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谢回坠崖失踪期间,女主控,男主控介意勿入。谢回专情。)
寒商乍起,一岁已复到头。
眼见着南州落叶簌簌由翠转黄,再微倚阑干,于深深夜中思,谢回已然失踪一年多了。
一年多前,你怀着满心挂忧立长安城门前,与身为武将的母亲告别,亦与临危受命的你师父——谢回告别。
将军谢回领谢家军与一众将士出征塞北,与北俾抗战,后得回失地,然于苍州诱敌深入之时,一时不察,坠入万丈雪崖。
——至今生死不明。
你极不信邪……
那漫天大雪纷飞的根根缟素,昏君李氏的肆笑追封,谢家族人全心绝望,姑母眼中的丧侄悲泪,以及万千宁人已认步上的白骨黄泉。
将军剑不见,你只当是将军未归。
“可……一年多了。”
你提笔,看着案上的书,却是无从下笔。眼下乌青重重,脑中杂乱而又怪道清明。
他坠入的是万丈雪崖,任是天上神仙也得生生摔下一块肉来,何况是……
腰间的半块双鱼随着你抵案的举措荡出清灵的响声。在耳边漾起倒极其醒目,令神经再度绷紧。
那年出征,在他面前表述心意时,记起极稚小年岁的那匆匆一瞥,桃眼恣意化春为水,即便他那时亦是小儿青涩。
从小就听母亲谈言你抓周宴大惊全堂的举措。
文策绣球,你什么都不抓,一入长桌就径直拽住谢家小世子的衣穗,如何也不愿放手,最后咬玩那枚红衣穗好几天,等到其丝乱纹繁,方才另寻新的玩意。
他出征时,也是让你为他向来抱怀的那把剑系上剑穗,以此充为“将军剑”,好在军中得辨将领。
你的心思,他从来都明白。所以在紧张述情于他时,他笑着破了这世俗,让你乖乖候他回来。
而后,便是领军扬长。
终是弃了笔,趴在书案上胡思乱想。
而后解下腰间的那半双鱼,摆在案前,任凭昏黄的烛火为它染上暖意的辉。
谢回……如今在哪呢……?
心中的石愈压愈重,要把心肉给揉烂,喉咙给抽毕呼吸之气,常常喘不过来,眼睛酸痛。
现今正日益入寒,国内外忧患沉沉,南州的温柔乡不知又让多少南下百姓生出犹在长安、犹身盛世的幻识。
姑母的眼总是润红的,即便在很多人眼里她仍是那威厉严明的掌权太后,但谢回的“死”令她每每伤痛,去看她时,即便她拭去泪,也难遮泣过的痕。
你麻木地走走去去,在军营研究战事、精进武艺,在官衙寻事做去,在郊外采来花放到姑母为谢回建的空置府宅,哪里有事哪里就去做。
总不能停下来,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像现在的胡思胡想。
灯更暗些许,映得你的泪珠更明。滴到案前的那块半双鱼上。
你匆匆拭了泪,倒觉得颇有些丢人。
带数数百姓南下数日你一声不吭,与敌军抗争时偶有受伤你咬牙硬忍……
怎么乱想一通就羞人地落泪了呢?
用宽袖猛地擦去泪水,你定神闭一闭眼,遂立即将谢回予你的半双鱼重新系回了腰间。
转而再俯下身,处理着方入南州的朝中少有事务。
次日晨,刚由长安至南州几日的李如愿召你入宫议事。
你自己细致地梳好髻,换上衣服,就急匆匆乘车进了宫。
“大人,这边请。”
李如愿的侍女引你入了殿,待进了李如愿的屋中才恭敬退去。
她亦是忙得极紧,见你进来,就连忙让你坐下。
等处理好手上的一卷公务,抬头刚欲向你搭话,却花容惊住,笔都忘了放下。
“x卿……今怎如此憔悴?”
你向她微微笑了一下,只道是近日公务繁重,致身体少有欠佳。
李如愿细眉轻蹙,这还得了,于是批了你一两日假,命你回去好好休整,后再来行事。
出了长公主殿,倒有些无所适从。
现在又该做些什么呢……?
你扶着宫墙步履慢缓,离宫不远,此时却极显绵长。
这条路,还是在长安时,你救过当年的北俾质子;也是在像这样的一条路,你和谢回曾共同奔入,在这路的尽头听到他的——
“臣愿往。”
只恨那时自己没有拉住他,只恨自己未曾……
但你是……拉不住的。
由小问询谢回最喜欢的诗句是什么,他笑着与你闹后,念的是: “万里觅封侯。”
可封侯是假,护国佑民为真。
即便当时拉住了,后国仍危难,百姓仍处深山火海中,他的心在这里,在大宁,亦会无数数地迈出那一步视死如归。
你想着,想着,就这般想着。
但你还是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凭栏泫然一场。
可你是不能流泪的,至少在苍生面前,你身上肩负的是那未归人的继责。
即便……谢回仍在,你也是绝不可在这般境况下泣涕涟涟。
你吐出一口浊气,再度定神,宛受了莫大的鼓舞似的,极沉稳地向前迈了几步。
既然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做,便去百宝阁转转也好。
你踌躇几刻,还是进了百宝阁。
“掌柜的,买上品的诗文。”
你轻轻道出一声,这话自小不知已经说了有多少遍了。
“是x大人啊,大人您等着,我带您到处看看,有属意的就挑着买回去!”
你回眸看了看柜台上崭新的上品诗文,想也没想,就平静而言:
“把这一柜的都包起来罢,我自己带回府上就是。”
掌柜笑着颔首,遂命人快快拾掇齐整,一边笑着接过了你递来的一沓银票。
带着诗文回到府上,进屋置书时,那自小伴着的侍女便心疼地看着你把一本本诗文在书架上摆放,眼中的痛惜之色难以掩饰。
你一一放好,回头对上的就是侍女百般愁色的面孔。
侍女为你披上一件狐裘,瞧着你面色的憔悴,继而低声言道:
“小姐还是应好好照顾自己……老家主那边已经派人来问过许多次了,您、您这样——谢世子也会很为您难过啊!”
你微微怔了一下。
看着她眼中的担忧,似才想起自己的颓废。
“嗯……我知道了。”
你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在侍女的服侍下,躺在床上。
“小姐您啊,可要好好歇息歇息……您眼下的乌青不能再暗了,今日便久久休憩几个时辰罢。”
看着你乖乖躺在床上,侍女像才松一口气,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踱至门前,轻手轻脚地紧闭上门。
你确也顺着她们的意思睡了一会,但很快就醒了。
梦中又是……如鸟兽聚的柴狼虎豹。
“不可能——师父不会……”
喘罢几口大气,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觉得自己要疯了。
你不敢再去追想可怖的梦中事,怕的是那一梦成谶。
“师父……师父……”
你到底身在何处……?!
捂脸终大泣,泣不成声。
郊外的金桂飘香,零零散散铺满了一地。你听着耳边的不止西风,看着天色像是要下雨。
在路边上随便买了把纸伞,便继续沿着小径走下去。
鼻间桂香繁繁,金光婵婵宛如夜中月桂,折花采花的人家装满了一竹篮,笑语欢声,实是美满欢畅。
你一身红裳瞩目其中,形似当初故人。
紧紧抱紧了手中伞,愁依绕长眉,步过这小桥流水人家。
秋天漠漠向昏黑,你举头一瞧,旋即打起了伞。
如今倒事事都只一人仅矣,真真不知怎样了。
“好像小时和师父一起举伞,自己没湿,师父倒淋了半边身。”
你想此微微一笑,但却并不开畅。
最终还是慢慢一人回去了。
没几日,战事再度扬起,南州亦再度动荡。
或者说,到南州的这些时日从未真正安平过。
你也实在再难脱出闲暇时间去思东念西,全身心投入到朝事中。
只是极少极少的撑不住时,才会念喃起那个人的名字,似乎这般就能与你莫大的勇气和鼓励。
一夜,李如愿再次请你入宫。
你不知是何要事,稍作收拾便乘晚进宫。
入了殿,却见李如愿是少有的严肃,依然是那身红色宫裙,面色却多有凝重。
交谈一番——
“看来殿下……是有大事要做了。”
她平静地低一低头,紧跟着坚定地看向你,继言:
“我要夺位。”
怔了一怔,在她再度问询你是否愿意帮忙时,你毅然颔首。
清君侧……如今的事态也确实不得不如此了。
你倒得心有不安,李如愿见你如此,便像当年生辰宴初见时给你烤了红薯。
她柔和的面容倒抚平了你心中的一些澜,遂笑着祝她生辰吉安。
回到家中休整一夜,第二日便紧锣密鼓地再次入宫,和李如愿共商宫变大事。
一一寻了援兵助力后,天也转暗,你再度告辞归家。
第二日便是宫变。
夜上明月时,将兵杀入宫门,战杀声满空,你与李如愿步入内宫,在她询声下,握紧了当初南下从家中带来的当归剑。
数日将当归细细开刃,今日终是要见血了。
你二人追杀韩九昌,后又兵分二路,你独一人与韩九昌一行厮杀。
当归一剑,二剑,杀得眼带凌厉——
最一剑刺韩官。
衣上染了血伤,一阵厮打令你多少有些力竭,然身后似有动静。
使尽力一挥,却被那人轻松接下。使你颇有些恍惚。
回身,却抬眼,眼前人……好似故人。
“谢回……?”
他面貌依旧,令你多有些不可思议与极度的欢喜。
故人抱剑。
见将军一剑,当是将军已归。
湖水渐暖,春日要来——
不,永春已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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