,也安置了很多长椅,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中老年人和小孩,我很少能看见和我同龄的人在老旧的小区里进出。
我擦了擦长椅上的灰,转身坐了上去。我把老张给我的酒打开了一瓶,另一瓶横倒着摆在长椅上。
天真的好黑,小区的灯光是那么昏黄,成群的蚊子聚在那一点光亮下,不断交缠。我抬起头望着天,天上没有月亮,不知道是被云遮住了,还是我那个位置本就看不到月亮。
当人真的长大独立起来了,我意识到人也会更加容易孤独。
换成两三年前的这种时刻,我一定会叫上周幻和何禾一起的,就算不是她们,也会有安秋。可是周幻有自己的路要走,何禾选择了回家,安秋离开了我。
而现在,我要离开我的工作,去接受新的、未知的人生和挑战,我是真正的一个人了。
我不知道我在长椅上喝酒到什么时候,可能真的已经很晚了,门口保安亭的保安拿着手电筒朝我走了过来,他试着叫了我一声,问我:“姑娘,没事吧。”
我微醺着向他表示我没事,就是想在外面透气。
就在我继续迷失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时,刚走开不久的保安又掉头回来了。
他指着不远处一坨像烂拖把的白色团子问我:“那是你的狗吗?”
狗?我这才有点将自己从精神世界中拉回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脏团子从我坐在长椅上开始就一直在那里,我没仔细看,以为是小区哪位大妈去捐闲置衣物时落下的一团衣物。
我说:“不是,我没养狗。”
他挠了挠头说:“估计是谁家跑丢的,流浪到这里来了。”
说完也没管那个脏团子转身慢悠悠走回了保安亭。
我看着那个脏团子突然有些心生怜悯,它也是和我一样找不到家的,它甚至比我更惨,长卷毛全部打结在一起,原本白色的毛发看起来灰蒙蒙的,四只小脚还黑黢黢的,也不知道它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又吃的什么食物。
我伸手学着小时候奶奶唤动物的声音唤它过来。也许是见我没有恶意,它从厚重的毛发里露出眼睛,警惕地看着我,又一边缓慢地朝我的方向挪动。
可恨我当时手边没有食物,只有酒。
于是我从长椅上起来,蹲下身尽量与它达到一个平视的水平线,我小心地招着手,它也小心地走了过来。
我和它在半米的范围内互相试探着。
我想用手摸摸它的头顶,谁知它条件反射般往后一跳,反应很大。见它不愿与我过于亲近,我又坐回了长椅。我盯着它那惨兮兮地模样吸了一口烟,又像是对它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说:“你是自己跑丢的还是别人不要你的啊。”
狗不会开口说话,所以我始终认为狗是最会保守秘密的动物,它能体察人的情绪,它什么也不说,但什么都会表现出来。它只会听人发出的声音,每种不同的声音里传达着不同的信号,它两只黑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好像听懂了我说的话,又好像在思考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很久没有向人倾诉过自己了,以至于我以为那个胆小懦弱的我已经快要被我潜藏在正常的外表下。我知道一条狗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对着它也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可能酒精还是控制了我部分的神经,被控制的部分还在和不受控的那部分打架,所以我说出口的话非常跳跃,它们不会连贯融合,于是混杂在一起输出。
我们一人一狗在这样的夜晚僵持了很久。
我能理解,如果我是那条狗,也许我也会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一通毫无逻辑输出的言论感到无聊。
但它好像已经不那么警惕我了,我再次尝试将它唤过来,靠近一些,它的眼神中已经没有那么严重的戒备。
又是这个距离,半米。
我再次伸出我的手,想要抚摸一下它的头顶。
它嗅了嗅我手上的味道,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我轻轻地把手放在它的头上,缓慢的,温柔的抹开有些遮住它眼睛的毛发。它的眼睛又圆又大,亮晶晶地看着我,任由我的手掌在它头上停留。
我的难过又突然袭来。
原来我已经孤独到只能和狗交流了吗?
作为一个已经开始独立的成年人,我的负向东西不会像以前那样去麻烦自己的朋友,我与我的朋友们保持着一种类似亲人的关系,毕竟我经常报喜不报忧。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情绪到底有没有变好。
当多巴胺开始衰退,戒断反应就会相继出现,我戒断了快一整年,虽然有点成效,但这不足以让我的心理和精神回归最正常的状态。
我还是无法忘怀我的梦。
我的难过总会凭着这个借口从任何我裂开缝隙的屏障中毫无预兆地闯进来。闯进来扫荡了一遍之后又开始折磨我的心脏,妄图让我屈尊于它的负向。
当小狗不停舔着我的手,又用头往我掌心内蹭的时候,我的那条裂缝出现了。
所以我泪流满面。
小狗真的很会察觉人的情绪,它摇着尾巴又在我身侧蹭来蹭去,我也不嫌弃它的脏,任由它在我身边动来动去,也许是感受到我的悲伤,它还朝我表演了一个翻肚皮,用它厚重皮毛的背在地上扭动。
我被它的滑稽样子逗笑,又哭又笑的样子难看又糟糕。我尝试着将它从地上拎起来,伸手触摸到它后脖颈的时候,我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我翻开它打结的厚重毛发,发现不止是脖颈,整个后背的毛里面都隐藏着数不清的伤疤,大部分已经结痂了,所以摸上去才会粗糙又硌手。
我这才明白我抬手的时候为什么它会条件反射地弹跳开。它可能被人虐待过,又或者在流浪的途中被其他的狗欺负过,它警惕人类,警惕一切,就像我。
它之前的主人大概教过它一些简单的指令, 我让它坐下,它就乖乖坐下,我让它抬手,它就抬起一只小爪。我摸摸它的头,它冲我摇着尾巴,我对它说:“你想跟我回家吗?虽然我家也不太像个家。”
说着我起身,它就跟在我的脚边。
我走进楼里,它依然有些犹豫着在大门处不敢踏入。我又招手唤着它:“快来,我们回家。”
踌躇了很久,它终于慢慢地踏入了划着界限的大门。对它来说也许这是一场赌局,它也不太确定新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又过上和以前一样的日子。我在它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不知道是同情心作怪还是我真的心怀慈悲,我那个空洞的房间沉寂了好久,久到我都有点习惯这种孤独了,那只小狗和我好像,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举动到底是在拯救一只流浪小狗,还是在拯救我自己。
我把它带回了家。
我从来没有养过动物,只有在小时候见过奶奶饲养的牲畜,因此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养好一只小狗。这只小狗像个不速之客闯入我的生活,我没来得及做任何的准备,甚至连个像样的狗窝都不知道怎么去做。我只能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老旧的衣物随意折叠了一下放在沙发的旁边。我又从冰箱里拿出之前在超市买的冷冻肉,放在冷水里解冻之后又放进锅里煮,煮好后又把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放进了和我吃饭用的一样的碗中。
我用剪刀把它打结的毛全部剪掉,露出了身上的伤痕,有些皮肤组织也许是毛发太久没得到打理的原因滋生出了细菌,红红肿肿的,时不时它就会去挠。我的刀功也不怎么样,全部剪完毛之后也不平整,到处凹凸不平的,看上去又丑又可怜。
在这除去毛发之后我发现它非常瘦弱,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它后腿像是没劲,有些站不直。我把肉端到它面前,看着它狼吞虎咽地吃着,心里一边恨着那些虐待动物的人,一边又庆幸还好它遇到了我。
就算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主人,至少我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伤害它。因为我知道伤害带来的痛苦是双重的,人尚且不能平衡身体和精神的同时疼痛,又何况是一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狗。
那天晚上它没有在我给它临时准备的狗窝上睡觉,我卧室的房门是打开的,它睡在我床脚的地上,老电扇呼呼地转着,它好像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梦到我。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把它装在书包里去了宠物医院,前台护士一边忙着填表格一边问我:“小狗叫什么名字?”
从决定带它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比较起我那带有父母私欲的名字,就算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不想他重蹈跟我一样的覆辙。我也想像安秋的父母那样,名字是为了这个人或事物本身而存在,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什么而去强制获取命名权。
我停顿了片刻,对前台护士说:“niko,它叫niko。”
音译过来就是“离苦”。
我希望它永远不要再痛苦,做一只开心快乐的小狗。
一套检查下来,除了有些皮肤病和营养不良之外没发现什么大问题,身上那些陈年老伤都已经结痂或愈合,只要多补充营养,按时涂药,很快就会好。护士也重新把它的毛剃了一遍,平平整整,又光秃。
医生说:“你的善心是有回报的,这只狗在市面上拿去卖的话只会贵不会便宜,它是人类畸形审美下繁育的茶杯犬,这种狗很难养得好,基本都有基因缺陷,更遭受不起剧烈的打骂,它能这样活到今天,说明它的求生意志也非常强。我看了一下它的牙齿,估计才一两岁,如果你好好养,毛长好了会非常漂亮。”
我在宠物医院买了一大堆宠物用品,也不管到底有没有用,只要听说是对狗狗好的我基本都扫荡了一遍,尽管我自己也并不富有,我也想在我有能力的时候给它提供最好的生活。
回去的车上它乖乖躺在我新买的宠物包里,我摸着它的头,轻轻对它说:“niko,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啦。”
它在我的抚摸下慢慢闭上了眼睛,安心地睡了过去。窗外的植物一路倒退,我的所有孤寂在那一刻被这个小生物稍稍填充了一些进去。
我仿佛又看见了远处一根摇晃的小稻草,它在向我招手,让我用力从泥潭里跋涉过去,然后抓住它。
它也非常脆弱,所以我在抓住它的同时,它也会非常依赖我的力量。
或许对niko来说,我也是它的一根稻草。
何禾听说我捡回来一条狗之后激动得不行,甚至想要马上打个飞的飞过来看看这个小东西。因为她家里一直不同意她养宠物,父母的工作忙就不说,何禾整天半吊子的模样让她父母觉得她会糟蹋生命。尽管从小就一直在要求想要一只小狗,可直到她大学毕业也没同意,这次又用她没个正经工作来当借口回绝她的请求。
我告诉她小狗现在身体还不太好,毛也剃了,丑丑的,等一切都养好了她再飞过来撸就行。
她只好拿我没办法地答应了。
周幻倒是不意外我会养狗,她说:“有条小狗陪着你也挺好的,这样你每天都会操心它,也会多花时间呆在家里,更不会大晚上还不回家,多危险啊。人有了主心骨就不会喜欢去外面追那些飘渺的东西,你的状态更适合转移目标,好好生活。”
她是这么说着,但她忙到根本没时间来看看我家里多出的新成员。每次想约着出来她都在忙课题研究,连回微信的时间都非常少,常常我早上发的,可能她中午吃饭的时候才会回复。
因为小狗的存在,我离职之后有过短暂一段安稳的时光。李不凡的公司还没有那么快的建立和落地,我也就每天出门遛遛狗,然后自己在网上搜寻宠物食谱,从菜市场或商场买回来食材,精心地做给它吃。
它变得特别的粘我,只要能看到我的地方,我走一步它走一步,始终跟在我的脚边。由于它的体型真的很小,我常常无法第一时间用视线扫到它,所以经常会无意地踩到它。它不爱乱叫唤,很闷,就像我一样。只有踩到它,它感觉到痛了,才会叫出声。又或者我带它在外面玩,别人不小心撞到我,它会莫名其妙地对着撞我的人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唤。
换做以前,我是个很粗糙的人。也不知道是成熟了还是真的长大了,我感觉到年龄在我身上的叠加,我可以接受小孩叫我“阿姨”,但一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正在老去。我听周幻的建议在网上买了许多我都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每天折腾着保养自己的脸,连出门遛个狗都是全副武装,生怕太阳将我灼伤。
周幻说我总算像个人样了。
我说:“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呢?”
她笑着不说话。
在冬天到来之际,我又将跨越年龄的一个台阶,而我的工作也终于落实了,一切都朝着我根本没有设想过的方向在进行,这种突然的安稳反而让我感觉不踏实。
李不凡最后在我大学附近选了个工作室,我的大学在岸上,不是在岛内,因此租金各方面相对岛内都会便宜很多,况且我的大学就背靠着海,可以满足他每天都能听到海浪声的需求。手续的落实花了他较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基本都是他自己在跑,很少来麻烦我,只有他实在不行的时候会来问我这个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人。
对于创建公司我也没有很好的建议能够帮助他,我自认为我是没有经商这方面的天赋的,对于人际交往方面更是阻碍重重,我只适合着手给我分配好的工作,只要我能做,我就能尽全力把它做好。
他给自己公司取了个英文名,叫“Extraordinary AI”。和他的名字呼应,不凡的、卓越的、异乎寻常的。
他有过二次创业的经验,公司落地之后他就迅速进入正轨,规划发展,着手眼前。孵化一个属于自己的人工智能应用是个长期的目标,无法得到瞬间的实现,于是起步的时候他将目光放在了国内其他人工智能领域的项目,他把他老家那帮朋友全部叫来,他们要么是学计算机的,要么就是学数学和一些极为难学的工科专业的。李不凡带着他们去不停地试标,最后拿到了一个外包的项目,几个人就挤在那间并不大的工作室里整天做项目。我就像这群人当中的异类,因为我对人工智能并没有太多了解,专业的算法和编程我也一窍不通。
人类对于人工智能的畅想是无所不能,没有它们解答不上的问题。但它们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人为输入的内容,所以非常依赖大数据的支持。这个数据包含各行各业,不单单只是研究算法和编程就能实现的,就算给了AI全部的数据,它也需要能理解人类向它抛出的问题,理解才能回答,不理解不管输入多少数据都是白搭。
所以其实挺缺人手的,各行各业的。
但由于我们资金有限,又没办法请得起专家或高学历人才,目前只能做着最基础的理解训练,让AI至少能回答我们已知知识面的东西。李不凡给我们每个人分配了专业领域,文本抽取类、土木专业类,以及一些基础翻译和数学交给我去做,于是我乘着这个时代的风做起了第一批AI训练师。
没有前车之鉴,没有前辈引路,完全靠自己摸索。
这个项目持续的时间大概有两个月,数据交付之后得到了很好的反响,李不凡顺水推舟又接了几个项目。我们没日没夜的泡在工作室,从早到晚,李不凡理解我养狗,同意我带着niko一起上班,办公室的伙伴们都喜欢niko,休息之余还会帮我遛遛狗,niko跟我呆一起久了变得很亲人,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成为办公室的“团宠”。在工作压力巨大的环境中,一只小狗或许能缓解人的焦虑。
李不凡的野心是不小的,一次性接了几个项目,基本分配下来人手一个,在交付期的时候肯定是做不完的,他也想到了这些,和我们开会的时候就提出了招人进来的决策。小公司人少了项目很难推进,有能力拿项目却没能力做完做好,这是发展中最大的弊端。想要快速成长,就必须迅速扩张。
他一天忙得眼圈发黑,他那几个研究算法的朋友也一样,所以招人这种事落到了我身上。且他们认为我作为一个女生,应该是更比男生会沟通,也更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人。
原定的招纳人数并不多,我倒是不怕完不成兼职HR的KPI,我只是怕公司太小了,放在社会上激不起什么水花,也没有大学生愿意来,毕竟我们开出的工资条件确实比不上那些外企和500强。
我没报有太大信心在网上发布了招聘启事,工作完之后我就关了电脑带着niko回家了,李不凡那群人打算加完班一起去聚餐,我摆摆手拒绝了。
整个公司目前为止还只有我一个女生,我不是不喜欢和男生来往,我只是很不习惯和一群成年男性吃饭喝酒,他们的生活被工作充满着,席间总免不了说些黄段子开解压力,而我无所适从。
最主要还在于刚进公司没多久就收到了李不凡好友表达的好意,我根本不知道他看上了我哪里,我不爱打扮,穿着也偏中性,只是头发很久没打理,稍稍有些长,至少我肯定自己绝不会是大部分男性择偶的偏好。我在拒绝他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自己的取向,也说自己曾有过一个交往快三年的女友。
那之后他们尝试将我看作男性,但我又无法做到和他们勾肩搭背一口一个“哥们兄弟”,把我看作女性,又有些不能理解我的取向为何会是同性。
进入社会之后我遇到过很多人,我知道彩虹群体也不止是有女同性恋或者男同性恋,还有双性恋和跨性别等,我从根源上是希望自己是男孩的,如果我是男孩也许我就会是个有人爱有人要的小孩,如果我是男孩那我和安秋在一起也不会那么多阻碍。但我又认知我是女孩,我接受自己的□□,接受自己和男性不同的构造,我从未因我的女性身体感到过困扰。
回到家我先把niko的一切弄好,然后整个人累瘫在沙发上。niko乖乖吃完饭就跑到我旁边,头枕着我掉在地上的一只脚就开始酝酿瞌睡。
常常我极度疲惫的时候脑子里都是空的,我可以瘫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出神很久很久。直到不得不洗漱、上床、吃药、睡觉,再开启新的一天。
临睡前我打开电脑,发现邮箱里多了一封邮件。
我点开来看,里面写着:“学姐您好,我是土木系16级的余知烈,看到你的公司正在招人,我对人工智能方面非常感兴趣,大学期间拿了计算机证书,自学了C ,毕业之后进入了国企建筑局,但我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工作,目前我已经辞职,愿意和贵公司一起携手发展。如果您方便的话,这是我的号码,任何时候都可以约我面试。”
余知烈?有些陌生又好像在哪听过的名字,我点开她上传的附件简历,看到照片的那刻我终于有些印象了。
大学时每学期的奖学金公示栏上除了万年不变的周幻,从大二开始就突然多出了一个“余知烈”的名字,并且和周幻一起常年霸榜,再也没挪动过。我当时还调侃这个名字像男孩,周幻说我肤浅。每次院内有什么比赛的时候,上台领奖的永远都是话筒里传出的“周幻”和“余知烈”。
我印象中余知烈和她的名字是有极大反差的,她不像周幻,大方地站在那里就有一道强烈的气场,相反,她看起来含蓄内敛,不知道是不是不够自信,她的头不会像周幻那样轻微昂起,反而有些许颔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
我有点惊讶于她竟然从招聘启事中我留下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就能确定我是她同系的学姐。
看完她的邮件和已经非常完美的简历,我发出了回复的邮件:“余知烈同学你好,非常高兴你对我们公司以及进行的业务感兴趣,我已经收到你发来的简历,如果时间方便的话,麻烦你后天下午两点到Extraordinary AI工作室进行面试,期待你的加入。”
合上电脑,我钻进了被窝。
我有些恍惚,这竟然又是一个春天了。
又是一个没有安秋的春天。
我不喜欢这样的春天。
码字码到睡着,真的太累了,我抽时间会更,不会等太久的,谢谢大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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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春天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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