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的金属扶手在十二月冷得像冰，我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红，却固执地不肯向管家要毯子。父亲站在福利院门口与院长交谈，目光每三秒就要扫过我无法站立的双腿。

"温小姐来得正好。"院长笑着蹲下来与我平视，"之淮昨天还提起你呢。"

我耳尖一热，不自觉地揪紧裙摆。深灰色羊毛毯下的双腿明明没有器质性损伤，却因为三个月前那场车祸后的心理创伤，再也无法站立。心理医生说这是典型的转换障碍，建议我回到有安全感的环境。

"爸爸，我想在这里住一周。"我抬头时故意眨着眼睛，这是从小对付父亲最有效的表情，"之淮哥哥答应教我弹钢琴。"

父亲温暖的手掌覆在我发顶时，我听见院长吩咐人去叫周之淮。远处圣诞装饰的彩灯在雪地里投下斑斓光影，就像五年前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十六岁的周之淮时，他白毛衣上跳动的阳光。

脚步声从回廊传来，我迫不及待转动轮椅，却看见之淮臂弯里挂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她涂着樱桃色唇膏，发梢卷成精致的弧度，像只依人的雀儿偎在之淮身边。

"温弥生？"之淮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轻佻，"这是林巧巧，我们院的'小太阳'。"

女孩蹦跳着过来握住我冰凉的手："之淮哥天天说起你呢！"她的指甲陷入我掌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第一天晚餐时我就明白了"照顾"的含义。福利院餐厅的长桌上，之淮和巧巧坐在我对面分享同一份牛排。我盯着餐盘里逐渐冷掉的鳕鱼排，胃部传来清晰的绞痛。

"弥生怎么不吃？"之淮把巧巧嘴角的酱汁抹去，"不合胃口？"

巧巧突然咯咯笑起来："残疾人吃饭就是慢嘛。"

银质餐刀在瓷盘上刮出刺耳声响，我的双腿在毯子下微微颤抖。这不是我想要的重逢——五年前那个在樱花树下为我系鞋带的少年，如今正用叉子喂那个女孩吃自己盘中的食物。

第三天早晨，我在复健室听到隔壁储物间传来暧昧的声响。轮椅碾过木地板发出的吱呀声惊动了里面的人，之淮推门出来时衬衫领口沾着口红印。

"早啊大小姐。"他斜倚在门框上，脖颈还有未消退的红痕，"巧巧在教我认人体骨骼呢。"

女孩从他身后探出头，手里拿着本《解剖学图谱》："姐姐要一起看吗？"她的脚尖故意踢到我毫无知觉的膝盖，"反正你也用不上这些知识了。"

第五天傍晚，父亲提前来接我时，我正独自在庭院看雪。之淮和巧巧的笑声从暖廊传来，他们共围一条围巾，分食着同一块巧克力。我低头看自己冻得青紫的手指，突然发现轮椅扶手上用口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