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珂娜最近有一个新的爱好,那就是给小安娜念故事书,小安娜极爱听故事,即使她还什么也听不懂,可每每看到珂珂娜拿着书到她旁边,她总是会咯咯笑,待到珂珂娜开始讲故事,便安静下来,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珂珂娜,别提有多认真了。
“传说在世界的最初,只有一片澄澈的天空,母神埃维娅正是从这最初的“天空”中诞生,于是接管了天空的权柄。
但只有母神一人的天空实在太过孤寂,于是母神自愿将天空的力量分割,化作大地、海洋、森林、千风……
众神由此诞生,居于天空之上。
而此刻,祂们空有神力,却无神权,于是祂们向母神请愿——
至高的仁慈的埃维娅,请让我们在天空之下开辟一片新的世界,由此诞生新的权柄。
母神轻轻叹息:“如果这是你们所希望的。”
众神不解母神为何哀叹,只为自己即将真正执掌神权而感到狂喜。
于是天空之下被赋予土地、森林、海洋,千风环绕,昼夜交替,冷暖更迭。
可即使如此,天空之下已经无比空旷,这让众神感到无趣,也有些许挫败。
于是母神为新的世界捏塑生命,祂赋予第一个造物以惊人的美丽,卓绝的智慧,不朽的生命,再添上些许骄傲,于是精灵诞生了。
祂赋予第二个造物以强健的躯体,有力的翅膀,不灭的灵魂,再加上些许傲慢,于是巨龙诞生了。
祂赐予第三个造物以灵敏的身体,无比的手艺,永恒的时间,再补上些许孤僻,于是矮人诞生了。
他们各具特色,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众神感到欣喜,可即便再怎么新奇,这种感觉也被漫长的时间磨灭,于是众神再度感到厌倦。
仁慈的母神,祂们呼喊着,请再创造一个不会令我等厌倦的生命吧。
母神不语,只轻轻地挥手,给予祂们一团生命的胚胎。
他们不能拥有永恒的生命,这是令我们厌倦的根源,大地说,于是小小的生命变得脆弱。
他们不必拥有固定的性格,这样才会让我们保持新奇,海洋说,于是小小的生命不被定义。
他们不必被定义擅长什么,只靠自己决定他们的未来,森林说,于是小小的生命未来变得多样。
众神看着他们的造物感到惊喜,满怀期待为他们赐名为“人”,自此于永恒不变的天之下,俯首观赏人世的变化无常。
这就是人的诞生。”
珂珂娜合上书本,摸摸小安娜脸蛋:“好啦,今天的故事时间结束啦,安娜要乖乖的睡觉哦!”
小安娜配合的用小脸蹭了蹭姐姐的手心,然后乖乖的闭上眼,不一会儿,床上便响起细细的鼾声。
珂珂娜轻手轻脚的离开,在小木屋的门口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缝衣服的妈妈,从后面搂住了妈妈的脖颈。
艾希被大女儿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把珂珂娜抱进怀里,柔声询问道:“怎么了,珂珂娜?”
珂珂娜静静地趴在妈妈的膝上,不寻常的一句话也没说,艾希见状也不催她,只是轻抚着她的脊背。
好半晌,珂珂娜才开口,有些不安:“妈妈,书上说,神明和精灵巨龙他们相处久了就感到厌倦,不爱他们了……那是不是我们相处久了,你和爸爸也会不爱我了?”
艾希有些哭笑不得:“珂珂娜,那是不一样的,我们是家人啊,家人是不会不爱你的。”
“可是精灵和巨龙不也相当于神明的孩子吗?他们不是家人吗?”
艾希失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写什么,她的女儿依旧充满困惑:“妈妈,珂珂娜不明白……”
最后,艾希抱住了珂珂娜:“这个问题,妈妈也不知道,但是,珂珂娜,你要相信,我和爸爸还有妹妹,会永远爱你,就像你爱我们一样爱你。”
珂珂娜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心底的不安逐渐散去,转而向母亲询问其他感兴趣的话题——
“妈妈,精灵到底有多美啊?”
“这个嘛,妈妈也没见过,但珂珂娜长大以后或许可以亲眼去看看哦!”
“真的吗?”
“当然啦!”
……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在珂珂娜七岁那年,母神的预言在所有人都未能预料的时刻降临了。
天空之下的众生至今仍不知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土地开始崩裂,只是海浪开始沸腾,只是森林开始枯萎,只是千风开始狂乱……
天空之下,一夜间坠入地狱。
那临河的小木屋也未能幸免于难,狂风怒号着将整座小屋撕扯地七零八落,大雨倾盆,往日平静的小河也开始狂暴,珂珂娜抱着年幼的安娜蜷缩在父母怀里瑟瑟发抖。
安娜还不明白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耳边的狂风大声嚎叫着,豆大的雨滴透过父母和姐姐的层层保护淅淅沥沥的打在她稚嫩的小脸上,冰冰凉凉的,让她感到不安,于是她大声的哭泣,以为这样就能回到过往温暖干燥的小屋中,显然,没有作用。
维德听着小女儿的哭声逐渐变得撕心裂肺,心如刀绞,他深知再这么下去他们就算不冻死饿死,也会感冒甚至病死。
他们现在急需一个能够遮挡雨水的结实地方,当然,还要有食物和药,他记得前几天为了去野餐而准备了防水布的帐篷,火石,还有一些可以储存的食物、水,当然,还有少量药,而眼下,这些东西就被放在后院的库房里,大抵是没有被刮走的。
他下定决心,给了妻女一个拥抱,艾希从这个动作中感到些许不安,她拉住维德的衣袖试图阻止,可维德只是对她安抚的笑笑:“艾希,别怕,我很快回来。”
艾希知道维德所想,眼下他们绝无前往附近村落求救的可能,更遑论村民们也可能自身难保,他们实在是太需要那些物资了,即使是为了两个女儿,艾希也不得不按捺住内心的不安,看着维德顶着狂风离开。
“爸爸!”
珂珂娜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一种难言的恐慌突然席卷了她,她竭力叫喊着,试图挣脱母亲的怀抱,也试图留下父亲,可艾希死死地抱住她:“珂珂娜!不要再任性了!”
“可是爸爸!”
“够了!”
艾希厉声喝止了珂珂娜,珂珂娜从未听过母亲如此严厉的呵斥她,看去,却发现母亲的眼眶早已通红。
艾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扭过头去不再看珂珂娜:“珂珂娜,相信你爸爸吧……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一定可以的……”
不知是在安慰珂珂娜,亦或者是安慰自己。
珂珂娜从未感觉时间如此漫长,她蜷缩在妈妈怀里,想要抱抱安娜,却感受到安娜发烫的体温。
她意识到不对劲,朝怀中一看,安娜的小脸已经烧得通红。
“安娜发烧了!怎么办……妈妈!”
她下意识找寻大人的帮助,却感受到母亲颤抖的躯体,抬头望去,母亲为她们遮挡了绝大多数的雨水,此刻已经冻的脸色发白,昏死过去。
那一刻,一股无力感席卷了珂珂娜全身,她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竭力挣开母亲的怀抱,然后抱住了母亲和安娜。
可她实在是太小了,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雨水完全遮挡,而被雨水浇透后,更是连用体温为她们取暖也做不到。
天亮了,狂风逐渐平息,大地归于平静,除却满地狼藉,昨夜地狱般的景象好像只是一场梦。
可怀中已经彻底冰冷的妈妈和安娜告诉珂珂娜,这不是梦;离开小木屋,不远处鲜血淋漓的父亲手中紧攥的帐篷碎片告诉珂珂娜,这不是梦;发烫的身体和昏昏沉沉的意识告诉珂珂娜,这不是梦。
直至昏迷的那一刻,珂珂娜想,或许这场实在太过荒诞痛苦的迷梦终于要醒来,她要扑进妈妈温暖的怀里向她诉说自己的恐惧,那个时候,妈妈会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吻她的额头,宽慰她只是一场梦,爸爸会绞尽脑汁找到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逗的她哈哈大笑,小安娜也会用那双肉乎乎的小手来抓她,告诉她,她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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