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挑衅付医生就几乎已经成了喻珩的本能反应。
只要我表现得足够讨人嫌,肯定能把所有医生都给气跑。这样我妈就不会再给我找这些半吊子医生,乱给我治病了!
喻珩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惊呆了,暗叹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喻珩一掀被子,一扬头,骄傲地看向付悠:
“我睡不着,你得负责……额?”
付悠见他哽住,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喻珩紧紧盯着自己的脸不放。
“我脸上怎么了?”付悠蹙眉。
喻珩不说话,依旧是那副怔愣的模样。
怕不是真傻了。付悠嘀咕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比白天少了什么?
口罩!
平时出诊,付悠都是最严格遵守卫生规则,把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那个。在喻家也不例外。但现在实在太晚,他一时没想起来,也就忘了戴口罩了。
“哦抱歉,忘戴口罩了。”
“没,没事。我……没有洁癖。”喻珩愣愣地说,目光死死盯着付悠。
房间里没有开吊灯,只有床头一盏小台灯亮着淡黄的光。付悠的面孔在灯光照射下明暗分明,细细的眉毛微微蹙起,修长的脖颈没入衣领……
俊逸秀美皆不足以形容他。
“我,你……”
不知喻珩是不是紧张,咽了口口水才开口,
“你怎么先前一直戴着口罩啊?”
付悠:“?你没有洁癖,我有啊。”
不行不行,我要保持冷静。
喻珩深吸一口气,狠狠闭上眼睛,说:“不戴就不戴,没关系。反正,你得对我失眠这件事负责。”
沉默,大大的沉默。
付悠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
——他失眠,难道是我掐着他脖子不准他睡的?还是我深夜驾驶宇宙飞船路过他房间吵得他睡不着的?总不能是我穷得叮当响给大少爷吵醒了吧?
但没关系,付医生会开解自己。
喻珩就像儿科的小孩……叽里咕噜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只要你保持冷静冷淡应对……你就是最后的赢家……相信你可以的,付悠!
“好,我负责。”
说着,付悠拍了拍袖子,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俯身问他:
“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虚空中,只听“唰”的一声,喻珩的脸爆红。
眼神不受控制地挪向其他方向,喻珩支支吾吾地说:
“就,陪我聊天啊!不然我这么无聊,心情就会不好,心情不好就更睡不着了。”
“聊什么天,先检查。”说罢,付悠不由分说地开始上手。
只见喻珩眼睛里红血丝密布,瞳孔略略放大。付悠皱了皱眉,用小手电轻轻一照。
“啊!”喻珩被刺得瞳孔一缩,下意识想向后躲闪。
“别动。”
见多了爱乱动的患者,付悠下意识用手抵住喻珩的后脑,向自己拉近。
也许是因为没穿平时穿的白大褂的缘故,付悠身上并没有消毒水混合着酒精药物的气味,而是一种更温暖的气息,像太阳降落在手心。
“……”
喻珩这下是彻底不敢动了。
这个距离,多动一下他都觉得是在实行骚扰行为。
这边儿喻珩都快着急上火了,付悠还无知无觉地认真检查着。在灯光的照射下,喻珩的眼睛无所遁形,问题一下子暴露出来了。
“你泪膜破裂时间也太短了吧。再不治疗失眠,就得干眼症了。”付悠靠近喻珩,低声问着,“有没有眼睛酸痛,干疼或者其他症状?”
由于眼球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得不到眨眼润湿,喻珩感觉眼睛酸痛得不行。又因为被付悠按着脑袋不能大幅度晃动,喻珩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只能咬着牙说:
“疼啊,一直睁着怎么可能不疼啊!”
“眨下眼睛,休息一下。”付悠闻言,关了手电,终于松开了紧紧扣着喻珩的手。
喻珩长舒一口气,瘫回床上。
付悠静静看着床上的煎饼喻,突然开口问:
“你为什么不配合治疗?”
开什么玩笑?!任谁碰上过让你跳大神跨火盆喝符水的“大夫”之后,都会不想治疗的吧?
“因为碰到过一堆骗子,你又看着那么年轻——”
喻珩刚想开始抱怨,目光忽然瞥见付悠沉静的脸庞,立刻话音一转。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对。”喻珩点点头,试图给自己的话增加几分可信度。
“嗯?”
“我决定了,付医生。”喻珩神色一正,认真地盯着付悠的脸说,“我相信你的医术。这次我一定好好治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人突然转变了态度,但付悠还是很欣慰的。就像看着在泥坑里打滚的倒霉孩子突然主动给自己洗澡了一样欣慰。
果然!儿科同事教的办法是有效的。
“可是,”喻珩话锋一转,“我还是睡不着……付医生,怎么办?”
刚才因长时间睁眼导致的血丝仍未消退,红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付悠看个不停。不知是不是付悠的错觉,恍然间觉得喻珩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委屈。
医者仁心在此时此刻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付悠无奈问:
“那我帮你按按?”
喻珩星星眼:“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有保健按摩师资格证。”
一转头,床上的喻珩已经充满了期待,板板正正躺下来,望着付悠眨巴眨巴眼睛:“可以开始了吗?”
凌晨三点的喻家庄园,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走动。房间静得除了微弱的风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这保健按摩师资格证确实不含水分。指尖力道恰到好处,让疲乏一扫而空。喻珩轻轻阖上眼皮,久违地躺在床上放松了下来。
……睡着了吗?
付悠手上动作不停,仔细观察着床上的人。
平心而论,喻大少爷要是缝上这张嘴,也还是能看的。
嗯,对,能看的。
本以为这人终于能闭上嘴了,下一秒,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付医生这证没白考哈哈。”
付悠吓得手上一抖,片刻后淡淡说:“……闭嘴。”
“哦。”
“既然决定了好好治疗,以后就得遵医嘱,知道了吗?”
喻珩一顿,睁开眼睛,认真地望向付悠:
“我保证。”
眼里全是真诚。
*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真不要做这个检查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医生杀人啦!!!”
盛华医院睡眠障碍科,付悠和同事铁青着脸,死死拽住喻大少爷的胳膊不放。喻珩张牙舞爪,四肢并用,不知道的还以为盛华的医生在医院里杀年猪。
一旁的同事试图好声好气地劝说一下:
“多导睡眠监测真的是目前最可能查清您病因的项目啊先生。”
“您看看,环境宁静安全,还是单人间,不会有人来打扰您。我们就是监测一下睡眠数据,真不会怎么样您的。”
喻珩闻言,咬牙将一只眼睁开一条缝,刚看了一眼就放弃了——
——睡眠实验室的装修风格实在冰冷。监控摄像头毫不遮掩地凝视着实验室内唯一一张床。床铺上也不是他最喜欢的席梦思。各种陌生的机器围绕着实验床,频率不定地闪着刺眼的光芒。
“我不检查!!!”
喻珩喊得更大声了。
他试图将求助对象换成和自己更熟悉一些的付悠。却忘了自己凌晨刚干出了把付医生从床上拎起来,陪自己聊天给自己按摩的破事。
此时此刻,付悠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额头青筋暴起,质问他:“你不是才答应了要好好配合治疗的吗?”
“可是,”喻珩随手一指,“怎么这么多人都不用做这么可怕的检查,我就得来?”
付悠:“……因为他们都没有连续失眠半年。”而且他们也不像你喻大少爷,背后有喻家逼着医生尽快治疗啊!
喻珩哀嚎:“那也不能一大清早第一个项目就做这个吧!”
付悠心道:你一晚上没睡,连带着我熬了一夜。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最后,还是秦夫人出马,一记眼刀甩过去,喻大少爷灰溜溜地被赶进了睡眠实验室。
付悠:恶人自有恶人磨。
实验室内,喻珩不安地躺在床上。空,实在太空了。他只能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技术员示意喻珩掀起衣服,在他头上、脸上、胸口甚至腿上都粘上了传感器和导线。最后在指尖夹上血氧夹。
“现在请您闭上眼睛,当成是一次普通的入睡就好了。”
说完,技术员转身离开,带走了实验室最后一丝人气。
看着冷冰冰的实验室装修,喻珩心里犯嘀咕:这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想到付悠在进来之前告诉过他,保持平静,排除一切干扰,什么都不要想就好了。喻珩开始尝试着放空大脑。
可惜结果似乎更糟了。
大大小小的仪器发出细微嗡鸣,指示灯的闪烁透过眼皮提醒着喻珩——他现在正被独自关在一个狭小的实验室内,只有冰冷的摄像头凝视着他,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在摄像头的另一端观察着他,或者说是,监视着他。
这可怖的氛围里,再微小的动静都被放大了数百倍,刺激着喻珩的神经末梢。
明明没有幽闭恐惧症之类的病史,喻珩却莫名感到了一阵心悸。
原本就因缺乏睡眠而不太好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的血色快速褪去,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快结束吧……
摄像头的另一端,技术员正认真观察记录仪器数据。付悠微蹙着眉,紧紧盯着屏幕。
“他怎么还没睡着?”
声音中透露着不满和焦急,是秦繁。
原则上来说,睡眠实验室的监控室也是不允许除医护人员以外的闲杂人等进入的。
但秦夫人就是原则。
付悠无奈地叹了口气,第三遍解释了起来:
“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喻珩的病因。但从昨天的初步检查结果还有问诊结果来看,他入睡是有很大障碍的。”
“那做这个检查有什么意义?”
一旁的同事看不下去付悠继续被刁难了,插嘴道:“如果喻先生可以入睡的话,我们就能收集到他完整的睡眠数据,这对治疗的帮助是很大的。即使成功率不高,我们也有尝试的必要啊。”
秦繁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我出去一下。”付悠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到了门口。
“付医生。”付悠回头,是同事跟了过来,“给喻家少爷看病,也是为难你了。”
付悠摇摇头。
“没办法,救死扶伤嘛。”
秦夫人的各种刁难的确很令人烦躁,却也是患者家属的正常表现。当医生这几年,他很早就习惯了。
【已修】
我们悠悠实在是美得小玉晕头转向[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他没戴口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