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事(一)

那是众神尚未陨落的时代,纪元前九年,穆希里还未建国,人类依旧是一盘散沙,所幸神明仍在,天空之下安定且平和。

也是在那一年,一个平和的午后,珂珂娜出生在临河的小木屋里。

百年后的史书并非全然编造,只是夸张虚构了很多,最起码那的确是不平凡的一天。

在那一天,母神埃维娅降下神谕——众神将死,天空坠落,终末的时刻早已开启计时,然而无需恐惧,新的“天空”已经诞生。

这则预言在众神间掀起轩然大波——没有人希望听到自己即将死去的消息,即使是神明。

大地率先对预言发起质疑——我们早已登顶天空,立于世界之巅,又有什么能够威胁我们的生命。

海洋率先对天空发起责难——为何作出如此可笑的预言?天空是否早已对众神分割神权怀恨于心?

森林试图调和众神间的矛盾,而千风嬉笑着拱火看戏……

而天空不语,降下预言后便陷入沉眠,徒留预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预言的影响并未持续很久,众神许久未曾感受到威胁,于是认定这是天空的谎言,只是碍于天空陷入沉睡,无法,于是只能暗暗咬牙——待天空醒来,一定要给祂个教训。

至于天空之下,众神只当这是母神的妄言,对此讳莫如深,又怎会将这可笑的“预言”告知于众生?

就这样,珂珂娜度过了她童年中最为幸福的五年,她有一对很爱她的父母,她们一家就住在那临河的木屋,附近有好几个村落,往来互通也方便。

珂珂娜的父亲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木匠,与妻子成婚多年依旧如胶似漆,他极爱给家人写诗,闲暇时给妻子写的情诗;出远门时将自己对家人的思念诉说成诗;看着可爱的珂珂娜和温柔的妻子时写的赞美诗……

他记得与家人度过的每一个快乐的时候,时常在一个极平凡的午后忽的来上一个惊喜,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许是自己做的木刻小像机巧玩具,或许是找附近村落最好的铁匠打造的精巧首饰,又或许是外出时偶然见到的有趣玩意儿……然后满含笑意地看着惊喜的妻女。

而珂珂娜的母亲是一个极温和的女人,她的手极巧,纺织、针线、编织无一不精,最喜欢给家人做衣服,她总是说看着家人穿着自己做的衣服很有成就感,而她的家人也从不掩饰收到精美衣服后的喜悦和快乐。

非要说有什么她不擅长的,大概就是做饭了,她一直不喜欢厨房里的油烟味儿,她总觉得那柴火的烟熏的眼睛疼,让手指发黄发黑,而空气中的油脂又让头发油腻腻的,她不喜欢。

她曾这么对她的丈夫说,于是她的丈夫再也不许她进厨房,转身自己拿上了锅铲,承担了一家人的三餐。

有时她看着丈夫辛苦的为雇主做家具,还得兼顾着一家人的饭食,她感到心疼,她想爱一个人或许总是要妥协一些什么,于是想要克服自己对油烟的厌恶。

可当丈夫回家看到餐桌上热腾腾的饭菜时,他并不像她想象中高兴,反而严肃起来。

“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甚至讨厌做的事呢?”

她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不高兴,但还是告诉丈夫她心中所想。

可丈夫轻轻地抱住她:“亲爱的艾希,你永远不需要妥协,即使你再怎么爱一个人,也不要为了那个人向自己所厌恶所感到不适的事物低头,亲爱的,在你的一切和他人有关的身份之前,你首先是自己,你得为自己而活。”

艾希似懂非懂:“可是,亲爱的维德,你不也为了我妥协承担了一日三餐?”

可她的丈夫笑着:“那不一样,艾希,我并不讨厌做饭,所以在你不喜欢的情况下,我当然愿意承担下这个责任,这不是妥协,是付出。”

许多年后,艾希向自己的女儿讲述往事时,脸上依旧不自觉地挂上了甜蜜的笑容。

她摸着女儿细软的头发:“亲爱的珂珂娜,你也要记住这句话,你可以为了爱而付出,但永远不要为了爱而妥协。”

而那时的珂珂娜永远也抓不着重点,她伏在母亲膝上,严肃的看着她:“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艾希愣了一下:“怎么了?”

“父亲不在的时候,咱们吃的饭是哪来的?”

珂珂娜真情实感的发问,甚至有些脑洞大开:“难不成咱们家厨房其实住着一个会做饭的小精灵吗?”

艾希失笑,那只是维德出门前找好人来做的,但还是顺着孩童的想法问到:“那为什么平时小精灵不出现呢?”

珂珂娜小脸皱起来:“说不定……说不定……”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噌的亮起:“这肯定是因为那是一直害羞的小精灵!看到人就不敢出现了!”

“是这样啊!”

艾希看着孩子兴奋的小脸,也没有扫兴地戳破这个童稚的猜想,只是笑着摸了摸珂珂娜的脑袋。

门开的声音在外边响起,于此同时是维德兴奋的叫声:“艾希、珂珂娜!快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回来了!”

“是爸爸回来了!”

珂珂娜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跑,看的艾希又好气又好笑,只在后边叫着:“珂珂娜!慢些!别跑那么快!”

而门外的维德早已做好准备,待珂珂娜扑过来便稳稳地接住她,然后把她高高举起转了两圈,逗得珂珂娜哈哈大笑。

珂珂娜几乎是泡在蜜罐里长大,她从来不缺朋友,临近几个村庄的孩子都乐意和她交朋友,毕竟珂珂娜长的那样可爱,又有一对那么温柔的父母,他们都喜欢和珂珂娜一起玩。

而在她五岁的那年,她又得到了一个新的好消息——她将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珂珂娜其实有些恐慌,这意味着她不再是父母唯一的孩子,她见过她的朋友因为有了更小的弟弟妹妹而被分走父母的爱。

但她的父母永远能够感知到她的不安,她的母亲抱着她向她许诺:“亲爱的珂珂娜,你永远是我们的珍宝,即使我们有了其他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我们给予你的爱只会更多,绝不变少。”

“那弟弟妹妹会像你们爱我一样爱我吗?”

“不,他不会,但他会像你爱他一样爱你。”

母亲的话语让珂珂娜开始期待弟弟妹妹的诞生——这意味着从此往后她又多了一个血脉至亲,又多了一个可以陪她一起玩的玩伴。

从那以后,珂珂娜最喜欢在回家后把头轻轻放在妈妈的肚子上,听那里面的动静,妈妈告诉她那是小宝宝在踢妈妈的肚子,于是珂珂娜就板着一张小脸告诉还没出生的弟弟妹妹:“小宝宝不可以踢妈妈的肚子哦,那是不对的,知道吗?”

逗的艾希和维德哈哈大笑,看着珂珂娜不解的眼神,艾希亲吻着她的脸颊,告诉她小宝宝还太小了,听不懂珂珂娜在说什么。

于是珂珂娜感到责任重大,决心一定不能让弟弟妹妹变成文盲,乐此不疲地对着艾希的肚子说话,搞得艾希苦笑不得。

艾希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终于在某一个平静的午后,婴儿的啼哭声又一次在临河的小木屋中响起。

爸爸告诉珂珂娜妈妈给她生了一个妹妹,珂珂娜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可爱的妹妹。

她想自己长的这么可爱,自己的妹妹肯定也一样可爱,她会有着雪白光滑的皮肤,如朝阳明亮的眼睛,还有橘色看着就暖洋洋的头发。

可刚一凑近妹妹,她就被吓了一跳——皱巴巴的皮肤,肤色也有些发紫,眼睛也睁不开,头顶一根毛也没有。

她吓得大叫:“爸爸!快来!这不是我妹妹!妹妹不见了!”

维德匆匆赶来,听到珂珂娜的解释颇感无奈:“珂珂娜,这就是妹妹。”

珂珂娜撇撇嘴,完全不信:“怎么可能?我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有这么丑的妹妹。”

“可是珂珂娜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啊。”

艾希忍不住笑了:“我当时看到你的时候可是吓了一跳呢。”

珂珂娜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维德也忍不住笑着接话:“是真的哦,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呢,觉得这肯定不可能是我的女儿。”

眼见着父母都这么说,珂珂娜不信也得信了。

看着珂珂娜有些恹恹的样子,维德摸了摸珂珂娜的头,颇有些感概:“时间过得真快啊,眨眼间珂珂娜就从一个丑丑的小婴儿长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了。”

正如维德所说,丑丑的婴儿一段时间后就不再皱巴巴的,皮肤颜色也不再是吓人的泛着紫,整个人看上去白白胖胖,软软一团,可爱极了。

她拥有了一个同样可爱的名字——安娜。

珂珂娜早就忘了妹妹刚出生时她有多嫌弃她丑,只觉得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真真是骄傲极了,恨不得一整天都能抱着可爱的妹妹,再告诉全天下这么可爱的婴儿是她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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