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刻漏,居诸不息,时光一晃而过。
玉兰又到了花期,故人无音信,也无归期,听风声八百里加急,却不含哒哒的马蹄。
白玉兰,娇弱不堪风摧,没有绿叶相衬作伴,只形单影只地立于枝头,偶有几片受不住风吹,坠落地面。虽道是花朵,却不合盎然春意,反添寒风萧瑟之感。
魏琳珠素来甚爱白玉兰,爱它如白玉般润泽透亮优雅大方的姿态,爱它轻轻一按便迅速变褐色的娇嫩,爱它从枝头一片片在未枯萎时便凋零的骄傲与悲凉。
她不知在旁人眼中,她人比花娇弱,期期艾艾的,极易让人想到一团在寒风中凋零的白玉兰。
密约沉沉,离情杳杳。
“小姐,时辰不早了,别读了,吃些夜宵便歇息吧,莫要把眼睛熬坏了。”
侍女小悦担忧地看着日渐消瘦的魏娘,端来了一碗魏娘平日最爱的馄饨。
“无碍,放下吧。”
魏琳珠看都没看一眼那碗馄饨,整个人黯淡无光,连摆手叫小悦退下的动作都显得有气无力。
本是红润俏生的小脸此时连唇间都苍白了几分。
小悦踌躇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小姐,您终日茶饭无心,这样下去会把身子弄垮的啊…倘若徐公子知道您因为思念他而得病,也免不得要好生心疼的。”
魏琳珠听及此言,才把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小悦
“他心疼?”
“他若会心疼,那为何连封信也没有?”
数月来相思难解,连同担忧与怨气几近折磨疯了魏琳珠。
“对着我父亲信誓旦旦地承诺会常通音讯,可数月过去,他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榜上无名,也无书信。”
魏琳珠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谁要他做那状元郎啊?不中便不中嘛…连个信也没有,怎能不叫人担心啊?”
小悦手足无措地看着魏娘声泪俱下,她用帕子抹了又抹,就是擦不干小姐涕零如雨的泪水。
“便是不中,便是也不回来,那也要报一声平安啊,好似不中谁会嫌弃他,好似他不回来谁会责骂他一样!”
似万箭攒心的人已泣不成声。
她夜夜思量为何没有音讯,辗转反侧,愁眉不解,最后也只得认为是徐长清觉得无颜面对众人,在备受打击下连提笔的勇气也没有。
魏琳珠拿起诗集就往门上砸,把门砸开了一道缝,一阵阵凉意袭来。
“懦夫!看错你了徐长清!连面对也不敢,又怎当的上君子名号?”
小悦见状连忙安慰,可面对没有书信寄回的事实,怎样的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任她如何哄也无济于事。
慢慢平静下来后,魏琳珠支开小悦让她去做一碗南瓜小米粥,自己则推开房门出去散散心。
在魏宅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玉兰被风吹落一地,地上已有些许花瓣被踩过后呈显黄褐色。
魏琳珠想起自己不忍白玉兰落于泥土中被踩踏成泥,年年每到玉兰的花期都要守在玉兰树下,一片一片地收集着掉落的玉兰。
每到这时,徐长清就会在树下放张桌子和两个凳子陪着她。
她收集玉兰他便画玉兰,一个花期下来画的画能整理成厚厚的一册,魏琳珠就把收集到的花夹在画集里作干花书签。
她总不忍万物的离去,总想用一些方式去让它们永存。
可今年,无人再挽留花的消逝。
魏琳珠看着一地褐白相间的花瓣,夜色笼罩下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好似回到了离别那日。
徐郎别时走的雪路也似这一般是白色中掺杂了泥泞的褐色。
啼相忆,泪如漏刻水,昼夜流不息。
走着走着,便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徐长清以前住的屋子前。
通往正堂的道路两旁种满了修竹。
霜干寒如玉,风枝响似琴。
月色好似天空织的一张银灰色的幔帐笼罩了世界。
魏琳珠看着风摇青玉枝,看着皎月穿林堂前碎,看着月把竹影印白墙,不由得喃喃出声。
“斑竹枝,斑竹枝,点点泪痕寄相思。”
魏琳珠想起父亲总把他比作竹,她也曾这么认为。
看到他随父母离世后即使身如断梗浮萍仍不卑不亢,等到做了解元后也不见骄躁。
如竹一般,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大而不华,君子务实。
她每每读到描写竹的诗文都不自觉地想到他。
她喜欢他如竹般的君子气节。
“你现今哪里当的上君子的称号…”
“分明是个懦夫。”
“懦夫!”
魏琳珠嘶哑的控诉带了哭腔,已红肿的双眼又落下眼泪。
她站在那里目光哀切地看着竹林,矗立良久。
思念仿若夏蚊,唯叮驻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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